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青蘿 正文 第二十九章2

作者 ︰ 樁樁

大夫人笑著把成思悅迎往大堂。成思悅團團一揖︰「眾位岳母不必太過擔心宮中局勢已定岳父身為右相正忙于公務雜事繁多稍後便會歸家。」

眾夫人齊齊松了口氣三夫人垂淚道︰「不知我家青蕾如何姑爺可知情?」

成思悅想青蕾怕是要和太子一起圈禁在東郊了。他低嘆一聲︰「性命無礙三夫人請放心。」

他又對四夫人道︰「這些天思悅事務也多菲兒那里……可否接娘親前往?」眼楮卻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豈有不準之禮太子倒台這個成思悅好像沒受什麼影響。好歹他也是自家姑爺青菲身懷有孕想讓老四去照料她也是應該她當下笑道︰「老四相府事多我一時半會兒也離不開你便去陪陪青菲。姑爺一個大男人怎顧得過來?」

四夫人答應下來去收拾東西。經過成思悅身邊時她听到聲若蚊蚋的一絲聲音︰「以後不要再回相府了。」四夫人一怔看到成思悅含笑的眼神。心里一亮是啊能與自家女兒女婿外孫在一起又何必待在相府受這些女人的氣呢。她正好借青菲生養離了這處是非之地。

劉玨在王府坐立不安安清王喝著茶悠閑自在。劉玨轉了幾圈後眼楮瞟了瞟老爹也坐了下來同樣悠閑地喝茶還喚來下人道︰「今兒乏了去弄幾道小菜弄壺酒來。」他再看一眼安清王︰「大局已定父王要不要也喝上兩杯?」

安清王看著兒子心想怎麼就不急了呢?我就不說總有你小子急的時候。父子倆坐在花廳邊看滿園春色吃菜飲酒竟是誰都一字不提阿蘿。

劉玨心里恨得牙癢。老頭子肯定早有安排且另有詭計就是不告訴他就是要他著急。他淺淺一笑︰「父王你說子離登基後會滅了王氏一族麼?」

安清王精神一振小子終于忍不住了?他得意地翹翹胡子道︰「你是想問王氏一族還是阿蘿啊?」

「當然是王氏一族了這等國家大事兒子自然是關心的。」劉玨正經答道。

「哦不會沒見王皇後被賜了白綾王太尉告老還鄉王燕回自盡……」說到王燕回安清王立馬住了嘴。

「王燕回自盡?她像是會自盡的人?在黃水峽谷若不是你與子離調來所有的右翼軍你兒子我都差點回不來了!這等女子怎會自盡!」劉玨不信狐疑地看向安清王。他以前只是听說王燕回聰慧擅謀黃水峽谷一戰後他方才相信。這個女人就死了?還是自盡的?他還以為王燕回會在宮里布下處處殺招等他們攻打王宮時會再次讓他們死傷慘重呢。

安清王高深莫測地盯了兒子一眼︰「她怎能不死?若不自盡子離會放過她嗎?他怎麼會留著這樣一個女子養虎為患?就算子離放過她她甘心與太子一起圈禁一生嗎?自盡了獻出了王宮她老爹王太尉與王氏族人大不了現在退出朝堂若是在王宮拼死一戰結果會是什麼?誅九族!」

安清王說到誅九族時聲音凝重無比劉玨完全能想到強攻下王宮之後王氏一族和所有倚附東宮的官員的下場。會死多少人?王宮午門外的血怕是要淌成河劊子手的刀刃怕是要砍卷。安清王不由得長嘆一聲︰「能以自己一命換王氏喘息的機會不能不讓人佩服啊。」

劉玨細細咀嚼老爹的話眼光閃爍︰「兵法有雲︰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為勝王燕回知不可以戰人雖自盡卻又難說她敗了。」

「呵呵對嘍!」安清王老懷大慰兒子一天比一天成熟慢慢學會總結經驗教訓羽翼漸豐可以放飛了。以後……他眼楮驀然潮濕低下頭飲下一杯酒︰「兒子今天是最後一次。以後記住子離是王不是與你共同抗敵的璃親王。」

