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華不覺笑了,道︰「這如何使得朕如果這麼做,章知府等只會更加反感,對未來的和解不利;再說了,朕也想趁此機會看看這個汪海容本事到底如何。如果,連瀝州城都無法順利到達,朕還指望他將來能做什麼呢?」
汪海容不可能不知道東南郡官府百姓對海盜有多痛恨,如果他連瀝州城都沒本事進,那麼,古清華想不當他是棄子都不能了
雖然很殘酷,但,這就是現實
「陛下所言,甚是。」沈流連想了想,頓時明了古清華的意圖,由衷嘆道︰「吾主英明,乃南疆之福,大息之福陛下有何差遣,臣定全力以赴」
「太傅已經為朕做了太多了」古清華嘆了一聲。這一句確確實實出自真心,發自肺腑,如果沒有沈流連這一兩年的努力和付出,她哪能這麼快模得著門道?更不用說有此進展了而這對她、對大息有多重要,她比沈流連更加清楚。
「只要太傅願意一如既往的支持朕,徹徹底底的將此事辦成,朕便心滿意足了」古清華望著沈流連,一字一句,說得意味深長。
「那是自然,」沈流連毫不猶豫︰「此事若成,南疆可重現昔日之安定繁榮,此乃功在千秋、利國利民之大事,臣,義不容辭,亦以此為榮。」
古清華微微一笑,然後問︰「如果,議政王也反對此事呢?」
沈流連怔了一怔,片刻方道︰「這個……不會的吧?議政王一心為國操勞,這等功在社稷之事,他怎會反對?」沈流連想了想,然後又道︰「或許,一開始他會反對,請陛下放心,臣定會好好勸一勸議政王,臣想,事實面前,議政王定會想通的」
古清華不禁郁悶,怏怏道︰「太傅若能勸的動他最好了,如果,勸不動呢?太傅還會支持朕嗎?朕是說,如果?」
沈流連臉上露出一絲茫然不解,不明白古清華為何非要做這個假設,他並不覺得議政王是個固執的人,他對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當初的恩人階段,從來都沒有變過。
古清華的神色很認真,這種非要他做出抉擇的眼神和態度,讓他的心里隱隱的有些不安。
「陛下,臣,仍是會不遺余力的支持陛下。」沈流連緩緩說,一字一字,卻是堅定不移,鏗鏘有力。他抬起頭,決然道︰「只要是有利社稷民生之事,臣都會支持陛下」
「太傅……」古清華心中霎時流過一股暖流,有這樣的師傅和盟友,是她的福氣。
如今,她敢肯定會堅定不移力挺她到底的只有蘇浚,但蘇浚是之人,在朝堂上說不上話,她太需要朝中有一個人堅如磐石,站在她的一方。
身為君主,無論她真實的態度如何,至少在表面上得擺出中立的姿態,既要保護投誠的汪海容一干人等,又要顧及朝廷的體面及章太守等的心情。臣子們反駁時,她不可能親自上陣與人辯駁,最多只能提點幾句,她需要一個可以代表她將她的心聲毫無顧忌表達出來的代言人。
朝中有誰能擔當此任?
幸好,有沈流連。
他就像一個中心,可以吸引他人圍繞過來,然後漸漸的加大陣營,形成勢力,最終打破僵局
古清華突然覺得有些悲涼,那種念天地之悠悠,獨悵然而涕下的悲涼之感自心底冉冉升起,她的眼中情不自禁泛起了一層水光,眼前的一切漸看漸迷離,化為萬千鏡像,分不清哪是虛,哪是實。
「沈太傅,過幾日還得勞您費神呢這幾日,便好生歇著養精神吧」古清華眨了眨眼忍住心緒,向沈流連勉強笑了笑。
沈流連見她突然之間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只當她是累了,便點點頭,微微躬身拱手道︰「是,臣告退。陛下,也好好休息吧」沈流連說著,緩緩倒著身退下。
古清華一笑點頭,見他去了,一扭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滿不痛快得近乎陰沉的俊臉,平日的溫潤笑容與溫柔多情的眼神消失無蹤,她一怔,方才想起剛才跟沈太傅說話時,蘇浚站在一旁可是一個字都沒吭聲。
「蘇浚,你跟朕來」古清華起身,往後殿書房走去,蘇浚點點頭悶悶應了聲「是」隨她而去,宮女們垂首斂眉立在一旁,自覺的沒有跟上。
「你怎麼了?咱們離開峪里村回來這一路上至今,你好像都不高興似的?」古清華眉眼輕盈,眼波流轉柔聲笑問。
若是往日,蘇浚見她這樣早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撫模著她的臉龐情話連綿了,可是今日他似乎很沒有心情,見古清華這麼問,沒精打采搖搖頭,悶悶道︰「臣夫沒有不高興。」
