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敖順號上「砰」地一聲脆響鴻翎手中的官窯細瓷茶杯不慎摔落在地撒了一地的茶葉和碎片。
杜雲軒見鴻翎臉色蒼白地捂著胸口忙問道︰「怎麼了鴻羽？」
為什麼無緣無故地心口突如錐刺一般疼痛？難道是預示著某種不祥之兆？鴻翎略定了定神搖搖頭說道︰「沒什麼……」
一年一度的朝貢即將來臨琉球尚寧王被逼割讓北部五島國力衰落竟無力建造朝貢大船不得不向鯤鵬海幫租借船只進貢大明帝國。敖順號從薩摩返回那霸港時已撤下鯤鵬旗幟改懸掛琉球王國的旗幟儼然一副貢船的模樣。
尚寧王本想等世子大婚之後再出可左等右等大明安國公主的送嫁船隊遲遲未到。終于前方傳來不幸的消息︰安國公主途中遭海寇襲擊不幸遇難。
聞此噩耗舉國哀喪但朝貢還是要繼續的。畢竟與悼念一場未果的政治聯姻相比朝貢才是實實在在能富國強民的大事。
和琉球方面同樣重視朝貢的當然還有鯤鵬海幫。近年來大明東南沿海因倭寇之亂水師守衛越森嚴私市貿易難上加難只有借助朝貢的幌子才有機會上岸貿易。盡管一年只可進貢一次船隊規模也有嚴格限制但在這大明海商舉步維艱的非常時期已實屬難得。
鴻翎本欲和杜雲軒一起乘坐敖順號前往月港借這次朝貢探探東南沿海的貿易行情順便與閩浙兩廣的幾位商戶接頭共議私市對策。一切都準備停當即將啟程忽有一船員進來稟報︰「東冥五島的三位使者求見。」
杜雲軒詫異道︰「東冥五島的使者？我們素與他們井水不犯河水怎麼突然想著前來拜訪？」
「東冥五島只來了三位使者看來他們內部還是難以意見一致。」古道子笑道「鴻羽啊東冥五島上的海幫絕非善類你還是小心謹慎些好。」
鴻翎點頭道︰「既然來了不如看看他們是何來意？讓他們進來吧。」
說話之間三位使者已不請自入艙中。鴻翎等人一見這三人模樣便覺得不是等閑之輩。
一位是僧人打扮體態臃腫慈眉善目胸前掛一串核桃般大小的紅玉佛珠手持一把破舊的芭蕉扇合掌行禮道︰「方丈島開元海幫使者鐘離和尚拜見鯤鵬船王。」
一位是駝背漁翁身材矮小瘦骨嶙峋斗笠下是一張奇丑的臉僅剩下的一只好眼楮獨放異彩拱手作揖道︰「蓮生島貔貅海幫使者悠然老翁拜見鯤鵬船王。」
最後一位看上去是個文弱的書生卻背著一把與他的縴瘦身材極不協調的重劍恭敬拜道︰「小瀛洲洪武海幫使者周武拜見鯤鵬船王。」
鴻翎回禮問道︰「你們號稱東冥五島怎麼不見蓬萊島和佛渡島的使者？」
鐘離和尚道︰「船王有所不知蓬萊島島主已歸隱不問世事而佛渡島金氏海幫如今已被一個自稱東海龍王巡海使者的展氏海幫聯合浙江水師所滅整個佛渡島也被展氏海幫洗劫。我們三島的島主正是為了此事派我等邀請鯤鵬船王到蓮生島商談共同討伐展氏海幫。」
又是展清凝！他想借助水師之力肅清海上競爭者一人獨大？真是天真！難道他想重蹈淨海王的覆轍嗎？雖然敖欽號是個威脅但此時正是向大明帝國朝貢的關頭鯤鵬海幫不應與朝廷水師正面沖突。于是杜雲軒裝糊涂道︰「什麼展氏海幫？從未听說過難道以你們東冥五島海幫聯盟的力量還對付不了區區一個新興的海幫？」
悠然老翁哼了一聲︰「別裝了這個展氏海幫的領就是你們鯤鵬海幫展清凝！」
鴻翎理直氣壯地反駁︰「展清凝早已經背叛了我們鯤鵬海幫。就連我們旗下的船只也受到所謂南海龍王之巡海龍舟的襲擊。」見使者半信半疑她又婉言道「即使各位島主不相邀我們也有義務清除叛逆。只是眼下幫中有要緊的事要處理等辦妥當了我一定前去島上拜訪。」
「所謂的要緊事就是指朝貢一事吧。還是鯤鵬海幫有手段這樣的非常時期還能爭取到互市的機會真是太讓我等嫉妒啦！」悠然老翁陰陽怪氣地笑了笑沉下臉道「可是不行船王必須立刻跟我們動身去蓮生島。」
古道子喝道︰「什麼？你們以為這是在誰的地盤上？」
那個一直一聲不響的周武卸下背上的重劍重重立在地板上登時震得地面顫動起來。鐘離和尚攔住勢要拔劍弩張的周武笑咪咪地對鴻翎說︰「我們當然知道。不過船王若不肯跟我們回去恐怕就再也見不到您的叔叔趙源了。」說完他從袈裟里掏出一方包好的月白色綢緞。
