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押小情人 第二章

作者 ︰ 七季

這天夜里,田露雨從睡夢中醒來,盯著被月光投注在牆上的窗欞影子,對自己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看了看表,才二點!她還真是可悲啊,因為唐明梓每天都差不多這個時間回來,而她竟然連生理時鐘都被他調出來了……不用他吵,就準時在這個時間醒了過來,看來她果然不適合住在這里,因為她完全沒有唐家人在暴風閃電中還能酣然入睡的功力。

今天唐明梓還沒有回來,大概睡沒一會兒等等就會被吵醒,所以有點口渴的她,想下樓喝杯水。客廳牆壁上一排橙黃的夜燈是整晚開著的,也許是為了唐明梓,也幸虧有這些燈,空闊的客廳才沒有那麼可怕的感覺。

如果說她有什麼死穴的話,那大概就是怕黑吧!田露雨躡手躡腳的,才剛走到大門前,那門就像對她有感知一樣,發出一聲巨響。

她連叫一聲的準備都沒有,冒了一身冷汗。不過,誰要是撞在那扇門上肯定會疼死的,不過偏偏就有這樣不怕疼的人,喜歡半夜撞門……

唐明梓搖搖晃晃地從門縫處閃進來,又用他的背使力向後一靠,把那扇大門撞上,那聲音又讓田露雨縮了一下脖子。

「你都不會疼的嗎……」她所在的地方離他很近,幾步的距離而已。

所以唐明梓當然也看到了她,而且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一個穿著運動背心和熱褲的長發女人,縮著脖子戰戰兢兢地站在他眼前,一雙烏黑晶亮的眼有些困擾地看著他。

他楞了一下,隨之手撫著額頭,一副醉酒後頭痛難忍的樣子,「怎麼是妳?」

哇,他還能認得人,真是奇妙!在感慨之余,田露雨連忙撇清關系,「我只是下來喝點水,現在要回房間了!你、你在這里等等,航譽大概馬上就會出現。」

只怪她運氣不好,正遇上他回來,醉酒的人最難搞了,所以她還是閃為上策,還喝什麼水啊。

可是唐明梓似乎沒把她的出現當成一場小意外,當她要走的瞬間,他閃身上前,應該說是因為醉了而保持不住平衡,整個人向她撲來,以極快的速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真殘忍,妳想把我丟在這里?」他全身都是讓人受不了的酒氣,醺得讓人連眼楮都睜不開。

「什麼丟啊,這里不是你家嗎?還有很痛,拜托你放手,我要回房了!」

她使力,沒想到還真的甩開了他的牽制,甩著疼痛的手臂,她心里有些詫異,總覺得剛才是唐明梓放松了力道,但不可能吧……

瞧,他不是又露出了那種高人一等的嘲笑表情。

「這是我家,所以妳才不能說走就走,我要妳扶我上去,我走不動了。」這種話都能說得理直氣壯的人,找遍世界怕也為數不多了吧。

看他站都站不穩的樣子,田露雨知道不應該跟他一般見識,可是心里就是有一股無名之火。

「為什麼我要听你的?還有我怎麼可能扶得動你?等等航譽就會來幫你了啦。」

「航譽、航譽,叫得真順口,你們已經混那麼熟了?」唐明梓在她耳邊呵出一口酒氣,明明是笑著說,卻讓人覺得周身一陣緊繃,「為什麼要找航譽?妳以為自己叫得動他?這個家能叫他做事的只有姓唐的,而妳是抵押給我們唐家的,可不要真的把自己當客人。」

她好氣,耳根那邊又因為他離得太近很不舒服,這個笨蛋一定很習慣這樣跟女人說話吧,她可不是那些在他身上留下香水味的酒店公主!

「說話就說話,不要把我當門柱。」她退後一步,他失去支撐險些跌倒,「我才沒有要指使誰,你也不要太侮辱人!」他居然把她說得她好像一下回到了幾百年前,成了身份低微,給主人端水奉茶的小丫頭一樣。

「可是事實就是那樣不是嗎?不然,妳倒是說說看妳來我家的原因?」

「那是……」一口氣噎在喉嚨間,把她噎得面紅耳赤。

為什麼她連一個醉鬼都吵不過?平時他不是都會大吵大鬧,說些和酒店公主之間的下流話,整個人語無倫次的嗎?怎麼今天是喝得不夠多的關系嗎?好像腦子還很清醒,只有嘴巴變得更加毒辣而已,然後就被倒霉的她遇到了……

