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悠悠之口
在大雙驚訝的目光中，楚朦淡定的用完午膳，擱下筷子，平靜的起身，朝著門口而去，身後的丫鬟終于還是不放心的追上來，「表小姐，您，您就這樣過去那邊廚房？」
楚朦詫異扭頭，「那要怎樣？」
「您就這樣孤身而去，不是送羊如虎口麼？」大雙顫著聲音疑惑不解的看著楚朦，「要不，奴婢去求求少夫人吧，或許她大發慈悲也說不定呢……」
大雙是左相府買來的丫鬟，她口中的少夫人便是雲宛的大舅母許氏。
楚朦剎住腳步，回身掠了掠大雙垂在肩上的一撮發絲，輕嘆了口氣，「竟然會想到去求她？你還真是一個傻丫頭。」
大雙紅了眼，輕輕扯住楚朦的衣袖，「廚房新來的管事安大娘，听說跟以前的牛廚娘沾親帶故，奴婢擔心小姐你這一去又會遭報復……」
楚朦淡淡笑了笑，拍了拍大雙的肩，「你好生照顧著我姨祖母，煎藥的事情，交給我來解決」說罷，楚朦轉身邁出門檻，三兩步離去。
左相府位于問荊城的北面，佔地面積廣闊，楚朦爬過小坡，踏過長廊，拐過假山，終于來到內院的大廚房。府內設有內外院兩個大廚房，除此外，除非懷有身孕的主子院內可臨時架設小灶，其他院子一概不準開小灶。
是以，每到飯點，內院大廚房這一片，都是好熱鬧，每個院子派來領取膳食的丫鬟媳婦們穿流不息。
還是跟以前一樣，拐過假山便能嗅到彌漫在空氣中的飯菜香味，也能听到廚房里那些當差的廚娘們發出的熱鬧說笑聲。
往常走到這個地方，听見前方女人們的高聲笑罵聲，雲宛都會腳步沉重，躲在假山後面望而止步，徘徊難行，縱然進去，心里也像揣著一只兔子，惴惴不安。
不過今天，情況有些不一樣。
楚朦步伐沒有絲毫停滯，神情平靜的往前而去，一路上，遇到迎面而來的一群丫鬟媳婦們，鄙夷的目光頓時如針尖麥芒射向楚朦，帶著不懷好意的竊竊私語，帶著幸災樂禍的指指點點。
「咦，那不是我們嬌貴的表小姐麼？怎麼看起來瘦了一大圈呢？」
「你還不知道吧？前幾天我們這位表小姐可是被牛廚娘給關到了後院的小柴房呢，能不瘦嗎」
「還有這事啊？快說說看，堂堂的小姐怎麼就被關到了那種地方呢？真是新奇呀」
「還有更新奇的呢，听說是偷廚房的食材，那食材可是制作祭祀供品用的呢」
「哎呀，那可真是要不得，堂堂的小姐竟然嘴饞到了這個份上，真是丟盡了我們底下人的臉面……」
「哎呀呀，快小聲些，她走過來了……」
「就是听到又能怎麼樣？她還敢拿我們怎麼著？」
「……」
今天的表小姐沒有像往常那樣躲躲閃閃，也沒有像往常那樣，因為听到這些議論聲便恨不得將頭低垂到塵埃里去。
今天的表小姐，在眾人嘲弄的指點聲中，神情自諾的穿行而過，步伐沉穩，腰桿筆直，好像她們的嘲弄和白眼如同空氣。
對于這些大宅院里卑微勢利的下人，背後嚼舌根子是她們最大的娛樂愛好。縱然楚朦一巴掌便可以扇飛一群這樣的女人，但現在她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等她解決了火爐子的問題，再來跟這些女人算賬。雖然謠言說不死人，但楚朦承認自己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縱然悠悠之口難堵，但她不怕麻煩，等有空閑了，會一個個的給她堵緊堵死。
經過她們身邊的時候，楚朦步伐略停，目光漫不經心的從她們幾個人臉上一一掃過去，那幾個丫鬟正在咬耳朵，突然，只感覺到一陣寒意從脊背升起，緩緩蔓延全身。一看，表小姐的目光正幽幽從她們身上掠過，那眼神，森寒里夾雜著銳利，好像一把鋒利的刃，從肌膚上劃過，空氣中隱約彌漫著殺伐的腥味。
沒有言語，沒有動作，只是一個眼神，就能讓她們感覺到一種無形的震懾和恐慌，這種感覺真是可怕
等到她們回過神來，表小姐早已走開了，只留下一抹孤傲清冷的背影。
大廚房里，這時候忙的差不多的廚娘們，拼湊了一張大桌子，解了圍裙圍桌而坐，滿桌子的酒菜，香飄四溢。
站在上首的那個中年廚娘，打扮的很爽利，眼楮細細長長一派精明相。腰間掛著一大串鑰匙，手里正拎著一壺酒挨個的給那些下手的廚娘們斟酒，只听她口中說道著︰「承蒙老夫人和少夫人抬愛，讓我來內院接任牛家嫂子的差事，往後共事，還希望在座的諸位姐妹多多關照，大家一起打理好這內院廚房，我先干為敬」
「哎呀，安大姐真是客氣，剛來這兒就破費請我們姐妹吃酒，就沖著您這份熱情，大家伙誰不服？」洗菜的李廚娘高聲接道。
「是啊是啊，往後還得安大姐你多多關照我們才是啊大家伙說對不對？」號稱切菜一把手的金家媳婦也不甘落後。
「是啊是啊……」
「好，那我們大家伙說好了，往後同心協力，把這大廚房打理的紅紅火火，定不讓主子們失望來，都舉起杯，大家痛快的吃，痛快的喝……」安大姐揚起手臂，大伙推杯換盞。
就在這時候，楚朦踏進了廚房的大門……
廚房里的躁動，就這樣嘎然一聲中斷了，也只是短暫的中斷，隨即便恢復如常，眾人沒有誰起身都坐在位置上斜著眼楮瞟向正緩緩走來的表小姐，有的人鼻子里不屑的哼了幾聲，有的人照樣喝酒吃菜，說些恭維安大姐的話。
楚朦只淡淡掃了一眼那邊聚餐的眾廚娘，隨即便收回目光，直接鎖定牆邊大灶台下擺著的那一溜兒小火爐，舌忝著小火苗的火爐子，大部分都是空置的。
「唷，那來的人是誰呀？這麼悄無聲息的也不吱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光天化日之下，又有饞嘴的賊溜進我們這廚房偷食材了呢」快嘴的李廚娘率先發難，說完了就捂著嘴咯咯的笑，引發了其他人一連串哄笑，笑得前仰後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