劉玨露出燦爛的笑容︰「兒子明白。」

「若是他要阿蘿呢?」安清王終于忍不住問道。

「以他的胸襟城府他會做出君奪臣妻的事情?我看啊這明里他是不會的暗中就說不好了。」劉玨淡淡道。

安清王笑眯眯地瞧著兒子臭小子明明急得狂在心里罵老子還能忍這麼久真是難為你了。他哈哈大笑起來︰「老子不為難你了明著告訴你吧我哪會舍得傷了那丫頭你想必也知道我們在宮里有人的。對了你一直想認識的一個人今天可以讓你見見了。」

「暗夜?!」劉玨有些興奮。

安清王府的烏衣騎分五組。玄組、赤組、冥組、青組、鴿組。玄組擅攻赤組擅守冥組多為暗殺布陣好手青組擔任護衛一職鴿組負責消息聯絡。玄衣、赤鳳、冥音、青影都是和劉玨長期生活在一起的人只有鴿組領暗夜一直不在府中負責傳遞消息、執行命令、安排各處暗哨運轉他的力量是烏衣騎里最為強大的掌握著王府最隱秘的力量。而這個人劉玨卻一直沒見過。安清王不讓暗夜在他面前露面他偶爾會在府中或在安清王身邊感覺到暗夜的氣息那是一種與眾不同的氣場。

安清王遠去邊城之前把烏衣騎交給了劉玨但他卻從沒見過暗夜問安清王得到的都是同一句話︰「時機成熟你自然知曉。」此時安清王主動提及暗夜怎能不叫劉玨好奇。

安清王緩緩說︰「我烏衣騎自先祖王下令組建起旁人便不敢小覷烏衣騎除了劉英全部蒙面為的是有朝一日解散之後還能保存有生力量。現在四殿下登基為王這烏衣騎就該散了。」

劉玨心下了然這是遲早的事情一個王府留著這股力量哪個君王會容忍?先王在世時情況特殊因為先王性情溫和與安清王兄弟情深又逢王氏外戚專權烏衣騎就有存在的必要。子離治下之嚴謹自己親眼目睹他登基成王後烏衣騎再存在下去就會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安清王很滿意兒子的表現他沒有驚跳起來看來已想明白其中要害︰「我多年前已囑咐暗夜暗中安排此事。烏衣騎的中堅力量已隱于市井之中現在的烏衣騎可以摘掉面具讓世人一窺面目。看清楚了也認識認識。」

是認清楚了想要鏟除時方便吧?劉玨想笑又忍住這種時候就是兩父子聊起來也說得這般隱晦!閑閑瞟了一眼安清王道︰「這個暗夜本事還行嘛這麼多年我又不是沒查過他硬是沒查著什麼情報他——」聲音一冷「來了還不進來?!」

窗外輕飄飄掠進一道黑影暗夜目中閃著曖昧與贊嘆︰「主上不錯比劉緋現暗夜的時間早了許多。」

劉玨上下打量著暗夜。他懶散地站在那里身材修長蒙面布之下的眼楮精光閃爍。他的手手指修長白皙中指指尖微突有薄繭他長期寫字作畫嗎?暗夜聲音一變竟帶有三分熟悉︰「這個聲音主上能認出來麼?」

劉玨心里涌出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卻像隔了層紗急切間抓不住。是啊這個聲音他听過的而且這個人應該是他所熟悉的會是誰呢?他瞪著暗夜眼角余光瞟向安清王電光石火之間一個清楚的答案呼之欲出他看向安清王︰「居然是他!」

安清王和暗夜相視一笑。

暗夜上前跪下正式行禮︰「烏衣騎鴿組暗夜見過主上。三小姐已被送回相府屬下已與劉英交接他前往相府照看。相府周圍已布好暗哨小姐很安全。」

劉玨突起一腳閃電般踢向暗夜。暗夜一驚身體平平滑開三尺卻還保持著跪姿。劉玨大笑︰「听說烏衣騎里你是身手最好的一個比爺如何?」

很好他沒有第一時間問起三小姐這樣的主上才配領導烏衣騎。暗夜恭謹答道︰「與主上在伯仲之間但主上若練成飛雪功的第七重暗夜便不是對手了。」

劉玨大驚這飛雪功他老子都不知情教他這個的師父早就死在雪山之上暗夜如何得知?

