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目擊者
白瓷瓶灌了水，早已沉落湖底，砸開的水面上，浮著幾株梅花。
「救我，救我！」秀梅撲騰著，腦袋從一方窟窿里探出來，本能的伸臂朝岸邊的楚朦呼喊，剎那間忽略了那人正是踢她下水的罪魁禍首。
「別，我手髒……」楚朦道，將這話原封不動的還給秀梅。
秀梅氣的翻白眼，顯然，這丫鬟還是個會水性的，不一會就在水里穩住了身形不再下沉，接著用手去破開擋在前面的冰塊，朝著岸邊緩緩游來。
「你這掃把星，天煞星，喪門星，黑心腸的賤人，你見死不救，你不得好死！」秀梅一邊朝岸邊游，口里，在用最惡毒的話語咒罵站在岸邊的人。
楚朦捏了捏耳垂，散漫一笑，「你還真說對了，我還真就死過，還確實不得好死，所以，現在輪到你們了！」
湖面的一層薄冰，被秀梅猛烈的破開，這一湖冰水實在冷冽，還沒罵幾句，臉也白了，嘴也紫了，她趕緊閉了嘴，不顧一切的朝岸邊劃來，頭發濕漉漉的黏在臉上，一張臉越發的扭曲猙獰。
楚朦微微彎腰凝視著水中的人，像是看著戲水的鴨子般有趣，「不是吵嚷著要看殘荷嗎？如此的附庸風雅，我就成全你咯!諾，這下看的夠仔細了吧？」
回應她的，是嘩嘩的劃水聲，秀梅憋著滿肚子的怒火，腦子里只一個念頭，那就是快些上岸，然後一把將這表小姐推下水！
她卯足了勁頭已經游到了岸邊，手指僵硬的攀住岸邊光溜溜的鵝卵石，身體哆嗦著就要往上爬。
突然，一把鏟子凌空出現在她的面前。
「秀梅姐姐不僅伶牙俐齒，還一身游水的好本領，我可真是大開眼見了。」清冷的聲音自頭頂上空傳來，秀梅顫抖著抬頭，表小姐微微翹著的唇角處，勾起一絲讓人心驚膽戰的冷笑。
那冷寒，遠甚于這身下冰冷的湖水。
秀梅水里的身子抖了抖，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便見那鏟子已經落下來，砰一聲脆響，她驚得手指一松，那鏟子便砸在她剛剛攀扶過的鵝卵石上。
失去攀附的秀梅，身子猛地一沉，再次落水。
身上的棉襖棉裙，早已飽飽的吸收了水分，又沉又重，生生將她扯著往水底下拽。
力氣早就消耗殆盡，又受了驚嚇，一個踩不住，徹骨的冰水從嘴巴里灌進去，死亡的恐懼讓她徹頭徹尾的慌了。
「表小姐，救命……」
「救……命！」
這樣的時候，只要她伸出手里的鏟子柄端，遞給秀梅，她就可以月兌離這煉獄。
但是，楚朦沒有這麼做。
她只是站直了身子，睨著那水里的動靜，嘴角輕輕的抿著，神情不為所動，眼底卻有一絲矛盾。
小姐欺負丫鬟的戲碼，似乎是被人鄙視唾棄的，對吧？
然，眼下這小姐，卻是頂著小姐頭餃，實際卻卑賤如泥的。
而眼下這丫鬟，卻是那狐假虎威，仗勢欺人的惡奴。
這丫鬟，對于欺侮奚落這小姐，已經到了習慣的程度。
真說起來，這算不上仗勢欺人吧？
楚朦又想到，一旦救她上岸，即便楚朦先道歉認錯，秀梅也絕對不會平怒，絕對是火急火燎去主子那告狀哭訴，勢必要嚴懲楚朦。
到時，楊雁桐便有更加充分的理由來請求許氏懲處她，而許氏，還沒有深刻感受到楚朦的可用之處，懲處起來，自然眼皮都不會跳一下。
所以，既然橫豎都是對頭，又何必充好心留麻煩呢？
楚朦的眼波恢復了一派的冷凝，靜靜的看著那水里的撲騰動靜，漸漸的弱下去，直到那水面最後只剩下幾圈漣漪，這才動了動手臂，將被風吹亂的發絲，掠到耳後。
突然，有冷不丁的輕咳聲，隨風而來，飄入楚朦的耳中，打破這一方平靜。
楚朦暗驚了一把，旋即扭頭，便見湖的另一端，假山上那塊斑駁如飛來石般的大石頭上，不知何時，一個年輕男子優雅而立，背對著楚朦。
顯然，他是故意的。
從這里到那邊的假山石，不過百步之距，楚朦發誓之前那里甚至這一片，除了她和秀梅，都不再有第三個人。
那個白衣人是何時出現的？他到了多久，將湖邊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收入眼中了嗎？
一瞬間，楚朦腦中思緒翻飛，最讓她耿耿于懷的是，他的出現，她竟然毫無知覺？
這一點，就太不正常了！
楚朦暗吸了口氣，穩住心神，也不挪步，就這樣隔著一片小小湖面，目光落在假山石上那個優雅的背影上。
那人身材挺拔修長，一襲白衣飄逸灑月兌，隨意披散在肩的墨發，在風中肆意飛揚。
楚朦打量他背影的當下，他還在抱拳輕咳，另一手反握著一把扇子。
楚朦目光眯了眯，嗯，從這背影和裝扮看，應該是個翩翩公子。
「雪後石滑，閣下站那麼高，還咳成那樣，仔細摔著啊。」她口里如此戲謔的道，腳下步子卻已動，逼近那假山，目光緊盯著那假山石上的人，如同盯著納入視線圈的獵物。
這行凶的一幕，被他目擊，先過去探個虛實，實在不合作，就干脆送他下去給秀梅做伴好了。
白衣男子正微微垂首輕輕的咳嗽呢，冷不丁听到這邊楚朦的無稽甚至有些荒唐的話語，猛地一驚，咳得更猛烈了。
「閣下咳成這樣，還站在這里吹冷風，真是不懂事。」那女聲突然就近了，剎那停在原地，遲疑著問道，「你，不會是肺癆吧？」
假山石上的人，終于撫著胸口轉過身來，俊逸無匹的面龐，不知是咳的太猛，還是被女子荒誕的話給噎住了，總之，俊臉有些泛紅。
楚朦眼皮猛地跳了一下，有些驚了。
眼前這俊公子，那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目，實在是印象太深刻了。
奇怪，他怎麼跑到相府後院來了？雖然是熟人，但如果對方不合作，殺還是不殺？楚朦站在那里，心里琢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