「說不出來吧!那就扶我上樓。」他松掉西裝襯衫的前兩顆扣子,這個動作在她看來格外的可惡。

好吧,不能真的被他氣到!如果因為醉鬼的一句話,就連覺都睡不好的話,那就太蠢了。

他一條長臂過來就要環上她的肩膀,她趕忙閃掉,心想真是一刻也不能大意。

「你要做什麼?」

「不是扶我上樓嗎?」好像她反應過度一樣,他的手只是在空氣中無聊地甩了甩,「不然妳要怎麼扶,用頭嗎?」

「你行動之前應該要先說一聲吧!」她也真是的,又不是青春期少女,這麼緊張作什麼?一定又被他小看了。「好吧,肩膀借你,因為我氣量夠大,不像你……喂,听我說話啊!」

「嗦,妳還真有精神。」他攬過她的肩膀,下巴正放在她的一邊肩上,晃悠著八字型的步子,弄得她也跟著一起晃。

「不要離我這麼近,你要睡的話,等回房再睡!」又要推他的臉以防過度親密接觸,又要扶著扶梯免得失去平衡,累得她氣喘吁吁。

可是唐明梓像失去意識一般,全數賴在她身上,好似是他全身的重量壓著她,頭更是重得好像灌了鉛,推都推不動。

他竟然還敢把眼楮閉上,把她當枕頭啊!

跌跌撞撞的,她從沒注意過原來這樓梯這麼高、這麼陡。

「唐明梓,快到了,快睜眼!」哇,不會真的睡著了吧?明明前一刻還殺傷力十足的!

她推著肩膀上那顆頭,「醒醒啦,我沒力氣再把你拖回房了……啊!」原以為腳已經踩上了二樓的地板,她便放心了,卻不知道那只是樓梯的邊緣而已,竟然一腳踩空了……

「露雨!」

耳邊,好像有人很焦急地叫了她的名字,身後的那條手臂像復活的猛龍,一時間充滿的力氣,如果時間可以定格,那她有一瞬間是斜在半空的,只一剎那就被那手臂的力道拉扯下,反向前撲來。

等她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自己已經被人緊抱在懷里了,而那個人身上有著很濃的酒氣,就連口中呼出的氣息,都帶有洋酒味,難聞得讓她皺眉。

「拜托,妳是小學生嗎?」

這次被罵,她勉強可以接受,誰教人家救了她一命呢!咦,救了她一命?被唐明梓救了一命?田露雨猛地瞪大眼,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唐明梓,從他懷里跳了出來,直勾

勾地盯著他的臉,他擰著眉,臉上帶著明顯的怒色,那個樣子……

「你騙人,你根本就沒喝醉對不對?」她像是發現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一樣。

哪有一個半昏迷中的醉鬼反應能那麼快、動作那麼利落的?那種好像武林高手一樣的反應,就連清醒的普通人也做不到吧!難怪她總覺得哪里怪怪的,覺得唐明梓跟平日不太一樣,原來平時是演給航譽看的,今天換了是她,他就又換上另一張面孔了,看來是想借著酒醉調侃她,佔她便宜。

不過這麼一來,她驚訝地張了張嘴,「你該不會平時也是在裝醉吧?」

唐明梓的臉冷了下來,仔細看看,此時的他背也不馱了,站得也很穩,根本與平日的他無異,這更肯定了她心中的猜測。

「妳就只能想到這些?妳明不明白自己剛剛差點跌下去?」如果說平常是調侃,那他現在擺出的臉就是徹底的訓斥了。

田露雨不敢住樓梯那邊看,偷偷吐了個舌頭,她也知道剛才很危險,不過現在才不是反省的時候。「你這人真恐怖,為什麼要裝醉騙人?練演技也要看看時間啊。」

「演技?」他重復,突然又露出了她熟悉的笑,「與其說是演技,不如說是被妳白痴的行為嚇得酒都醒了。要知道,如果妳跌下去的話,那我不就跟著妳倒霉了嗎?自保可是人類的本能!」

因為他掛在她身上,所以如果她掉下去了,他也會一起跌下去,所以才在危急中激起了無限的潛力自保,順便救了她,是這個意思嗎?

