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烏鴉還是鳳凰
大雙依舊在身後小聲嘟囔著那個開了臉去伺候相爺的丫鬟，從前進府，兩個最卑微的丫鬟間，還存著一點點交情。
後來一個去了相爺夫人院子里，一個來了西跨院，雖然都還是奴婢，但彼此間便似乎有東西生生隔開了。
如今，那丫鬟開了臉，
張姨娘雖然實際年齡才五十多，擱在現代，才剛剛從工作崗位退下來。
跳跳廣場舞，做做美膚，拉拉胡琴，秀秀書畫，那還是很美的夕陽紅。
但在這個古時空，十七八歲就生兒育女，三十出頭正當壯年，孫子孫女便出世了，等到五十來歲，早已兒孫滿堂。
面對著滿屋子的膝下人，這夕陽哪還有資格去紅去美一把？
于是，像張姨娘這般的女子，年輕時或許陪在相爺身邊，也曾旖旎過一段時日。
不過短短數年的旖旎，待到年紀稍稍大些，便如穿舊的衣物拋在一旁，男人不再問津，繼續尋他的新奇去了，那被拋棄的舊人，在接下來漫長無垠的歲月中，就這樣憑著那些回憶的片段，漫漫度日，隨著時間而浮沉，容顏一天天老去，希望一天天渺茫，心，也在漫長的等待中，一點一滴沉寂，熄滅，化作一聲嘆息，一指飛灰，湮滅的無聲無息。
這就是這個時代，男人和女人的不同，男人高高在上，而女人，卻注定成為男人的附庸，注定被選擇，被拋棄，被遺忘。
「瞧你這憤憤不平的模樣，好似很嫉妒那被開了臉的丫鬟呢，怎麼，難不成你也想去給人做小？」看到大雙絞著帕子，腮幫子鼓起來，很好笑的樣子，楚朦忍不住調侃起大雙。
大雙又羞又憤，跺跺腳，「小姐又拿奴婢取笑，奴婢才不是那目光短淺的人呢」
「哦，是嗎，那說說看你的長遠目光來，讓我听一听」
「小姐這不笑話奴婢嗎，奴婢哪有什麼見識奴婢只知道，那一批進府的丫鬟里，有好多人都是抱著烏鴉變鳳凰的目的而來，奴婢獨獨例外所以，奴婢沒有刻意跟她們親近，更沒有討好府里的管事們，最後被分派到老姨娘這里當差。」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楚朦笑了笑，敢情其他的人，都想著鑽營，鑽營著先討好女主子，最後好爬上男主子的床
府里的男主子里，除去外祖父，大舅舅，一個比楚朦大兩歲的小舅舅，便是兩個未成年的表弟了。
外祖父再如何精神熠熠，老當益壯，畢竟六十歲了，月兌去衣服，一股子棺材板的氣息，不是那些年輕丫鬟和侍妾們真心喜歡的。
這樣一想，嗯，身居大理寺卿的大舅舅，應該是最受府里丫鬟們喜歡的。三十出頭的年紀，長得眉眼端正，又有一股子上位者的威嚴氣勢。
啊，怪不得許氏這般輕易就達成了跟自己的交易，那條抹胸，也接的毫不猶豫。自己姿色不行，又不會打扮，男人身邊全是母狼，許氏自然是如熱鍋上的螞蟻
楚朦想明白這其中的微妙關系，眼前一亮，心里的晦暗，稍稍散去了一些。
「不想做鳳凰的烏鴉，不是好烏鴉。」楚朦低笑著戲謔大雙，「那你說說看，你將來，想要找一只怎樣的烏鴉來匹配呢？」
大雙羞紅了臉，嗔道︰「小姐真是不害臊，大姑娘家竟拿這種事說笑。」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有什麼不能說的」楚朦不以為然。
笑完後，兩個人心里都有些悶悶的，大雙是相府的奴婢，賣身契在許氏手里拽著呢，別說將來隨意配給誰，就連大雙這個人都是相府的。能做的什麼主？
而楚朦，雖說是表小姐，但在這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雲家那邊無人，全憑寄養在外祖門下，日後的婚事，自然也是外祖家說了算的,張姨娘可是做不了主，表小姐自己就更不能了
「奴婢可是比小姐小兩歲，怎麼著也是小姐的婚事在前難不成，小姐想要做那鳳凰？」原本就是相依為命的主僕，楚朦穿越來後，性情變得開朗，跟大雙之間越發的親近。于是，這丫鬟也敢如此大膽的反問了。
這樣大膽的反問，是為了沖散此時憋悶的心情。
原本不過是一句無聊時的笑談，沒指望小姐能回答，不過，小姐卻斂起了笑，雙手籠在袖子里，娉婷立于廊下，抬頭望天。
「烏鴉也好，鳳凰也罷，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選擇權必須在我手里。」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可染指的堅定，「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大雙驚詫的看著小姐的側臉，只覺有一股強大的氣勢，從小姐身上緩緩散發出來。說不出的風華，並不因這一身粗布衣裙而有半絲遮損。
大雙怔怔看著小姐清麗的容顏，腦子里突然就想起了家鄉山澗里，那開在僻靜幽谷的野百合。
二人說這話，不知不覺就到了院子門口，前院的鞭炮聲還在源源不斷的傳過來。
楚朦估模著時辰，這會子，前院應是大接賓客的繁忙時段。
「大雙，你回屋去吧，姨祖母身邊不能缺人。」楚朦道，手里已經抓起了院門後面擺著的掃帚和鏟子。
「小姐，今天相爺大壽，您還要去掃雪呀？還是回屋換身新一點的衣裳，說不定今年少夫人會派人來……」
「正因為下大雪，才更需要去清掃，這是我的份內事還有，我進府都幾年了，外祖父壽辰，何曾有我出席之地？」
「說不定今年就有了呢，少夫人給的那只小火爐，還有那些木炭，你不是還說，少夫人許諾等雪停天晴，就派人修葺屋子嗎？說不定，今年小姐和姨祖母會受邀去前面祝壽吃酒席？」
楚朦笑了，「你這丫鬟真是個天真，別以為那麼一點小恩小惠，就代表人家改變了心意姨祖母往年為外祖父精心準備的壽禮，根本就到不了他眼前，半路就被人給攔下了。所以今年，姨祖母和我，都識趣了。」
見這丫鬟還是有些呆呆的，懷抱著一線希望，楚朦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只要她們對我們少些刁難，就阿彌陀佛了，邀請我和姨祖母去吃酒席，別說我沒想過，便是真有，我也不稀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