賀新郎 正文 第四卷 第十六章 燭縈香,月依牆

作者 ︰ 花娘

即便看起來如何清心寡欲,無訴無求,他也始知︰自己從來便是人,即便染著出塵氣質,也不是神。

殿外的天色暗翳一片,八角宮燈的光芒透過茜紗相隔,美則美矣,若是能將這條宮廊照明,更遠些的地方墨著似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殿內銅爐精煆炭火內雜有薰香,芬芳宜人,澄青地磚也被遞著暖氣,無絲毫秋日漸深的涼瑟。著著蟹殼青圓領正服的薛中書薛融薛大人是中書省的席,此時正與數位內閣大臣齊聚崇文殿內議政。至這議政的題目,除開幾日來各府上呈的文書或是京畿各處的批復便是「交由內閣另議懲處」的某事。

薛中書抿了口茶,溫文地率先啟口詢話︰「談大人覺得此事當如何處理?」

戶部尚書馮若陽平素謹慎,不妄生事端。前任戶部尚書談世佩素來膽小,後而僥幸生了個膽大些的女兒談如玫也是有勇無謀,累得一家上下卷得鹽稅舞弊抄得干淨。

那是薛融初出茅廬的第一次手筆,還算過得去。

之後扶人填補空缺,薛鏡在枕玉樓探了下管則晏沒什意思,薛融便扶正了原本副職戶部侍郎的馮若陽。

這馮若陽似與薛崇多年摯交。

「不說老將軍南伐越西平燕,立下過汗馬功勞赫赫,至今猶余震三軍,單是他本人之前的刑部一案已有所建樹。之後管理京畿五載,秩序井然,治調有方……況且,敏郡主也是皇親,聖上可能也會留些余地。」馮尚書悠悠道︰「我們為人臣子,當遵從聖意。而這聖意,若依今日殿上,應也就是小罰罰可得過去了事。」

薛中書點頭稱是,又轉問︰「夏侯大人。對此事又如何見解?」

兵部尚書夏侯大人姓夏侯,名嬰,是兵部主事,自多年前老伴兼獨女去世後,一人獨居多年,算是六部中脾氣最執坳古怪一人,無從任何黨派,凡事中立,對事不對人。那些被他憋著的中下官員私下都喚他「茅坑石頭」——又臭又硬。

人們也常忘了他也曾是翁家姻親這層關系。

「率先欺瞞之人並非是他。」夏侯嬰已年過花甲,森然地臉上線條剛直。連出口的句子也是邦邦。

「陳大人怎麼看呢?」薛融又問了相鄰座位的刑部尚書。

刑部尚書陳秉君年逾五旬,為人老實,當年正是吃了這個虧才遠不如玲瓏八面的馬仲午來得逢源,在侍郎的位置憋上十年之久方才借由「刑部一案」得以上位。自然他對翁顏淵是感激的,薛融先前擇的人已是好話不斷,這回又擇了他來問意見。「翁大人于國家社稷有功啊。翁大人為官素來清廉,年紀尚且如此便能在短短幾年中博得如此官譽實屬難得啊!大魏朝需要翁大人這樣的清官能吏……」果不其然,陳秉君一番慷慨得甚是由衷,令聞者也不禁有所動容。

戶部,兵部。刑部三部皆表上了意見。

「如此,其它諸位大人還有何意見?」薛融笑著,微微前傾了身子,帶得腰下垂掛的代表薛家家主地翡翠貔貅墜子經不住也前滑了數寸。他語調姿態都是無可挑剔謙和。

殿內其余人等交換了眼神,待交換過了也是靜著。

簡書同總始至終未有過一句話。今日著的這身紫色正服放在一般人身上許艷了些,于他身上倒是一貫的翩然。他一直低頭忙于品茶。看來這皇城崇文殿的茶葉備的甚好。連沏茶的宮女手藝都是上佳。

