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令儀嘴唇微動,眼角余光瞟了父母一眼,痛楚難當,卻終究什麼也沒說。古三爺雙拳緊緊攥在一起,也沒出聲。
「你們倒是頗講義氣嘛不過,朕饒不饒古氏眾人,不是你們說了算,是朕說了算朕要你們的命何用?只是今日一見,朕倒佩服先帝,先帝果然英明」將你們安置監視在此
「陛下……」幾人臉色皆變,惶惶然俯首在地。好不容易盼來的一點轉機,眼看,又要付諸東流了
蘇浚暗嘆一聲,忍不住出聲提點,緩緩道︰「那顧倉子何德何能,若無人與他共謀,給他傳遞消息,他怎能設下如此周密的刺殺計劃。古公子,你既與他是朋友,他又在你家住了一個月之久,難道,你便一點兒異常也沒發現嗎?此人是什麼來頭、什麼身份,刺殺陛下動機何在?你若知道什麼,還不快快稟明陛下」
古令儀一呆,遲疑道︰「陛下,陛下是,是要找出,他的同黨?」
古清華白了他一眼。此人既然遠在漠北,如果一個月之前便已來到此處借尋友小住,可見刺殺一事早已計劃周詳。如此,他怎能沒有同黨
古令儀怔怔出神,回想著顧倉子一點一滴,突然眼楮一亮,臉色驚得雪白。他欲言又止,怔怔失魂呆了片刻,終于硬著頭皮吞吞吐吐道︰「回陛下,小人,小人想,那,顧倉子並不是刺客」
「古令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理郡王這個氣,恨不得上前踢他一腳,想了這麼半天,他居然說了這麼一句出來
古清華抬手止住了理郡王,盯著古令儀道︰「不是他?理由呢?」
「陛下,」古令儀吞了口唾沫,聲音有些發顫,舌頭有些打結,一字一字顫聲道︰「小人突然想到,那人,那,那借住在小人家中之人,極有可能,不、不是顧倉子,不是真正的,顧倉子小人,小人——」
古清華扭頭向林芝道︰「你去模一模那侏儒的臉。」
林芝一怔會意,應聲答「是」,搶步上前,俯身去模那侏儒的臉,突然手上一滯,模到他的左邊臉頰邊沿,用力一揭,手上赫然多了一張制作得十分精致的面皮,再一瞅那人本來面目,國字臉,膚色蠟黃,一臉麻子,鼻梁上還有一道細細的疤痕,顯然一張中年漢子的臉。
眾人驚呼一聲,古令儀父母卻忍不住「哇」的一下扭頭捂嘴干嘔起來。
一個眉清目秀雪團似的可愛女圭女圭居然是這副真面目,回想相處時的點點滴滴,誰受得了?
「陛下這,這果然有問題」不想峰回路轉,事情出乎意料,林芝等亦大感意外。
古清華臉色「唰」的愈陰沉了幾分,蘇浚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溫潤的目光凝著她,無聲點了點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如此一來,這件事比她想象中更加復雜,很可能從古令儀這里就此斷去,她怎能不著急?
「陛下,顧倉子乃漠北本地人氏,是老老實實的莊稼人,怎麼可能做這等滅門之事小人糊涂,多年未見,上了賊人的當,還差點誤導了陛下,請陛下治罪」古令儀又俯首。
古令儀雖然仍是俯首請罪,語氣中卻少了幾分先前的張惶,畢竟,賊人太過狡猾,他也是受害被騙者,這勾結刺客的罪名,是安不到他頭上了。
古清華咬著唇,半響道︰「此事不得外傳。若是走了半點風聲,朕仍饒不了你們還有那個顧倉子,過些日子朕叫人陪同你一道前往漠北,將他傳來,朕要好好問清楚此事。那賊人為何偏偏要扮成他,誰敢說這里頭沒有什麼古怪呢」
「是,陛下小人定當全力配合,單憑陛下吩咐」古令儀忙磕頭答應。
理郡王望望天色已過正午,不由上前拱手道︰「陛下,此事還是回城再做細論吧陛下今晚,還要設宴款待天壽城鄉紳及四大家族各位當家呢」
古清華點點頭,道︰「也好林芝,將古令儀帶下去,補羽林軍三等侍衛的缺,這就隨朕一道入行宮吧,你們好生教教他,啟程時,一並帶他同行。」
古令儀、古三老爺、古氏父母齊齊抬起頭,愕然的盯著古清華。
居然,命古令儀補羽林軍的缺?也就是說,古氏族人已經打破先帝禁令,邁開了走上朝堂、參與國家政事的第一步?
「是,陛下」林芝也愣了愣,轉眼看到木雕石塑一樣的古令儀,不由蹙眉沉聲道︰「古令儀,還不謝恩」
古令儀猛然回神,強按狂跳得像要飛上天空的心,結結巴巴道︰「小人、小人謝陛下隆恩,謝陛下」
「陛下陛下此恩,微臣等萬死不辭吾皇萬歲,吾皇萬歲」古三爺等竟似比古令儀還要激動萬分,滿面潮紅,兩眼發光。
古清華揮揮手,道︰「罷了,下去吧朕與你們一樣,都是太祖皇帝的血脈,血濃于水,一家人始終是一家人,昔年之事參與者,早已得到應得的懲罰,朕不希望讓一代一代的後輩背負著先人的過錯活著,朕更不希望,有人再步後塵你們,可都明白朕的苦心?」
「微臣明白,」古三爺霍然抬頭,雙目炯炯,一字一字決然斷然道︰「陛下放心微臣等定不會叫陛下失望更不敢辜負陛下一片好意若有人膽敢起不二之心,便是背祖棄宗,不需陛下動手,微臣等亦決不饒恕」
盼了多少年,才盼到今日之曙光,古三爺比任何人都明白今次機會之來之不易,更比任何人明白,今次機會之懸于一線。他,絕不容許古氏子孫中出現任何的差池而斷送了所有人的希望和前程,無論是誰,都不容許
古清華滿意的點點頭,舒了口氣緩緩道︰「下去吧起駕」
說畢,在太監聲聲嘹亮清遠的「陛下起駕——」唱誦聲中,古清華由蘇浚扶著,一道進入了御輅中。兩邊明黃車簾輕輕垂下,車里車外,一時兩個世界。
車駕啟動,緩而穩,慢慢前行。古清華仍舊依偎在蘇浚懷中,不是她不想起來,而是,她實在是沒有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