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寢殿,頓時空蕩蕩起來,只剩下即將對決、打心理戰的兩人。
「湘琳,扶朕起來」孟青青嫣然一笑望向湘琳。
「是,陛下。」湘琳上前,輕輕扶她下榻。
「給朕把鞋子穿上」孟青青毫不客氣的伸著腳。
一絲怒意被迅速收回,「是,」湘琳單膝跪了下去,咬了咬牙,一手拿起繡鞋,一手扶著她的腳,機械的替她穿鞋。
「把床整理一下」孟青青一邊輕輕攏了攏自己的秀發,一邊隨口吩咐湘琳。
「是,陛下。」湘琳毫無情緒的答應著,可是看似閑適實則凝神聚精細細捕捉她情緒變化的孟青青知道,她已經成功挑起她的火氣了。
「哎呀朕的耳環好像掉到床底下去了,湘琳,你下去幫朕找找」孟青青又突然驚叫了起來。
怒意自臉上一閃而過,湘琳咬咬牙,仍是應道︰「是,陛下。」說著,便要趴到地上鑽入床底。
到了這時,孟青青望著她,不禁有幾分佩服。
孟青青是想試探她,故意指使折辱她好逼迫她現形沒錯,可是,她的最終目的不是這樣的,所以,凡事還是留點余地才好。況且,她需要的「證據」已經足夠了。
「慢著,」孟青青蹲去,輕輕拉住了湘琳,湘琳錯愕的抬起頭,孟青青凝著她,意味深長一笑,徐徐道︰「陛下這麼忍著裝著,不覺得難受嗎?」。
「你——奴婢,奴婢不懂陛下說什麼……」湘琳驟然瞪大了眼,身子一軟跌坐在地,慌忙垂頭,聲音顯然慌亂了起來,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此時愈加白得一絲血色都沒有。
「湘琳是個宮女,料想平日里是近身伺候陛下的吧?」孟青青瞥了一眼腳上的鞋子,道︰「可是你看看你幫我穿的鞋子成什麼樣?剛才,還把我的腳都弄疼了呢你再看看床上,一個宮女連床都不會整理嗎?我很佩服陛下的忍耐力,可是,有的東西不是靠忍就能掩藏的。」
湘琳頓時面如死灰,她抬起頭,望著孟青青,絕望的眼中汪汪滾下淚來,她淒然一笑,道︰「不錯,朕縱然騙得過蘇姑姑她們,但朕騙不過跟朕一樣還魂的你方才,朕一進殿,你已經在懷疑朕了,是嗎?」。她輕輕拭了拭淚,昂然道︰「事已至此,要殺要剮,悉听尊便朕,朕害了大皇姐,本就不該——再活著」
湘琳痛哭不已,悲痛欲絕。剛剛醒轉時,突然發現自己置身于貼身宮女的臥室,本就嚇了一大跳,待到從菱花銅鏡中看到這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差一點點她就失聲驚叫了起來。好不容易強按下心頭無比的茫然、震驚和恐懼,她心急如焚,按耐不住的想要知道真正的自己怎麼樣了。不想,卻看到原該死去的自己會說會動活得好好的,那一刻她心中的混亂簡直無法描述。她不斷的告訴自己要沉住氣,沉住氣,瞞過了蘇姑姑,卻終究瞞不過眼前這一人。
也好,湘琳淒然一笑,不就是一死麼?反正,如今這般的她,還能做什麼?還奢望報仇、奢望將權勢燻天的議政王斗垮嗎?不,不能了,她如今是一個命如螻蟻的小宮女,她有什麼本錢跟人家斗?忍辱偷生的活著,何嘗不是一種痛苦和折磨,死,反而簡單得多了
孟青青一嘆,伸手欲將她扶起來,湘琳一怔,愣愣的由著她扶起。孟青青拉著她一道在龍榻上坐下,幽幽嘆道︰「陛下,活著多麼不易,為何尋死?陛下,難道不想為自己和您的大皇姐報仇嗎?」。
「你?」湘琳吃驚的睜大了眼,瞪著孟青青,其意外和震驚程度絲毫不亞于剛剛醒轉發現還魂在自己宮女身上那一瞬間。
孟青青看著她不敢置信的表情,低頭瞧瞧自己的身體,苦笑道︰「我也不明白怎麼會搞成這樣,說起來,咱們倆是同病相憐唉」
湘琳一呆,不自覺對孟青青少了許多敵意。不錯,這種怪力亂神之事,誰也無法控制,自己冤,眼前此人何嘗不一樣冤?自己又何必恨她呢
孟青青見她神色緩了些,趁熱打鐵道︰「我從前的日子,逍遙自在,無拘無束,何其快活不是我說風涼話,陛下這龍椅,恐怕坐得不太穩吧?」
湘琳一怔,目光突然沉了沉,冷冷道︰「這麼說,倒是朕該向你道歉了?」
孟青青好笑的搖搖頭,坦然道︰「不敢當我之所以這麼說,只是想告訴陛下,我其實並不想佔據屬于陛下的東西。只是事已至此,非人力可為,咱們兩人,只能用如今的身份活下去無論怎樣,這已經是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