「既如此,那就勞煩禮部王大人備折回稟聖上了。」等了一圈,薛融做了總論。話語說得不急不躁,轉身一揖,「有勞了。」目色炯炯,卻是斜去眺望著簡侍中那廂。

禮部尚書王大人是薛融玩伴王杲的父親王夫鷲,也是余影太子生母和莊皇後的兄長。

「不敢。」

王夫鷲連忙回揖作禮,面色不動分毫。眼中猶爍的精光在低頭施禮時被小心地遮了去。一瞧,你和花鳥畫果真長得一點都不像——比他要好看多了。」

「頭一回見你。薛綽夸著花鳥畫我就說明明你好看,果然是早有見地。」

「才幾句就笑成這樣,淵哥哥阿,你再笑花枝都得掉了。」

顏淵不過才彎了彎唇角,明明第一面的遇見,要在更早之前……

「你說十四歲就知道了生母地事情,好早。一個人偷偷去查的吧,啊,不對,一定有帶了符瑜,他瞧著就挺能干的。」

「顏淵啊,符瑜一早就跟著你了吧,就跟阿弘從小就跟著他一樣。」

「說到符瑜,你說他和花媛配不配?我覺得他倆的性子加著一起該挺有意思的。」

好像符瑜的年紀也不小了,這不問問顏淵也不置可否。

「顏淵啊,你笛子吹得真是不錯,上回我托琴館掌櫃找了支竹笛來練手,結果按不緊總要漏風,學起來比琴還難。」

「顏淵啊,你說你喝著喝著怎麼都沒有半點要醉的意思呢?他說你千杯不倒原來我還不信來著……」

「顏淵啊,為什麼不一早就說出來。若是一早就說出來,

驀地像是想起了什麼,琉璃目色一暗,紅唇一滯,她住了口。

靜著。

對面,他還是笑望著,朗目粲若星辰。如遠山青峰相隔,滌無塵埃。

看著卻叫人一點也笑不出。

「這酒太濃了。就是不喝坐一邊也能燻著。」薛鏡故作輕松,伸手起了酒甕,微微抬了抬腕掂量,作思量狀一邊說著︰「還余不少,我說這麼多也該夠解郁氣了。」稍一抬頭,見著點漆丹鳳目一雙,萃著光芒,不禁一心虛,轉頭瞧了瞧外頭。說︰「天色這麼晚,你也該早些回去了。」

外頭一直漆著,二更時是墨,三更時依舊墨著,若有能看清時辰的那個人,也從來不是她。

一只手輕蓋上她正要縮回的持著酒甕地手。

心一抖。

「啪噠」一聲,酒甕失重砸回了木桌上。她地手被隔空握著,再無憑依和掩飾。

燭色暖,酒香暖,她的水色羅帛衣衫卻涼得透風。涼得身抖。

累著心也抖得厲害。

像是怕極了要說出口的什麼。

顏淵似是笑了一笑,口氣突然變得露冷風清,不復先前暖煦,隨性又揉了些 直。他說︰「我有說過。說過和你同類,和你一樣,那便都是養子養女,非得親生,作不來數的。」

「原來那時你是這個意思。」她已記不太清腦海角落里的這句多年塵封,只是心中頓生了感慨,還有不過這樣的驟然輕松。

「其實我一早便知道你是誰。」

薛鏡心中一聲驚蟄。抬頭怔愣。

他說︰「從一開始早早便知道你是誰,早早便知道那枚煙紫水晶地來歷。」

「那為什麼還要……」她望著他和煦滿面,不見一絲煩怨不平地好看眉眼,像是被捶得悶了,問不完整。

「因為太自以為是。」

他說得愈加輕松,清明地笑容卻透了濃濃的失落。

「你已經太自以為是。迫著薛融一定要喜歡你。即便是不行,也要刺得他此生此世斷不能忘了你。」瞧著面前的人臉色驟地蒼白了顏色,他莞爾一笑,又說︰「我卻更加地自以為是,總想著,若是有一日,你撞得太痛了,悔了。會回頭看見我。」