鴻翎等皆吃了一驚。原來這趙源不是別人正是趙瑞的獨子比鴻翎年長兩、三歲輩分卻是船王的叔叔。不久前趙瑞派其前往濠鏡學習看貨采辦至今未歸不會真出什麼意外了吧？鴻翎忙接過綢緞來瞧這是一段從衣服上割下來的緞子一打開就聞到一絲芳草的幽香那是趙源常用的燻香的氣味再看綢緞里還包著一塊鯤鵬海幫的銅牌那是瑞叔公親自放給趙源外派使用的牌子。鴻翎臉一沉指著使者斥道︰「你們好大膽！竟敢綁架源叔要脅我？」
鐘離和尚嘿嘿笑道︰「船王息怒。我們根本不是綁架而是趙源公子在濠鏡與蓮生島的島主豪賭結果輸得精光無錢抵債念在他是貴幫的人我們只好‘請’他到島上作客勞駕船王接他回去啦。」
鴻翎氣得全身抖她很清楚她這個源叔是個出了名的浪蕩子文章經濟皆不通吃喝玩樂最在行又好賭、好斗勇輕易就中了人家的圈套要不是看在瑞叔公的面子上她真不願搭理他。無奈她不能見死不救只得答應︰「好吧我跟你們走一趟。」
「鴻羽你……」杜雲軒深知東冥五島如同龍潭虎穴雖說他們有結盟之意但這些海幫為寇已久沒什麼信用可言此去依然十分凶險。
鴻翎道︰「放心吧我讓浩空船長陪我一起去。」
那悠然老翁又道︰「忘了提醒船王您不能乘坐敖廣號去我們那兒的碼頭小停不了大船。」
果然是**詐之徒！處處提防著我們。也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鴻翎道︰「好為了以示誠意我們乘坐一艘蒼山船前往蓮生島。」
「那我等在碼頭恭候船王大駕。」三位使者起身告辭。
見無外人在場杜雲軒拉著鴻翎低聲說道︰「鴻羽還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可以！」鴻翎斷然拒絕「朝貢一事重大怎可少了杜先生？您放心浩空船長是極可靠的人不會有事的。此事辦妥之後我就到月港與你們會合。」
杜雲軒怎麼放心得下卻又實在無法抽身皺眉沉思不語。
古道子見狀便說道︰「鴻羽上回那佛郎機商人送給你的火槍威力雖強可惜彈藥有限且沉重不伏手。不如老夫送你一件好兵器防身吧。」說著他便到兵器庫里拿了一柄寶劍回來遞予鴻翎。
鴻翎接過寶劍不禁驚嘆此劍握在手中輕如鴻毛靜時劍形柔美毫無凜冽殺氣；動時劍光似水劍鋒犀利無比。
古道子得意地說道︰「這是我珍藏的洛神劍極輕盈、極柔韌卻可攻克致剛之器配你正合適。」
什麼叫配我正合適？鴻翎對「洛神」這個名字不免敏感雖然按捺不住地喜歡這把劍卻裝作嫌棄道︰「這分明就是把女人用的劍我才不要！」
古道子不滿地說道︰「哼！你這孩子真是不識貨！此劍輕如羽手中如無劍而實人劍合一；劍術柔似水隱殺氣于無形卻又威力驚人並非一般蠻勇之士可配多少英雄豪杰想得到它還沒那個造化呢！」
鴻翎這才喜道︰「那麼此劍能否攻克細川船長的無名刀？」
古道子搖搖頭︰「洛神劍的陰柔只可防、卻不可破無名刀的陰邪。這世上能戰勝無名刀的兵器恐怕只有一把傳說中的寶刀——龍涯刀。」
「龍涯刀？」
「龍涯刀是傳說中一位縱橫海上絲路的大唐傳奇船長的配刀。相傳這位船長曾駕駛著一艘上可飛天、下可潛海的神奇大船揮刀斬妖龍四海水族皆臣服與龍涯刀下。可自從那位船長去世後不久他的龍涯刀也下落不明。據說此刀會挑選主人若是與刀不合即使得到也無法使用。然而幾百年來再無人見過龍涯刀重現神威因此很多人認為這不過是個虛無縹緲的神話而已。」
鴻翎道︰「我倒覺得未必空穴來風。古船長喜好收藏天下名劍寶刀若是哪一天得了那龍涯刀的消息別忘了告知我無論是龍涯刀也好佛郎機火槍也好厲害的武器都應該歸屬于鯤鵬海幫不能讓我們的對手佔有。」
古道子含笑點頭心里卻想︰鴻羽有所不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龍涯刀一出海上局勢必將出現新的局面。洛神劍與龍涯刀是一對相生相克的雌雄神器若是相輔則四海可定；若是相爭則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