田露雨咧開嘴,有些調皮的露出八顆牙的笑容,「你騙人!」明明拆穿他的時候表情都變了,現在說這些謊話怎麼可能來得及!她又不是天真的小學生。

「我騙人?」

「我勸你最好老實講明白,耍這種小把戲的目的是什麼,不然的話……嘿嘿!」有一種,抓到了別人小辮子的竊喜感,而那個人還是唐明梓,就更另當別論了。

「不然的話怎樣?」

「我就去告訴唐伯伯,還有明軒哥,明天一早就去和他們說!」她好有成就感,「不知道他們的想法會和我一樣,還是和你一樣呢?」

這個囂張的家伙,誰教他平時不做善事,讓她小小地報復一下也是應該的吧。

「不許說。」他正經的臉讓她退卻了一下,不過她可不能總讓他佔上風吧,看他這麼在意,一定是真的有什麼原因了。

「這就要看你的態度了。」她意味深長,正要竊笑時,唐明梓卻已走到離她很近的地方,當他高她一頭半的身形擋在她面前,那無形的壓迫感,讓她本能地想要跑開。

唐明梓的做事風格她一向模不透,就像現在,本以為把他逼到了絕路,他卻能揚起一個十足霸道的笑容。

他低頭,對著她的眼楮,「當心,我可是會讓妳說不出來的。」

他少有這麼溫和的語氣,不過說出的話不是用恐怖可以形容的,田露雨全身發毛,硬著脖子絕不把視線錯開,「你以為可以威脅得了我嗎?我才不吃這套……唔……」她話還沒說完,他就像看到獵物的鷹一樣,直接用嘴打斷了她的話,還把舌頭也伸了進去……他竟然強吻了她!

田露雨覺得自己快死了,誰不去招惹,非在獅子的地盤上招惹獅子,誰的麻煩不找,非找唐明梓的麻煩!她怎麼這麼快就忘了,這個人是個花名在外,做事不講原則,毫不在意他人眼光的混蛋啊!

「唔……」她使勁捶他,努力想避開,但他那一身鋼筋鐵骨卻沒什麼反應,還把她的頭更深地推向他。

他那帶著酒味和熱度的舌頭在她口中橫沖直撞,她若用舌抵抗,倒好像是要與他纏綿一樣,可是要是什麼都不做的話,他的舌就恣意地搔弄她口中所有敏感的地方!她好不甘心,可是這個人技巧純熟得可怕,她哪里是他的對手?只一下下而已,她已經頭暈眼花、全身發軟。

就當她誤以為自己要昏過去時,他適時地離開了她,她大口呼吸,尷尬地擦去唇邊的唾液。

抬眼瞪他時,卻看到他自豪的笑著說︰「我的確是在裝醉,今天也是、昨天也是,每天都是!妳想跟誰說就去跟誰說吧,不過他們如果問妳是怎麼發現的,不要忘記剛才的那場好戲。」他拍拍她僵住的臉,像在玩一個玩具,「如果想讓別人知道妳是怎樣被強吻的,並且如何地樂在其中,那妳就去說吧!」

他竟然這麼做也不肯告訴她原因!她又不會真的和別人亂說,用得著用這種過份的行為嗎……

反正就如她不信任他,他不信任自己也沒什麼可奇怪的,而且她又不是他的什麼人,也沒有理由跟她交代什麼,不過這麼想的話,難道這還是她自找的了?

「你這個人的性格真的很扭曲耶!」

「真高興,妳終于開始了解我了。」他揚了揚嘴角,像散步一樣不疾不徐地回了房。

只剩下她待在原地,氣到想大哭一場。

◎◎◎

她沒將唐明梓裝醉的事情告訴別人,不是那個討厭的吻的原因,只是他不想讓別人知道罷了。

她會不會脾氣太好了點、心胸太寬廣了點啊?默默地搖頭,她只是無法預料如果真的說出去,唐明梓會采取什麼可怕的報復手段而已。

就算心里知道他是一個必須遠離的危險的人物,可是命運似乎總在跟她開玩笑,比如說,她此刻為什麼要在大半夜,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酒店的門前,就是為了能把那個唐家二少爺,從酒店里面請出來……

想著要離這個人遠遠的,卻敵不過唐明軒一個為難的表情和一句簡單的拜托,因為他們有急事要找唐明梓,但他的手機關機,恰巧唐家包括菲佣的人在內都很忙,只有她一個閑人,于是半推半就的,她成了如今酒店門口棄婦中的一員。

也許,她真的只是個爛好人吧!