湘琳心中一陣激蕩,不甘、不忿、不願,最終卻不得不承認,她冷笑道︰「不必你提醒,朕自然知道不然,方才朕也不會忍辱負重向你下跪、任你驅遣了」
忍辱負重?听著她有些忿忿的聲調,孟青青頓時有點哭笑不得。也難怪,一時之間,要她徹底冷靜的接受這個現實,也著實難為她了
可是,她非要她認清不可不然,將來她再來一個不甘心,背後捅她一刀,她哭死都沒人說理去
「陛下能認清現實最好,既然如此,陛下就不該憤憤不平。從今日起,陛下應該將從前的身份當成一場夢忘掉,盡快適應新身份,這樣,也可少了許多不必要痛苦」孟青青毫不委婉說道。
「你——」湘琳听了這話殘酷而刺心,雖然知道是大實話,仍是忍不住瞪了孟青青一眼。
「你還想報仇嗎?」。孟青青冷不丁問。
湘琳身子一震,滿目悲憤,咬牙切齒道︰「這還用問朕做夢,都想要那慕老賊的命」
「原來,你知道是誰害了你」孟青青玩味一笑,心中暗忖,看來,那個什麼慕老賊該是一位權勢燻天的大奸臣了?
「朕當然知道」湘琳咬牙,突然瞪著孟青青,目光熱烈而焦急︰「你,你會幫朕報仇的,對嗎?」。
「我為什麼要幫你報仇?這個仇恐怕不容易報吧?再說了,與我何干,白白搭上這條命不值得」孟青青半認真半玩笑瞧了她一眼。
湘琳一怔,急道︰「不,你會的別忘了,現在,你才是息國女帝陛下古清華,是他的敵人,你不殺他,他也會殺你。」
「我又不會伸著脖子等他來殺」孟青青這才知道自己是誰現在何地,她振振有詞道︰「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麼?卷一包金銀逃出皇宮,從此埋名隱姓逍遙度日豈不快哉」
「你——」湘琳登時又氣又急又驚又怒,不覺跺腳顫聲恨道︰「你這樣,置我大息子民與何地,置古氏江山于何地」
孟青青用輕飄飄的眼神瞅著她,說道︰「古氏江山與我何干?哦,我還沒向你自我介紹吧?我叫孟青青來自一個離此很遙遠很遙遠的朝代」
湘琳咬著唇瞪著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神情變幻莫測,半響,她盯著孟青青道︰「朕——我,我不管你原來是誰,從哪里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古清華古清華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這江山……」
「那麼你呢?」孟青青灼灼盯著她。
「我?」湘琳淒然一笑,眼底一片淒涼認命,一字一字道︰「我是湘琳,是陛下您的貼身宮女」
「心甘情願麼?」孟青青嘆道︰「湘琳是一個奴婢,要干活,要下跪,要低眉順眼,要見人陪笑,你真的心甘情願嗎?」。
湘琳的心苦澀得扭曲成一團,五髒六腑都要揉碎了,她從來沒有感覺這麼痛,這麼無助過。她好悔,好悔
她痛苦道︰「是的,心甘情願從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如今,夢醒了我,就是湘琳」她忍不住雙手捧面哽咽起來,壓抑的哭聲令人心里發酸。她突然向孟青青跪了下去,俯首道︰「陛下求陛下以江山為重,殺了那議政王,保江山永固,社稷平安」
「你快起來」孟青青嘆了口氣,將她拉了起來,見她這樣,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陛下,您能答應——奴婢嗎?」。湘琳奪手不肯,眼淚汪汪抬起頭。
孟青青失魂落魄的點點頭,一邊扶她起來一邊苦笑道︰「我跟你一樣,何嘗有的選」那些什麼卷了金銀跑路的話不過是說來逼迫湘琳下決心的,其實孟青青很清楚,那個議政王能夠在宮里給女皇帝下毒,還有什麼能逃得過他的眼楮?沒準她這邊一出宮,那邊就有議政王的人在等著了她恐怕連城門口都跑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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