說完。他就這麼靜靜地對望著,星目下猶掛著淺淺的。刻意讓人輕松的笑容。卻一勾起唇角,光陰的灰塵就洋洋灑灑地落下。

她不覺得輕松。

只覺得心上有一只手在揪,一下下地緊著,還等不及趕快張開來透一口氣,嗖的又一下子,掐得狠狠。這麼笑得輕松,說得輕松,態度也是輕松地人,在她心上一塊接著一塊地壘著磚石,累得那麼高,像是要把另外一個不該地存在漸漸掩埋起來。

這一點也不輕松。

對她,一樣負擔,一樣辛苦。

燭火搖曳,注視著一個焦點太久,連眼楮都有些酸痛。

良久,紅菱口動了動,帶著幾分哽咽,依舊倨傲。

她說︰「你在逼我。」

「是。」他承認了責備,然後嘴一咧,露出牙齒白白齊整。他笑說︰「若是這樣能迫得你看見我的話。」說著抬起了一只手,「也許我早就該這麼做了。」

在地上交織地燭影斑駁,他抬起的手隔了光,輕易地將影子撕成碎片。

當手指觸著面頰,隔著濕漉,薛鏡才現原來自己竟哭了。

現的時候她不知該做些什麼,好象掩飾已經來不及。然後,他的動作教著了她。

顏淵側著頭,握著的手一緊,然後輕輕地啄了一下那冰涼猶掛著淚珠的臉。

輕輕地,一下。

他雙手帶了些許力氣地一收,將她穩穩地落在懷里,合上眼,久久安靜。

一下足夠。

這麼長時間的等待,只有一下也算莫大的奢侈。除了將頭與他胸膛靠得極近的薛鏡听到,不知道是誰的心跳,震耳欲聾,誰地呼吸急促,平靜不了。

卻這麼地小心翼翼,是她害干淨高潔的人落得如此卑微。

手指撫著自己唇瓣︰帶了點玉陵春的酒香,殘了些在她的唇上。那胭脂,瑰霞胭脂,一定也換沾了他的唇上。

曖昧,又涌起說不出來的心疼。

糾結。

她恍惚地仰起臉,墊著腳,緩緩地抽出,揚抬起了手,長長地繡了銀色水波紋地羅袖隨著動作一陣陣地拂開,終于兩只手合了起,三尺來寬的袖擺兩相對接貼合,再無縫隙。抱住,才輕觸著了一下他的側頰,就分開。

還上一個吻。

像是不小心驚動了什麼。

是風動有韻,寄去幽懷。

還是燭動,累得月移花影動,舊人早已音容渺渺,今且邀得新人笑來?

薛鏡不知。

顏淵閉起的雙眼震了一下,羽睫如秋天的蝶翼般顫動,然後睜開,燭光映在丹鳳目中像是燃著的焰火,玉壺光轉,流瑩溢彩。

那張臉,片刻之後已復耀目,還太過鮮亮。

滿滿地懷了期望,又隱約地因為得到太過容易,而不安,拼命地想著要保護住,卻又不當心地把所有的控制和方法交付于對方一個人的手中。任憑別人地主意和喜好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誰都難免,失策。

薛鏡失神笑了起,像是透過看見了曾經那個無比熱烈地期望著得到某一個人關注和愛憐地自己,如果真的得了應允,會是什麼模樣。

原來那時候地自己,看起來,竟會是這樣子的。

可惜沒有那般的僥幸。

在她肖想過後預備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像是已識破了她的游離,一低頭牢牢地以唇封緘,不松開,積攢起所有的溫柔將她全數收于懷中。

是的,這一刻,顏淵不要她再有一點半寸地分心,那另一個人。

先,強烈譴責k的的演唱會在不該完的時候下完了,連累某個圍巾飯情緒調節失敗……不過最後好歹沒寫著平片假名上來,11點多的時候整理完畢決定要上來更,結果網卡竟然沒錢了!跑到樓下買竟然還斷貨!!所以才會一直到現在……對不起大家。下章18日更取不拖,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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