看到服務生走出來,她忙迎上去,「怎麼樣?」

「小姐抱歉,唐先生說他玩得正高興,不希望有人打擾。」

那就是不出來的意思?開什麼玩笑!「我又不是自願來的,是有事情才找來他的……那你有沒有跟他好好說?有沒有告訴他,是『田露雨』要找他。」

服務生頓了一下,點了點頭,「說了,但、但是唐先生說『那就更無所謂了』……」

田露雨難看地咧了一下嘴,「我敢打賭,他說這話時一定笑得很怪對不對?」那個家伙,是故意要找她麻煩啊,心胸狹窄到可以入世界紀錄。

「所以,小姐還是先請妳……」

「我要進去找他!那個討人厭的王八蛋,得意個屁啊!」說完,她人已經閃過二、三個人,軟的不行來硬的,她可不是唐明梓的小跟班!

門口工作人員見慣了這種場面,急忙忙地把她攔了下來,七手八腳地擋在前面。

「讓開啦!我進去消費也不行嗎?」她毫不示弱地與那些人又推又擠,反正他們又不會真的打她,大不了明天去整容,以後再也不出現這條街就是了。

「小姐,請妳冷靜一點,妳這樣我們會很為難的。」

他們為難也比總比讓自己為難好,她可是身背唐明軒的吩咐啊!

田露雨卯足力氣,沒想到自己也有大鬧酒店的一天,但正要大展拳腳時,背後一雙手好像從空氣里冒出來的一樣,就那樣插進她腋下,然後向上一提。

她只覺得腳下突然輕飄飄的,眼前的景象就像電影的鏡頭,自動轉了一個半圓,自己被人像對待小兔子一樣的提走了。

「好啦、好啦,妳這樣鬧,別人會以為我已經結婚了,那可就真的麻煩了。」那雙手把她重新放回地上,在她肩上拍了兩下。

那種討厭的腔調,就算不回頭看她也知道是誰,不過她還是回頭看去,並且自動跳開與那人過近的距離,「你從哪里出來的?」

「大門啊!」唐明梓指著身前的大門,「只是妳當時太投入,沒有注意到我。」

他揮了揮手,那些工作人員才各自離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田露雨嘟著嘴,臉撇向一邊。

本來是她來找他,現在卻又不說話了,看她還在偷喘粗氣,是剛才鬧得太累吧。

「怎麼?我爸是讓妳來和我賭氣的嗎?」每次只要稍微激一下,就馬上生氣了,逗弄她還真是容易上癮呢。

「誰要和你賭氣?你不是不出來嗎?反正我沒那麼大面子,那我進去向你請安總可以了吧!」

「我可不記得自己說過這種話,只是說是妳的話就無所謂而已。」他馬上撇清。

「就是那個,什麼叫『無所謂』?」她擺出一副超級憤怒的面孔,「不就是讓我一直站在這里的意思嗎?誰要听你的啊!」

「那是因為妳心太黑暗,才把別人的話想得那壞,我怎麼可能讓一個女人在酒店門口等著呢?那可是會敗壞我的名聲的,所以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我們馬上離開這里吧。」

「我心理黑暗?敗壞你的名聲?」她提高音量重復,「難道你還有沒被破壞掉的名聲嗎?」

「有啊,比如早晚刷牙、按時吃飯、每周運動之類的,這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好了,到底走不走?妳不是不想站在這里?」

他自然而然地去牽她的手,因為實在太過自然,她縮手躲開的動作倒好像做了什麼錯事。

反正她就是沒見過什麼市面,無法接受少爺們這種「自來熟」的作風,所以他的手牽到的只有空氣,她有些尷尬地望向別處,「你不是怕破壞名聲嗎?我這可是為你好。」

「也對。」他聳聳肩,牽車去了。

她就這麼順理成章地上了唐明梓的車,等車子都開動了好一會兒後,她才驚覺這個家伙剛從酒店出來,而她居然就這麼草率地把命交給他?

平時總是很遠就能嗅到他身上的酒味,怎麼到了關鍵時候反而遲鈍了?

田露雨心里直打鼓,不過也真佩服他,車開還得蠻穩的樣子,比起酒味,從他身上傳來的香水味還更明顯。

香水,她莫名對這個詞產生排斥,一時間比起酒駕的危險性,對香水的煩躁倒是讓她更難忍受。

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麼,好像總有一些令人很感興趣的戲碼在她心中上演!唐明梓透過後視鏡,只見田露雨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噘嘴,一會兒好像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下一刻又不知跟誰生起氣來。

真是豐富多變的表情,讓人禁不住會跟著猜想,她心中的那個故事是關于什麼的。

這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在公園看到她對著雲彩唉聲嘆氣時,他這麼認為,現在也是這麼覺得,有趣到他都不想去打擾,期待著她心中的故事會是以哪個表情落幕。

