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世,深宮 楔子

作者 ︰ 黑夜幻靈

黑暗籠罩的冥界,陰風瑟瑟,空洞蔓延得無邊無際。

筆直漫長的黃泉路,仿佛走不到盡頭。沿路開滿了彼岸花曼珠沙華,鮮紅逼黑的花瓣,妖嬈、炫麗,帶著死亡的絕望,散發陣陣催眠的芬芳,引領亡靈們走向此生的終極,來生的始端。

生前受盡人世病痛疾苦,亡靈們都巴不得早點投胎轉世。狹窄的奈何橋差點被擠破,很多跌入萬丈無底的忘川河,頓時血濤翻滾,陰風撲面。

奈何橋邊的孟婆忙得來不及休息,湯水煮了一鍋又一鍋。臨了,叉腰不耐煩的低語︰「怎麼還有磨磨蹭蹭沒過來的。」伸手一劃,一個小鬼站在面前。「去,到前面將它抓來這里。」

不久,小鬼抓著一個白衣女子朝這里過來。十八歲左右芳齡,華貴雪白錦衣,不食煙火的出塵美麗,臉上淚痕未干,頻頻回頭。

「你是……雪嬌公主?!」孟婆十分驚訝。

公主看了看孟婆︰「你是……小時候送我龍珠的那位婆婆!」

「孩子,你有龍珠護身陽壽無盡,怎麼會到這里?」最近人間戰禍不斷,冤魂無數。難道是黑白無常忙昏頭弄錯了?「沒事,婆婆這就送你回去。」

「不!婆婆……我在這里等一個人。」雪嬌嘆了口氣,長長睫毛垂下來,如扇子般蓋住晶瑩的淚水。

孟婆掐指一算,知道她殉情的經過。「真是個傻孩子。我當初送你龍珠只為讓南鳳國逃過天災,沒料到你會因此遭遇情劫。他……根本沒死!」

「什麼?!」雪嬌淚眼瞪得大大的。他……沒死?他還活著!

孟婆拉她到奈何橋邊的三生石旁,伸手一揮。光潔如鏡的石頭赫然映出之後發生的事情……

她看到他率領北龍國大軍呼嘯南下,山河破碎,哀鴻遍野……

她看到他走上京都城頭宣布統一天下,改國號天龍朝……

她看到父皇母後不忍受辱,在火光沖天的皇宮大殿絕望自縊……

三生石泛著紅色,一幕幕,淒慘而真實。無法觸模,卻讓人心如刀割,鮮血淋灕。

「你難道忘記我當年告誡你的話麼?龍珠雖能保風調雨順,用于救命卻會帶來比天災更嚴重的**!」

是的,她沒忘記。婆婆曾再三叮嚀,每個人的生死都是上天注定的,絕不可用龍珠救人性命……但,那是他啊!

痴情不是罪過。孟婆盛了一碗熱湯,稍用力,一滴白露從指尖落入湯里,烏黑的藥水瞬間成了淺棕色。「你到陰間時間太長,婆婆也沒辦法讓你還陽了。喝了它,來生重新開始!」希望剛才一滴白露能讓她來生傲然人前,為蒼生造福,彌補今世犯下的罪孽。

雪嬌顫抖著雙手接過碗。「婆婆……你可不可以讓我投胎到離他最近的地方?」

「孩子,就算轉世在他身邊又如何?他也許早已忘記你,更不會認出轉世的你。」

雪嬌眼淚撲朔,端著碗遲遲不喝。她想找他要一個答案,為什麼,他要這樣對她……

「唉……」孟婆長嘆一聲,指指奈何橋。「橋的東邊是男孩,男橋的西邊是女孩。」

「謝謝婆婆!」雪嬌咕嘟咕嘟將一碗湯全部喝下,酸甜苦辣咸,人間五味一一從舌尖而過。

奈何橋,青石做成的橋面,不過五格台階,卻無比漫長。提起裙角緩緩踏上橋,每一步既是一種遠離,也是一種逼近。只要過了橋,她就會忘記一切!忘就忘吧,忘記何嘗不是一種新的開始。雪嬌回頭對孟婆嫣然一笑,揮揮手,快步走入橋西的黑暗。

孟婆目送她走後回頭瞥了眼三生石,上面隱約顯現來世的景象,又一聲長嘆︰「真是孽緣……」

前方無盡黑暗漸漸透出白色,腳下是如烈焰燃燒的曼珠沙華。她感覺今生種種正一點點從記憶里抽離。誓言和謊言,不過一步之遙。

他曾對她說,遇見她,是他此生最大的幸福……

他曾對她說,要向南鳳皇帝求婚,用通婚的方法使兩國永世修好、萬民富康……

他曾對她說,愛她不是今生今世,而是生生世世……

迎面微風送來令人酥骨的濃香。傳說,曼珠沙華的香氣能讓人想起前世的事情。趁神智還沒有徹底消失,她俯身摘了朵放在鼻下,一定要記住這個味道!

萬丈金光忽然從頭而降,身體頓時輕飄飄的。「我來了……」眼楮緩緩閉上,淚水滑落臉龐。緊握的拳頭,鮮紅花瓣從指縫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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