暗夜眼中透出溫暖︰「請容屬下起來回話。」他站起身雙掌在身前結出一串手印。正是劉玨從未使過的絕招飛雪功的起式。暗夜停住輕聲道︰「師傅是老王爺找來的。他同時也收了我這麼個徒弟。」

劉玨心里一窒父王遠去邊城把幾歲的他托給王府眾人那時他以為老頭子不管他了。後來師父才突然出現稱他是練武奇才特來傳他絕技。大了之後安清王一年回來一次每次都愛惹著他玩。他們父子之情才慢慢濃了。

劉玨慢慢看向父王心里激動不已。他什麼都安排好了包括阿蘿。不告訴自己也是怕自己急躁。他對暗夜一禮︰「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烏衣騎死士行禮。告訴我以後你會成為我的屬下、我的師弟還是他?」

「暗夜就是暗夜烏衣騎始終是烏衣騎。主上莫忘了一入烏衣騎生死都不能離開。」暗夜正色答道。

「若你想……」

暗夜打斷他的話︰「主上不想問問王宮情況?」

「王宮情況如何?」劉玨沉聲問道。暗夜顯然明白他的意思卻不願離開烏衣騎放棄暗夜的身份過另一種能見天日的生活。那雙眼楮透著對王府的忠誠劉玨心里涌出一道熱流一股豪氣從胸膛升起這是他的屬下也是他的兄弟!

「王燕回與劉緋有盟約這就是王宮不戰而降的原因。但劉緋顯然是不可能履約的王燕回自盡似乎是在求劉緋因此開恩換王氏不被誅族倒是奇女子一個。她以三小姐要挾……劉緋」暗夜迅看了劉玨一眼「依屬下看劉緋城府很深但他對三小姐亦是情深。還有當日主上自峽谷離開後不久鴿組就回報說王燕回兩萬多精銳盡入劉緋囊中。」

劉玨與安清王听了沉思良久。子離與王燕回有盟約這實在大出他們意料。劉玨突笑道︰「兒子要去看看阿蘿了父王子離登基之後我王府也該辦辦喜事了。想不想早點抱孫子?」

安清王呵呵一笑︰「是啊把阿蘿娶進來抱孫子呵呵!」他眉飛色舞地想起那個丫頭心情跟著好起來。

暗夜輕施一禮︰「屬下告退!」身形一展飄了出去。

暗夜走後劉玨嘴一撇︰「還以為好的都給了我沒想到你還藏著這麼個寶貝。」

安清王眼楮一瞪︰「寶貝?換作是你掉顆珍珠在你面前你還懶得彎腰呢。我撿到他時他正在搶泔水吃那麼小的一個人和一大群乞丐擠在一起正巧有塊肉片什麼的飛起來嘿他蹦得最高!他一回頭吧我就看到了他的眼楮嘖嘖好亮的一雙眼又是倔強又是驕傲。嗯就跟你搶阿蘿時差不多!」

劉玨氣得悶笑一聲︰「阿蘿是泔水?我記下了她會記仇的!」

安清王舉手一個栗暴敲在他頭上︰「听我說完!他看我在瞧他愣了一下嘴里嚼著那片肉滿足得很我忍不住就讓侍從帶了他過來我問他幾歲了?他伸出手比畫說五歲。我讓侍從買了幾個肉餅給他隨口問道你家人呢?他眼中涌出淚水卻不滴下半晌突然跪下求我問能否賣身于我只要一兩銀子。我問他做什麼他答想買點好吃的給他的父親。我起了好奇心就跟著他去看。」

安清王突然停往望向窗外久久不說話。劉玨想問張了張口又閉住。那必然是讓老頭震撼的一幕。是什麼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安清王接下來的話︰「以後等到環境好了暗夜就自然會消失了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聲音一變他不屑地說道︰「瞧瞧你再瞧瞧他我覺得他比你對老子好性格又好又孝順哪像你?」

「哼我還沒說哪有你這樣當老子的?成心就要讓兒子著急!告訴你我現在不急我把阿蘿娶了讓她和你斗去!」劉玨說著長笑一聲躍出花廳心里已急不可待地想要見著阿蘿。

子離在玉龍宮里久久徘徊。這里的一切他很熟悉又覺得陌生。他在心里一遍遍念著父皇子離做到了父皇你會安心了吧?父皇你見著母後了麼?她已等了好久好久呢。想到此處子離拿出玉簫來幽幽吹出一曲。簫聲縹緲似他的心在空中盤旋上不著天下不沾地落不到實處找不著歸宿感。