不過時機似乎不太對,這個女人也徹底忘了她會在酒店前大鬧是為了什麼,「氣消了的話,可以傳達我爸的旨意了吧。」

她猛地回神,正了正身體,改為直視前方,「今天唐伯母打電話回來,說是要提前一天回來,搭明天早上七點的飛機,唐伯伯要你去接機,所以今天必須回去。」

唐家媽媽去了馬來西亞探親,本來說是後天回來,但臨時改變了行程,只是唐沾和唐明軒明天都要去公司,所以這個任務就落在了唐明梓的身上。

唐明梓听了沒什麼反應,「哼,就為了這件事?」

「對啦、對啦!就是為了這件事,誰叫你手機關機,才弄得這麼興師動眾。」听唐家人說唐明梓的手機關機是常事,通常他要是晚上不打算回家,就會干脆關了手機,落得輕松。

還真是任性呢!當有錢人家的少爺就是好,從來沒見他做什麼正經事,整天游手好閑的,想怎樣就怎樣,不過仔細想想,他跟她一樣,在唐家都是閑人。

田露雨為命運的不平氣憤著,正巧看到高速公路上的指示牌……那牌子上的字馬上就讓她打起了精神,因為他們現在的路根本是跟回唐家相反的方向啊。

就算她不太認路,也能看出現在走的路和她來時是兩條路,而且時候也太長了些,按理說早應該到了。

「喂,你現在要去哪里?」她警覺起來,「不是剛剛才告訴你,要回家的嗎?」

「剛剛才說,所以已經太晚了!」唐明梓沒有什麼緊張感,手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放心,妳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爸不會責怪妳的,如果說妳真的有什麼錯的話,那就是上了我的車。」

「錯你的頭!唐明梓,你為什麼總是把簡單的事情復雜化啊?唐伯伯知道我來找你,結果現在你要把我帶到一個鬼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地方,他們不擔心你也會擔心我耶。」

「正因為是妳,所以沒人會擔心的,我爸對我的口味可是很清楚呢。」他意有所指地朝她笑了一下。

「我又不是指那個!你這不是故意和唐伯伯弄別扭嗎?總是故意做與他意思相違背的事,這有什麼意思嗎?」

他突然沉默,害她好一陣不自在,她還以為他接下來會開車去撞山了,他卻又笑說︰「很有意思的。」

◎◎◎

唐明梓這個叛逆期晚了十年的笨蛋小孩,還真的把她帶到了一個猜都猜不到的地方。

當車外可以听到海浪的聲音,吹進來的是帶著咸味的海風時,田露雨驚奇的從車窗探出頭,萬萬沒有想到唐明梓竟然會來海邊;她更沒有想到唐明梓會來這個地方不是為了整她,而是他在這里真的有一間房子。那是佇立在離海邊不遠,有點像民宿一樣的木制房屋,但比一般小木屋還要小一點,從外觀上看起來平淡無奇。

當唐明梓掏出鑰匙,打開那間木屋的門時,田露雨總算認清他是真的不打算回家了。

他口氣充滿挑釁,認為她不敢進去,但這招用了太多次,對她已經不管用了,就算他什麼都不說,她也會毫不猶豫地跟進去的,她對這間奇妙的木屋太好奇了。

燈開了,田露雨還以為自己會看到滿桌的酒和滿地翻到一半的雜志,就算里面坐著一個衣著曝露的女人她也不會太意外。

在這個一眼可以總覽全貌的狹小客廳中,別說餐桌,連一把象樣的椅子都沒有,取代那些生活必須品的,是圍著牆角,從內向外圍了一圈又一圈的畫。

什麼尺寸的都有,像是被隨意丟棄在倉庫中的存貨,滿滿的,全是已經完成的油畫。

「妳那是什麼表情?」唐明梓不理會定在門口的田露雨,月兌了鞋先把屋內各種的窗戶打開。

海的味道更濃了,听著浪花拍打海岸的聲音,連心都要被洗滌一遍。

「騙人吧……」田露雨驚嘆過後,也光著腳咚咚咚地跑了進來,像只小狗一樣繞著屋子跑了一遍,連屋角的蜘蛛網都沒有放過,「這里是什麼地方,畫室嗎?」

「看不就知道了?」唐明梓對她表現出的過度興奮很不滿似的。

「這些畫都是你畫的?」這里是他的房子,所以理應放的是他的東西,她也知道自己這問題有點蠢,但被唐明梓那種看笨蛋的眼光掃到,還是有些不悅,「問問也不行嗎?」她哼了一聲,又轉去看那些畫。

