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又是一陣吼聲。
細細听去這聲音仿似猛獸發怒時而發出的,可明明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當中似乎有些悲涼,有些淒切,似乎正禁受著莫大的苦痛。
饒是她從不相信這世上有鬼,可是這一陣陣無從知曉源頭的吼聲,的確有些恐怖。
好奇心總是驅使人類向一切危險之地進發,林扶月這個女俠自然也不例外,她小心翼翼的朝前行進……
月光依然清冷。
棲落在竹林間的鳥兒不時被這聲聲嘶吼驚得突然飛起,掠過上弦月,劃出一道弧線,同時發出一聲驚叫。
砉,砉……
于是,越發孤寂,越發蕭然。
月光明明很亮,卻為何像看不清前方的路,仿佛眼前隔著一層濃霧一般。
林扶月定楮努力的看去,卻沒有什麼。
「奇怪,怎麼沒有啊?」她嘀咕起來,那聲音是從哪兒傳出的,听得實在很不真切。
四處望了望,忽然發現山壁前似乎有一扇門,一扇鐵門。
那聲音似乎是出自哪里。
她吞了吞口水,把內力聚到拳頭之上,緩緩走過去……
「林扶月!」
一個熟悉的聲音,林扶月心里一驚,又是一喜,是顧雲澈,她終于可以找到路了;可隨即卻又覺得可惜,這下自己的冒險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
林扶月還沒轉過身,卻已然被身後的人拉了回去,仿佛前面是萬丈深淵似的。
突然間的一拽,林扶月打了個趔趄,直直的摔了下去。
這一倒不要緊,她想無非就是跟大地來個親密接觸罷了,可沒想到卻是結結實實的撞到一個人的懷里。
呃!
這個……
這人比自己高了大半頭,身上散發的淡淡幽香是自己極為熟悉卻記不起的味道。
顧雲澈,顧雲澈!
林扶月猛然驚醒,他的一雙大手緊緊貼在她的腰上,力道太大,勒的她險些窒息,她忙不迭的將那人推開。
「不要臉!」
她雙手護在胸前,臉紅的發燒,好在是晚上,才不致讓人看見。
「林扶月,你好大的膽子?」顧雲澈怒喊,第二次,這是眼前這個丫頭片子第二次這樣罵他;一直以來,都是別的女人圍著他轉,他何曾為一個女人如此費神過,可這丫頭卻那麼不知好歹,那麼不在意。
那她在意的都是什麼呢?不知道,他的確不知道。
「你,你……」林扶月後退了幾步,自知失言,便尷尬的說不出什麼來,只是低著頭扯著衣襟。
「林扶月,抬起頭來!」
顧雲澈又是大喊一聲,已是怒不可竭了。
林扶月滿不在意的抬起頭,似乎都能看到他清澈的眼眸中出現的一團火,啊不,是兩火︰我沒發火,你倒先大吼大叫的……
「你為什麼到這里?」
「什麼我到這里啊,是你們王府太大,我迷路了,找人問路可是卻走岔了……」林扶月同樣看著他,一臉的不滿。
他冷笑一聲︰「你這麼聰明,還會迷路?要不是我找到你了,你就……」
聲音戛然而止。
「誰說聰明的人就不會迷路啊,我這一個丫頭,豈敢勞動公子您的大駕啊,而且我又沒讓你來找我……再說了,這里不就是一片竹林麼。」林扶月有些委屈,剛才已經又驚又怕了,現在居然還來吼我,我招你惹你了?
「對,對,對!是我多此一舉了,林扶月,以後你做什麼,本公子都不會再管!」顧雲澈怒目以對。
良久。
便甩袖而去。
原來,面對這沒心沒肺的丫頭,他竟然會如此憤怒,真是枉費自己苦心塑造多年的「溫潤形象」了。
林扶月不思費解,他怎麼了,怎麼這麼生氣啊,病了?