終于成為這王宮這玉龍宮的主人了可是心卻突然間空了空落落的似天地間只剩下他獨自一人。簫聲一窒他停住輕輕模模臉那濕濕滑滑的是淚麼?窒住了簫音窒息了心纏綿的思念與溫暖的親情全和著這淚一顆顆滴出眼眶灑落衣袍。他默然站著等著最後一滴淚落個干淨它卻沾在眼睫上慢慢風干無力滑下。

子離伸出手指沾住、抹開眼前沒有朦朧的淚影視線清晰得可以瞧見梁上懸著的一根蛛絲。他輕輕一躍手指掠斷蛛絲提起來在光影里瞧了瞧細而韌輕乎乎的。情絲便是如此開始只是一根粘在心上注意到了揮指一彈輕吹口氣吹彈之間便可消之無形。待得久了情絲纏纏繞繞密密麻麻心即便想要掙扎動得幾下之後就再無力氣只得任它與情絲緊緊長在了一起到最後已分不清哪是心哪是心外之物了。

子離彈掉手指上的那根蛛絲安靜的面容下是波濤翻騰的思潮。他不自覺地露出一絲苦笑閉了閉眼心中不斷喊著母後和父皇的名字深深呼吸再呼吸面上堅毅之色越重。「相信我笑著看我看兒子如何把寧國治理得更加強盛!」子離在心里說道。

他腳步未停緩步走進了大殿坐在龍椅之上。殿內清風徐來夕陽在殿門口卻步子離把目光看向殿外陽光輝映下的王宮燦爛輝煌。這就是他的人生麼?在重重宮幃陰暗處掌握著外面光彩奪目的世界。人人都活在陽光下就算一時沒了陽光緊走兩步也能自由站在光影下沐浴身心。只有他要坐在這個無法移動的位置上沉淪把一顆血肉的心包裹在鐵甲里放在火里煆燒放進冰水里淬煉直至煉成絕世之盾沒有陰謀算計攻擊的矛能擊碎的盾!

他的目光漸漸深沉有力地穿透宮牆閉上眼寧國的四海版圖盡現眼前他頓生睥睨天下之心。黑暗的力量遠勝過光明因為看不穿模不著;黑暗的力量又最具安全感因為無從下手。這就是帝王!

他想起了王燕回嘴角勾起譏誚諷刺的笑容。定盟嗎?能輕易掌得兵權有個內應又何嘗不可。王燕回與她父親一樣沒上過一次戰場精于陣法又如何?戰場瞬息萬變豈是空有一副腦子就能打勝仗的?那只能用四個字形容︰紙上談兵!

她連劉玨和顧天翔都不如。憑著多看了幾本兵書就異想天開想改變身份還妄想與他平起平坐並肩出征四海她怕是瘋了!自己怎麼可能如她所願用一個內應的借口就把她變成自己的皇貴妃!送一個太子正妃到皇兄身邊做奸細一代明君聖主怎可與這種齷齪卑劣之事有聯系?她不是把自己想成了曠世奇才就是對人心知之太少。

再有雄霸天下一統五國之心他也不會隨便出兵。師出無名必激起各國憤怒要滅掉有那股共抗不義之師高昂士氣的軍隊就算最後勝利也會大傷寧國元氣。沒有好的時機斷不會像她所想憑著國力富強就去征戰四國。

唯一可惜的是這樣胸懷大志的女子倒真是少見了居然就這麼死了。自己不欣賞她麼?欣賞的但情之一物不是因為她強她能與他並肩就能給的。他的心已給了別人對她他只能嘆息。

在走進東宮大殿之時他便感覺到她早已想清楚了所以聰明地用兩萬多北軍加一條命保住王氏一族。子離笑了他當然不會誅王氏九族更不會加害追隨太子的任何一個官員。太子、良娣、小公主他都會好好照拂讓他們感恩讓太子佩服天下間難道有比這個更能得人心的麼?只不過登基後第一件事便是下道旨意凡王氏一族女子永不得入宮為妃男子永不錄用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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