不是開玩笑的,雖然她不懂畫,但起碼能分辨美丑,這里的每一幅畫她都不曉得其藝術價值,但都超漂亮的,不過把這些和唐明梓聯系起來,感覺就是詐騙。

「我還以為你只是個吃閑飯的而已,沒想到是個大畫家啊。」她由衷驚嘆,沒發現唐明梓的眉角抽動了一下。

「吃閑飯的?原來我在妳心中是那樣的人。」他拿了杯水,倚在牆邊,「不過也沒錯,讓妳失望了!我並不是什麼大畫家,這些畫只是畫著玩的而已,因為畫出來了又要一張張燒掉太麻煩,所以就先堆在那里,等數量夠了再一次處理。」

「燒掉?你特意找了這個地方當畫室,然後又要將畫出的東西燒掉?」她簡直無法理解。

「反正都是我的東西,怎麼處理都可以。」

「那可不行!」她的反應大得出奇,像保護極重要的東西一樣,蹲下來張開雙肩,遮擋著那些畫,眼里甚至還有怒氣。

又不是說現在就在她面前燒,她生什麼氣啊?真是可笑!可是他的心卻好重地沉了一下,差點痛到叫出來。

「真是的,好像我做什麼妳都要生氣。」他輕飄飄地,想揮去心中那不自然的痛。

「因為你做的事都很沒道理啊!」她接的好快,一點停頓都沒有,「不管是玩玩還是怎樣,認真完成的事就是自己的心血啊!這里的每幅畫都已經完成了不是嗎?怎麼能說毀就毀掉?」那樣的話,好像是在否認自己的努力一樣,那樣一點都不帥。

「原來妳這麼喜歡這些畫,那就都送妳好了,不過妳別以為值很多錢就是了。」他笑了兩聲,心中卻異常地煩躁起來,她那雙帶著憤怒的眼直視著他,讓他不想去看。

「我才不是那個意思!」這個人是理解力有問題啊,她才不是為了這幾幅畫而已,「你就是這麼不干脆,把別人都當笨蛋。如果能好好跟唐伯伯說,你夜不歸宿是來了畫室,我想他就不會為此責備你了!如果每件事你都能說清楚的話,那就不會被別人誤會了啊。」她一口氣說完,卻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唐明梓就在她面前,幾乎是臉貼著臉的距離,一雙玻璃樣的眸中蘊含著深不見底的巨浪,比窗外的濤聲還要猛烈。

「沒想到妳還挺會講大道理的!不過,妳以為妳自己是誰,何必表現出一副似乎很了解我的樣子?」他盯著她,讓她錯不開目光,「腦子里奇怪的故事不要編得太過火!妳以為我現在是怎樣?認為我跟我爸吵架,是因為我不想去公司,而想選擇畫畫這條路嗎?如果那樣的話,事情就簡單好辦了!可是很遺憾,畫些不值一提的畫,只是純粹的消遣,而且也沒人誤會我什麼。」

明明只是簡單的對話,她卻暗自提起了這輩子所有的勇氣,就是覺得這次不能輸,如果這次再被他說服,有什麼東西就永遠都回不來了……那是她好不容易才窺見的重要東西。

「我知道對你來說,我比那些畫更不值一提,反正我只是個抵押的物品罷了,不過那跟了不了解你有什麼關系?我不了解你,但是我眼中的你,就是跟別人口中的那個你不一樣,不行嗎?」

她能量爆發,幾乎是一口氣喊出來一串話,「那天,你不是很溫柔的模了那只小貓?不是還送我回家了嗎?嘴上說著狠話,不是也沒讓我在酒店前等嗎?說每天酒醉不歸,不都是裝的嗎?還不是為了來這個畫室嗎?」她喘著粗氣,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所幸再接再厲,爆發後繼力量,「怎樣?我有說錯嗎?是你自己說的跟做的南轅北轍,我看如果不是你不了解自己,就是你根本沒有當個紈褲少爺的能耐!」

他神情一暗,讓她的心也跟著一顫。「是嗎?原來我在妳心中是這樣一個大好人啊,真是太榮幸了。」

他說什麼?什麼大好人?田露雨反應過來後,想想自己剛才那番不經大腦的話也嚇了一跳,她明明就那麼討厭唐明梓,怎麼說出來的話,全是一些平時自己都不承認的事情?因為想跟他理論而說了那些話,才自然而然地就從她嘴里流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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