「哎,公子……」
可顧雲澈卻沒有回頭,林扶月又追上去,厚著臉皮笑道︰「公子,你是不是病了?還是傷口太疼,心情不好?公子,生氣對身體可不好,氣大傷肝啊……」
她表現的一臉摯誠。
偶然瞥見她的神情,顧雲澈心中忽的一動,可听見她後面的話,卻又是喜怒交加。
「你要是病了,老夫人和夫人該有多傷心啊?」
「林姑娘真是一個忠心為主的丫頭,句句想的念的都是主子,看來祖母讓你做她的丫頭確是再合適不過了。」顧雲澈心里酸酸的,卻並不去想為何,冷冷看了眼林扶月,徑直朝來時的路走回去,不過,他似乎忘記了林扶月並不認得王府的路。
「公子,喂,公子,公……」
林扶月再喊也沒有見他回頭,突然,一陣刺痛傳入心扉——
「哎喲!」
想來,是「紫花蕁」發作了,本身以為翻查一下古醫書便可找到除了大哥所說的方法之外的解藥,可查了許久,也沒有結果。這毒雖不是特別嚴重,可是很奇怪,怪就怪在它的疼痛發作時間並不穩定,有時一兩天都沒有事,可有時卻又會在兩個時辰內發作四五次,每一次都是那種鑽心的痛,徹心徹骨的痛;而且似乎沒發作一次手上的疼痛感便會重一些。
听大哥說過,這種毒會慢慢的侵入,而且,不是由外而內的向心侵襲,而是先由心慢慢向外擴展,想必這便是它被稱為「奇毒」的原因吧;而現在,林扶月已經是心隱隱作痛的階段了,雖並不會要命,可還是令本身就心律不齊的她有點難過。
她微微皺起了眉,又捂住胸口,順勢蹲了下去。
「怎麼了?」
這聲音似乎有些焦灼,有些關切。
林扶月咬咬牙,道︰「我沒事!」心中有幾分負氣︰不是走了,還管我干嘛呀,哼……
「心很痛嗎?手拿來!」
這是一種稍顯溫和的命令,林扶月正想張口拒絕,手已經被顧雲澈抓去了。
他把手放在林扶月的手腕上,這嫻熟的動作,令林扶月很吃驚︰這家伙還會醫術?
顧雲澈探清楚了她的脈,不由得心頭一緊,這毒已經侵入心肺!怎麼會?怎麼會這麼快?常人若是中了此毒,真正到了侵入心肺,最快也是在半年以後,可為什麼她這短短幾日卻已然這樣了?
「公子,沒想到你還會醫術啊?」林扶月訝異的看著他。
「不要說話了,難過還這麼多話,你的精力還真是足啊。」顧雲澈瞥了她一眼,淡淡說道,心中很氣,可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女子似乎的確有這種魔力,讓他生氣,讓他掛心,讓他不覺會心而笑……
竹影移動,薄雲籠罩著月光,盈盈灑在林扶月的臉上,勾勒出她柔和的臉龐,越顯得她清澈的眼楮似水一般靈動。顧雲澈瞪著眼楮細細端量著她,第一次,他第一次覺得可以靜靜看著一個人好久,好久,就算不說話,也可以!
「公子,解這‘紫花蕁’的毒,只有用它的花蕊嗎,只有這一種方法?」
林扶月期望可以有與師父與大哥不同的答案。
可是——
「只此一種!」顧雲澈點點頭,眼神黯然。
林扶月悵然嘆了口氣。
隱隱覺得疼痛感漸漸消失了些,她便站起了身,自我安慰道︰「沒關系,反正又不會死,就等以後再說吧。」
顧雲澈眉頭蹙的極深,眼神中蘊藏著不明的意味。
「走吧,公子。」
林扶月甩了甩裙擺,便朝前走。
「哎……」
听到這一聲惆悵的話語,顧雲澈心中一緊,情不自禁抓住了林扶月的手臂,又轉到她面前,盯著她的眼楮,道︰「你放心,就算尋遍天涯海角,我也定會把解藥找來。」眼楮里全是堅定。
「嗯?」林扶月驚愕,臉卻不由微微紅了一下。
「哦,我是說……」顧雲澈倏地松開了林扶月,後退了一步,道︰「若是你,經常喊這痛那痛的,還,怎麼侍候祖母啊。」
還真是听錯了。
林扶月撅撅嘴,剛才真以為這桀驁欠扁的家伙是一個好人呢,原來只是一個錯覺。
不過,心中還是感動的,第一次有人為自己許下諾言,就連爹爹都沒有過;當然,盡管並不覺得這是一個諾言,她,林扶月,依然感動!
「哎,公子,那里是什麼地方啊,怎麼這麼蕭森啊,我听見好像有人在吼叫……」她覺得十分怪,終于忍不住好奇心,像顧雲澈問道,可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怒目以對——
「不要再提這件事!還有,以後不要再到這里來!」
林扶月突然停住,可還是試探的看著他︰「為什麼不能提啊,你們家還有什麼驚天大秘密?」
「林扶月!」
顧雲澈似乎真生氣了。
林扶月便連忙捂住了嘴︰「好,好,不問,不問,反正你也說了,這些閑事輪不到我管。」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扶月的話音剛落,顧雲澈便月兌口而出這句話,怎麼了?竟想著跟她解釋自己的意思,為什麼要解釋?是怕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
林扶月不覺好笑︰「行了行了,公子,我呢,明白你的意思,總之我記住了,我不會再來這里了,您放心吧。」
說著,便朝前走去了……
咻!
兩個黑影從搖搖晃晃的竹林間飄然落到地上,這輕功必是上乘,竟可以在如此易裂的竹子之上站立良久。
「怎麼樣,追嗎?」。
「不必。」
「我看那個丫頭不是省油的燈,她會不會再來,用不用稟告將軍?」
「無礙,若她真的前來,也不可傷她性命。」
「為什麼?」
「你沒注意到?」這人眼神中頗有意味,
「哦,我知道了。」另一人被他這眼神點撥的開了竅,恍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