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連說沒有落下,邵卿有些不太高興的也說沒有落下。不過,慕天南那渾然不敢置信帶著懷疑的目光不自覺的讓他自我反省了一番,經過記憶回放,邵卿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半開玩笑半認真似的笑道︰「我倒是想起來了,倒還真有一處宮室沒有全部清點人數呢」
慕天南心頭頓時升起一絲希望,忙問是哪里?
「承慶宮。」邵卿混不在意瞟了慕天南一眼。
「承慶宮?為什麼」慕天南頓時心頭一涼,有些呆了。他原本以為這事是哥舒宇嫉妒他得用跑出來搗亂,所以自坤寧宮分開後,便搶著往興慶宮去,不料興慶宮里連哥舒宇在內上上下下人人都在,弄得他失望極了。當時心里既失望又著急,又被哥舒宇搶白諷刺了幾句,也沒來得及想別的,哪知,卻把承慶宮疏忽掉了……
邵卿眉頭微蹙,不太滿意他這種態度,有些不太痛快道︰「蘇側夫抱恙在榻,這你也是知道的。本宮去時他已睡下了,自然便沒有打擾。不過,本宮也未徇私,承慶宮上上下下的奴才可是一個都沒少,若說,就只蘇側夫一個沒驗,慕側夫,你總不會懷疑是他吧?」
慕天南心里窩火,嘴里發苦,但事已至此還能說什麼?先別說守住各宮的侍衛已經撤了,便是沒撤,難道他能帶人重新去一趟承慶宮,這不是打邵卿的臉嗎?
「不敢,蘇側夫身體素來不好,皇夫說他已經歇下那便是歇下,自然不會有假。」慕天南陪著笑,後悔得簡直恨不得一頭撞死
他很懷疑,那個蘇浚的病,十有八九是裝的,因為早在入宮之前,他和議政王等便探討過很多次蘇浚回都的可能目的,帶著目的而來,試問怎麼可能是個病秧子呢?可據北境回來的探子密報,蘇浚是個早產兒,從小便身子羸弱,確實有病,一年到頭藥罐子不離身,後來議政王也就相信了,不料此時又發生這種可以說是意外也可以說是意料之中的事,怎麼叫人不懷疑?
慕天南郁悶極了,正琢磨著找個理由前往承慶宮查探一番,誰料坤寧宮傳召太監匆匆進殿稟報,承慶宮蘇側夫身邊的小太監小鄧子慌里慌張的跑來求見,說是蘇側夫病情加重,請求正皇夫宣召太醫入宮
邵卿和慕天南都是一驚,邵卿便忙命人去開宮門宣太醫,慕天南趁機在一旁說道︰「蘇側夫莫不是因今晚之事受了驚擾,正皇夫,不如咱們過去探望探望,也好教他放心?」
邵卿一听也有理,便點點頭,與慕天南帶著一票宮女太監往承慶宮去。
一去果然見蘇浚面白如紙,嘴唇發白,雙眸半張半闔,躺在床上吁吁喘氣,身體虛弱得見了正皇夫都掙扎不起來行禮。
邵卿忙擺手制止了他,嘆道︰「這時候了蘇側夫還在乎這些個虛禮做什麼?好好躺著,千萬別又勞動著了,放心,太醫一會就到」
「你們是怎麼伺候的,怎麼蘇側夫突然之間病情變得這樣嚴重?」慕天南有些發冷的目光掃過殿中伺候的太監宮女,臉色一沉。
小太監宮女們齊齊跪下,俯首,一聲不敢言。半響,墨雨陪笑道︰「奴才們哪里敢掉以輕心,想必是,是今晚蘇側夫睡得早,藥也沒來得及喝,所以——」
慕天南哼了一聲,還欲再追問些蛛絲馬跡,邵卿打斷他道︰「那你們還杵在這里做什麼?還不快起來拿藥去慕側夫,此時便少說兩句吧,省得又擾了蘇側夫清淨」
慕天南听他用了個「又」字,顯然是責怪自己今晚多事擾了蘇浚,不禁心頭暗氣暗恨,也只得忍氣吞聲閉了嘴。
不多會太醫來了,連忙替蘇浚診治,說他是急火攻心以至血脈不暢,血氣上涌,肝氣相沖,開兩劑清心寧神的藥搭配著吃便無事了,然後又再三囑咐,往後定要按時按量服藥,按規律作息,千萬不可再大意了。
听了太醫的話,邵卿又問了墨雨一陣,看著他們將藥煎好了端來,便對蘇浚說了幾句「好生養病,勿憂」之類的話,便與慕天南告辭而去。
蘇浚搖搖欲墜、虛弱不堪的被人扶起架著,斜靠在墨雨身上,喘著氣客氣了兩句,重新躺下。