古清華許久沒听過他私底下這麼對自己說話,好心情頓時冷了大半,心中一沉,盯著他半響,方道︰「你,你是在為朕擔心嗎?此事雖難,可是朕是一定要做成的,蘇浚,難道你覺得朕做不到嗎?」。
蘇浚聞言微微冷笑,低低哼了一聲,道︰「臣夫不敢,陛下的膽識和手段臣夫又不是沒見識過,臣夫何德何能,怎敢質疑陛下的能耐?陛下是天子,想做什麼又有何人敢說半個不字?縱是有人想攔,攔得了嗎?」。
蘇浚一番話古清華听得呆了,納罕半響,思前想後,他這番話明明另有所指,明明借題發揮,可是,古清華搜腸刮肚,愣是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了,還把他一個深愛自己、溫和有涵養的人氣成了這樣
古清華心中莫名,也有些不耐煩起來,她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實在懶得跟他玩這種猜謎的游戲。何況,他明明知道他對她來說有多重要,而他心里有事,居然不願意直言相告而要用這種冷嘲熱諷的方式對她發泄,她實在也有些心冷。
「蘇浚,」古清華嘆了口氣,望著蘇浚的目光也沉了幾分,她決定再試最後一次︰「你到底是怎麼了?你心里有事為何不肯告訴朕?朕到底做了什麼你不高興的,你可以說啊,你這個樣子,朕對你很失望」
「失望?」蘇浚冷笑,突然雙手緊緊揪住她的雙肩,力道大得幾乎要把她肩頭骨頭捏碎︰「說?我說什麼你會听嗎?你連商量都不跟我商量一聲便自作主張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那些是殺人不眨眼的海盜,你隨口就說自己是女帝陛邊的女官,你就不怕會有什麼意外嗎?萬一發生什麼事,你叫我——怎麼跟沈太傅交代、怎麼跟朝廷交代你,你,哼」
蘇浚雙手猛然撤回,垂在身側輕輕顫抖,緊緊握著的拳,指骨節陣陣發白。他氣息急促紊亂,臉色愈加難看。
只要一回想當時的情形,想想萬一可能的結果,他就忍不住暗叫僥幸,嚇出一身冷汗。
古清華怔怔的望著他,竟心虛得臉脖子發熱,心里五味陳雜,翻江倒海的起伏翻騰著。一股酸酸澀澀的熱流直沖鼻腔,到達眼底,好難受,可是,也好溫暖。
原來,他竟是這般在乎她
回想當時情形,可說步步險,步步驚,她自己何嘗不知?可是,如果當時不那麼說,她能說什麼?一個平頭百姓的女子,豈不是更容易讓人肆無忌憚?
「對不起……」古清華的心頓時柔軟得一塌糊涂,顧不得什麼面子什麼為君的威儀,她一把環摟住蘇浚的腰,整個臉緊緊貼在他胸前,柔聲道︰「蘇浚,我,朕,朕不是故意的,當時也是情急無奈啊蘇浚,我——朕不知道你會這麼擔心,對不起,咱們這不是有驚無險、平安歸來了嘛再說了,有汪老爺子和汪海沐的信函信物做護身符,主動權一直掌握在咱們手里啊蘇浚,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哼」蘇浚沉著臉沒理會她,任由她抱著也不回應。她竟到此時才想到問他這個,實在該罰
古清華听到他這一哼態度明顯軟和了許多下來,不覺精神一振,愈發粘他粘得緊,摟著在他腰間的手緊了緊,臉龐在他胸前來回不斷的輕輕蹭著,膩聲撒嬌討饒道︰「蘇浚,相公,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她身體散發出來的馨香陣陣傳入鼻端,她的臉頰在他胸前肆無忌憚的磨蹭,蘇浚的心早已亂成一團,再听到這膩聲討饒,小月復一股火攪合著心火更是一陣一陣往上竄,竄得口干舌燥,眼底都是火苗。
可他仍咬牙忍著,若不趁勢一下將她收服,將下一次杜絕扼殺在搖籃中,將來,這不按常規出牌的家伙更讓他有操不完的心
「你以後,還敢不敢了?」蘇浚冷冷問。
「不敢,不敢,」古清華忙道︰「我往後要做什麼,定跟你商量便是了」她想了想又道︰「其實,有你在,朕根本不用操心,一切的難題,你自會替朕解決。」
蘇浚已然心軟,終于抬手輕輕攬住了她,手掌撫過她的頭發,順勢在她的背後輕輕拍了拍,想了想古清華方才的話,心里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好像自己成了干政的「」了似的,于是他便嘆道︰「陛下,臣夫不是那個意思,不是事事都要過問都要管,臣夫只是,不願意您陷入險境,知道麼?您如果發生什麼意外,陛下,您讓臣夫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