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裳 第一章 逆轉

作者 ︰ 渴望單身

夜很黑,幾縷慘淡的月光從破敗的小木窗里射進來,卷縮在牆角里的少女,凌亂的發絲遮住了半邊臉。漆黑的發,蒼白的臉,還有那印著月光的雙眼,清冷的好像要凝冰。

四處漏風的柴房,顯然擋不住外面呼嘯的北風。更夫的梆子聲當當當在風里有些飄忽,偌大的相府一片靜寂,在這樣滴水成冰的冬夜,真的很適合在溫暖的被窩里好眠。

可是楚朦卻半點睡意都沒有,她靠坐在僵硬的牆壁邊,身下是冰冷潮濕的地面,腦子里翻騰著一堆混亂的記憶,有她自己的,還有這副身體原來主人的,兩個人兩世的記憶糅合在一起,她需要點時間來融合這些。

作為一個現代女特工,楚朦經歷的奇異之事數不勝數,但是魂穿異世,從一個二十六歲的女人陡然間變成另一個全然陌生的十六七歲的少女,這種青春倒轉的事情還真是頭一遭。

她不知道這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還是恩賜?

她清楚的記得魂穿前,她正在拉斯維加斯執行一件特殊的任務,就在她差不多就要功成身退的最後一秒,意外發生了,原本安全無漏洞的密室,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不知從哪里幽靈般鑽出來,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楚朦的眉心……

戴著黑皮手套的手指輕輕扣動了扳機,菱形頭的子彈旋轉著迸射而來,不是楚朦躲的不夠快,而是那個男人出手實在太快,那樣強有力的對手,楚朦從事特工這一行,還是第一回遇到。

她不知道自己最後有沒有中彈身亡,至少此刻,她確定自己還是活著的,而且還換了一副更年輕的身體。

更難得的是,這副身體的主人,是玥國左相楊廷玉的外孫女,堂堂的相府表小姐雲宛。楚朦做夢也沒想到,風衣男人那一槍竟然能給她 出一個相府表小姐來做做,這算不算老天爺對她的恩賜?

可是,如果說是恩賜,可為什麼剛穿越過來就趕上了受罰?而且在楚朦穿來之前,雲宛便已經在這間陰冷潮濕的柴房關押了三天,三天無人問津,除了那個負責看守的牛廚娘

三天里,雲宛每天的口糧僅僅是一個窩窩頭和半碗水

哪里有這樣的小姐?

‘說是柴房,竟然連捆擋風的柴禾都沒有,牛廚娘那個死肥婆,這是存心要把雲宛往死里整啊’楚朦呵著氣,頗有些為雲宛憤憤不平,想換個舒服點的姿勢,可雙腿的血脈好像凝滯了,除了呆就是麻。

雖然是黑夜,但她視線易于常人,剛蘇醒就將這小柴房打量了個仔細。如果換做平時,這樣的小柴房根本不可能困得住她,但她現在沒打算破窗或者破門而出。

初來乍到這個異世,暫且在這里待些時日,大致模清一下這個世界的情況,謀而後動。再說,她現在餓的全身乏力眼冒金星,還是坐著養精蓄銳靜待天明。

時間一點點過去,小窗外光線斗轉變幻。

「表小姐,我又來伺候你了,昨夜歇息的可好啊?這柴房暖和的不得了吧?住在這里頭,只要一抬頭,白天可以看日頭晚上可以看星星,可真是愜意呀」女子尖利刺耳的嘲笑聲從門縫處傳進來,好像一只聒噪的烏鴉。

已經完全融合了雲宛記憶的楚朦,僅听那聲音,快速分辨出那是後院廚房的管事牛廚娘,也是這三天負責看押她的人。

「表小姐,別睡過頭了,趕快過來用餐吧,早膳都給你端到門口了。今個臘月二十四過小年,我們三小姐有交代,讓小的給表小姐添道葷菜呢表小姐趕緊過來趁熱吃吧,這菜可是我精心烹制,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這窩小老鼠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生下來才不到一天,眼都還沒睜呢,用沸水一澆,吱吱的叫,听說這樣的老鼠湯最滋補了,所以就拿來孝敬表小姐,也是我們做下人的對小姐你的一片心意,你可一定要喝干抹盡呀,咯咯咯……」

牛廚娘咯咯怪笑著,從門縫里扔進來一只長了毛的窩窩頭,隨即又塞進來一只破碗,碗里有水,水上漂浮著一團團粉色的東西,淡淡的腥味充斥在矮小子仄的柴房,跟那些潮濕的水汽攪合在一起,格外的刺鼻。

這個牛廚娘,真夠惡心的……

門外,牛廚娘不耐煩的拍打著木門,大聲嚷嚷,「表小姐咋還不過來?日頭起山了還挺尸呢,我可實話告訴你,這可是你今天一天的口糧,愛吃不吃我可沒功夫伺候」

「這東西是人吃的嗎?端走。」柴房角落里傳出平靜而低沉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

「嘿喲,表小姐今個端的好大的架子呀,竟然吩咐到老娘頭上來啦?」牛廚娘跺了跺腳,尖利的對著柴房里面叫罵,「叫你一聲表小姐,還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就是一個寄人籬下的掃把星嘛,算得哪門子小姐還敢跟老娘挑肥揀瘦,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東西,我呸」

「老娘警告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這玩意可是三小姐親自吩咐的,你若不吃,回頭三小姐發起怒來,吃不了兜著走」

「……」

三小姐?