出了承慶宮,邵卿眼神冰涼涼的瞅了慕天南一眼,一臉肅色道︰「夜已深了,慕側夫也回宮休息去吧明日,還要打起精神跟陛下交代呢」邵卿不禁懊惱,自己腦子發熱怎麼的?居然跟著他一塊發瘋,神使鬼差的,居然答應了他搜宮這麼荒唐離譜的要求明日他受責那是必然,可自己這個正皇夫何嘗沒有錯,明日照樣得上表請罪
慕天南的心算是徹底的沮喪了,也沒理會邵卿的言語態度,默默施了一禮轉身回宮。蘇浚的病絕不是裝出來的,這麼說搗鬼那人並不是他。會是誰呢?慕天南頭疼不已
承慶宮中,蘇浚服了藥之後沉沉躺下,墨雨便將諸人打發回去休息,自己侍奉在蘇浚寢殿中。
四下寂寂,墨雨回頭望望,轉回來想榻上低聲輕喚︰「公子,公子,你怎樣了?要不要緊?」
蘇浚睫毛輕動,睜開雙眼,喘著氣苦笑道︰「放心,死不了……」
「公子這是何苦呢其實當時已經混過去了,完全沒必要如此——那藥傷身,若再來這麼幾次,公子您的身體怕真會——唉」想起邵卿帶人進來那陣子墨雨還心有余悸,當時蘇浚還沒回來,床上被窩里,塞的不過是枕頭幸好,邵卿心腸善良,听說蘇側夫才喝了藥不能見風也就遠遠的瞥了一眼,並未走近。
蘇浚伸手撐了撐床榻示意,墨雨便忙扶起他,順勢扯過靠枕墊在床頭,扶他半身坐起,斜斜靠在靠枕上。
「當時混過去了不假,但邵卿並未親自看清床上是何人,慕天南既然做了這麼大的動作,他一無所獲豈能甘心,追問細查之下遲早會知道這個紕漏,到時候恐怕連邵卿也會疑心。倒不如這時讓他們看清楚了,呵呵,看清楚了我是不是病得下不得床」蘇浚說完這幾句話已是喘吁吁的咳了起來,墨雨心一揪,低喚「公子」忙上前替他輕拍後背。
蘇浚瞧著墨雨欲言又止隱有生氣的表情不禁笑了,輕輕搖了搖頭,笑道︰「放心,往後可清淨好一段日子了那慕天南明日無話回陛下,除了請辭羽林軍副統領一職,再無二法」
墨雨忍不住氣道︰「公子這是何必,陛下對您不過是面子上情分,何必為她賣命?依小人說,那姓慕的把水攪得越渾不是越好?」
蘇浚搖搖頭,嘆道︰「這些年一直听人說議政王如何如何勢大權大,原本不信,到了皇城方知不假。陛下好不容易才將羽林軍和皇宮權力收回,若是再讓慕家鑽了空子,今後陛下再要做什麼可就難了而且,那樣的話對咱們也沒有好處,你別忘了,爹讓咱們來都城是為了什麼。」
「小人自然沒忘」提起蘇嚴,墨雨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恭敬,想了想仍是有些氣鼓鼓道︰「可是,小人還是替公子不值」
蘇浚蹙眉,故意板著臉斥道︰「你懂得什麼夜已深,你也下去休息吧我也得好好調理調理,去吧」
「是,公子」墨雨悶悶退了出去。蘇浚怔怔望著昏暗的一點橘黃燈火,想著臨行前父親的交代,不禁黯然長嘆。
次日,慕天南無言回復君命,只得辭去羽林軍副統領一職,自請禁足三月,罰奉半年。古清華理所當然收回了羽林軍副統領職位,準他禁足之請,罰奉未準。
正皇夫邵卿也上表請罪,坦言自己肴亂視听,隨意搜檢宮闈,不合體制,驚擾了眾人,請古清華降罪。
古清華便將他罰奉三月,仍舊命他好好掌管,而且當晚便到坤寧宮與他一起用膳,以示恩寵不減。
不幾日,古清華便將林芝擢升羽林軍統領之職,將林放擢升副統領,而慕天南空缺出來的職位,古清華居然驚掉眾人下巴的讓湘琳出任。
自此,羽林軍完完全全回到了古清華的手中。
再過幾日,九城兵馬司的人根據當鋪里出現宮中物件的消息,在北郊追蹤查到了那刺客的線索,惡斗之下,那刺客服毒自盡,自此,一件轟動都城的大案塵埃落定,宮里宮外又恢復了平靜。對這事,古清華也納悶過,並命林芝等暗暗查訪,無奈多日也不見一絲線索,古清華想想,既然有人樂意暗中幫忙,並無惡意,尊重人家不願暴露的意願也無不可,便也罷了。其實她心里暗暗懷疑這事八成是樊其英派人干的,不止是她,湘琳也是這樣認為,以至于心里甜蜜得要命。
只議政王難免又氣得個半死,也打了走著瞧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