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已端上來了，姓余的先高高舉起酒杯，一連和他倆踫了三杯，才斟詞酌句地說︰「也許，李主任剛才的話有點刺耳，有點兒言過其實。但是，實事求是的地講，這幾年咱們堯城的確存在著一種虛夸冒進的苗頭。雖然我不了解全市的情況，也許我那兒比較特殊，反正就我走過的兩個鄉鎮來說，浮夸現象的確存在。就說鄉鎮企業吧，明明一個像樣的企業也沒有，全鄉只有幾個豆腐坊、小四輪，每年上報的產值也是幾千萬，甚至上億呢。」
「那……你不會不報？」趙浩沉下臉來。
「不報不行呀。上頭每年下的指標就是那麼高，你不報，別人都能完成，就你完不成，行嗎？記得有一年，我還是剛當書記報得比較低，區里的干脆說，你不用報了，我們替你報吧。後來我調來區里的報表一看，居然比我自己報的數字翻了一番多，你說我該怎麼辦？所以，實事求是地講，大概除了財政稅收，其他數字都有水分，只不過多少而已。真的！」
李剛卻不以為然地說︰「哼！你說的還不準確！財政稅收也一樣，同樣不真實，什麼買稅、探收、虛增過賬，這些事兒你自己沒做過？」
「這這這……」姓余的忽然尷尬地笑笑，不吱聲了。
看他們這樣，趙浩實在無話可說。雖然身在機關，但是這些傳言他的確听過，只是不像當面說著這樣真切罷了。
幾年不見，老余的確老多了，也好像變了許多，隱隱約約竟有點兒像秦明那樣的作派了，坐在那兒像個老農民似的。
趙浩一邊吃一邊反復回想，他究竟叫什麼名字呢？一直到吃罷飯，也始終沒想起個究竟來，只好老余老余地叫著。
許是酒喝多了，頭暈得很，趙浩扶著門框，等著老余去結賬。余剛拉著他來到店外說︰「天黑了，要不找個地方玩玩去？」
趙浩困難地搖搖頭，感到頭更暈了︰「有什麼可玩的，無非是歌廳舞廳而已。我還有正經事的，今晚那份材料必須弄出來的。」
李剛忙低低地說︰「我也有正經事的。听說這一兩天就要研究干部了，老余想讓你幫個忙，今夜無論如何去見見單龍圖。這小子準備了一個大包的，五噸呢，你只要領進去，其他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一听這話，趙浩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他當然明白，李剛說的是所謂黑話，大包就是紅包，五噸就是五萬。
雖然當了幾年秘書長，但這樣的事兒他的確沒干過，只好岔開話頭說︰「這就奇怪了，你現在怎麼和他攪在一塊兒了？」
「正所謂不打不成交。當年那事，我也想通了，不能怨他的。」李剛又壓低聲音說︰「不過這人特講義氣，口口聲聲說是他害了我，所以非要幫我一把不可。你大概還不知道，我現在受聘到西河鎮當洗煤廠廠長了。」
「是嗎？我記得，你不是一直不喜歡做生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