楚朦眯了眯眼,她想起來了,雲宛的表妹,左相府的嫡孫女——那個驕橫跋扈的少女楊雁彤。

楚朦眯著的眼楮里閃過一絲陰邪,一計上心頭,她佯裝對那碗老鼠湯驚恐過度,啊的一聲驚呼,捂著胸口直喘氣,「你,你,你竟敢拿這樣的東西來糟蹋我,還如此咒罵于我,這樣的以下犯上,我,我要告訴……」

「你你你,我我我,你這個小賤人,掃把星,結巴鬼……」牛廚娘細眉橫挑,連珠炮似的叉著腰對著里面謾罵,中氣十足,頃刻間就覆蓋住楚朦虛弱的聲音。

「太過分了,你,你,啊……」蕭蕭捂著心口夸張的尖叫一聲,眼皮翻白歪倒在地,發出砰一聲悶響。

「掃把星,小賤人,你撞死啊?」牛廚娘听到里面的聲音頓感意外,肥碩的身子貼在門縫上,睜著一雙死魚眼往里瞅,里面光線實在黯淡,她只隱約看見牆角里,表小姐好像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她又大聲叫罵了幾聲,表小姐還是死了一樣一動不動。

這下,牛廚娘也開始有些發慌了,雖然自己是三小姐授意,暗栽了個偷食材的由頭將表小姐關押在後院這個偏僻的柴房,但牛廚娘卻沒有想過真要置表小姐于死地。不過就是為了討好三小姐,頂多將表小姐關押個三五天,好好餓一餓凍一凍奚落一番便罷。

倘若表小姐真的在她手里鬧出個好歹,那個不受寵的張老姨娘一定會拼盡全力鬧到相爺那里,到時候相爺夫人責怪下來,三小姐自然有少夫人庇護,她牛廚娘可就成了替罪羊了

想到這兒,牛廚娘也沉不住氣了,慌張張掏出鑰匙開門,口里還在不停的咒罵,「小賤人,這麼不經用,盡給老娘添亂要死到別處死去,別給老娘帶晦氣」

牛廚娘罵罵咧咧著終于開了門,扭著水桶腰氣急敗壞的沖進柴房,直奔角落。一雙肥碩的手正準備去推那個躺在地上的表小姐,突然,表小姐緊閉的眼楮刷一下睜開,牛廚娘還沒反應過來,甚至都沒有看清楚表小姐是怎麼爬起來的,她自己的脖頸便被一只瘦削的手死死掐住,而且力度不小。

牛廚娘在廚房當差,人又胖,自然也有一把力氣,她試圖掰開楚朦控住她咽喉的手,只听得「啪、啪」兩聲清脆的響聲,兩只手腕已經無力的垂下,腕骨竟然生生被擰折了,鑽心的疼痛襲來,牛廚娘白胖的臉痛苦的揉成一團。

她簡直不敢相信,面前這個一貫溫順懦弱如小綿羊的表小姐,竟然出手這麼狠,還力道這麼大而且,還是連續餓了凍了三天。

牛廚娘也火了,扭動著肥胖的身子,雙腿亂蹬。楚朦飛起一腳直接踹向她小月復,她悶哼了一聲,痛的彎下了腰,想要尖聲呼救,喉嚨被死死掐住,她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再反抗或是喊叫,擰斷的就不是你的手腕,而是你的脖子不信,就試試看。」表小姐的聲音又低又冷,比這潮濕的柴房還要冷,話音未落,指間力度一緊,牛廚娘頓時呼吸一窒。

經過了昨晚後半夜的一番凝神調息,楚朦此刻氣力稍稍恢復了一些。

牛廚娘再不敢反抗了,驚恐的睜大雙眼。咫尺處的表小姐,破舊的灰白棉布裙子上沾滿了灰塵和泥土,秀發亂蓬蓬的遮住了半邊蒼白無血的臉,讓牛廚娘驚愕的是表小姐的那雙眼。

狹長的鳳目微微眯著,目光出奇的幽黑而清冷,不帶一丁點暖意,也不見一點點怒意,但卻無端的讓人感覺到震懾。

絲絲寒氣從表小姐身上溢出來,纏繞著她周身,她就像完全換了個人

這讓牛廚娘完全相信她剛才說話的誠意,再反抗,絕對會被扭斷脖子。

「跟我來」楚朦冷冷吐出幾個字,腳步快速移動。拽著麻袋一般笨重的牛廚娘移到門後,麻利的抬腳踹上門,又彎腰端起地上那只破碗推到牛廚娘面前,睨了眼那碗里皺成一團的東西,朝牛廚娘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牛廚娘腦子刷一下空白了,「小姐,別,別……」她惶恐的乞求,哆嗦著,先前謾罵時響亮的聲音消失彌盡,不過,這撼動不了楚朦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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