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27
「我認得你！」魔主漆黑的眼眸中閃爍著駭人的光芒，有難以壓抑的憤怒在浮動，「你是他的師叔祖——整整追殺了他五百年——想不到你現在還沒死！」
老人嘆息，他眼前之人，自然不是剛才那個人。浪客中文網「我老了，人也快死了——但要是不把你帶走，我死了也不安生吶！」
魔主冷笑︰「三十萬年前你們都沒能殺死他，三十萬年後，只剩下你一個，你覺得能殺死我嗎？」
老人一臉理所當然神色︰「單憑我老頭自己，當然殺不死你。但不要忘了，這里畢竟是姓楚的那一家子的地盤！月神女娃子殺不死你，就由我來；我老頭若還殺不死你，自然還有楚氏一族出手。楚氏一族還是不行的話，我老頭相信，這一次天朝祖獸會為你再次登臨門外！」
魔主冷哼︰「我是魔主，我若願意，不死不滅。單憑你們，不夠！」
「如果再加上他呢？」老人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相信身前之人可以理解這個「他」，是誰！
魔主卻哈哈大笑，仿若听到了什麼極可笑的事︰「你難道有我更了解他？他若願意出手阻我，現在哪還會有我？既然我回來了，就已經證明了他的選擇！」
老人臉上露出戲謔笑意︰「看來你很確認他的選擇是什麼？」
魔主眸中閃過一絲陰沉，看著身前這位活成精的老人，仿若要看透他的心神。魔主心思驟轉，不錯，他的確很篤定那人的選擇，自己自虛無放逐中回返，足以證明他仍未放棄滅世執念。但，身前之人話語中，分明有著什麼依仗！且這依仗，與那人有關！
老人臉上笑意更濃，在魔主看來，這分明就是嘲諷！嘲諷他一無所知，自以為是！魔主神色愈加難看，寒聲說道︰「以話語撼動我魔心，你既為他的長輩，不覺得這一招太幼稚了嗎？」
老人笑著搖頭，呵呵問道︰「你既知，他因困惑而死。又是否明白，那個真正幼稚的問題，有什麼深意，能將他困死？」
魔主神色一變——果然，身前之人並非全無所獲！
老人目光雖渾濁，盯著他，卻似有一道道閃電在幻化︰「那是因為，他得到了那個問題的答案！」
「天塌了怎麼辦！」魔主冷哼，「可笑！天塌了，自有個子高的去頂著，與他何關！」
老人一怔，緊接著臉上就露出真誠的笑意——不錯，這股笑意，很真誠！就像一位頤養天年的老人，看著自己玩耍的孫子們時露出的欣慰笑意。老人知道，身前之人，當任魔主，他的心，已經亂了！
這便是好事！
「本能，或者說是第五重識天人感應，讓你以為，我說的是真的，于是你想知道他的結論是什麼。但他留給你的傳承，留給你的記憶，卻讓你覺得，這根本是無稽之談，是我為亂你魔心而胡編亂造出來的東西，對也不對？」老人笑意真誠，露出探詢的神色。
魔主冷哼，完全可以理解為默認。這並不奇怪，老人想明白他的心意也並不奇怪。
「要不然，先听听我老頭說的他的結論，再做定奪，如何？」老人並不著急。而且他很清楚，身前之人更加不會著急。
沒有等魔主的回答，老人深深嘆了一口氣，感慨說道︰「如果不是親耳听到，我老頭也不會相信這便是他的結論——實在是太過無稽！」
老人抬頭望了望黑暗天幕，沒有星辰微光，他眸光卻閃爍不止︰「他的結論便是這天，已經塌了！」他猛地轉身，指著那黑暗的天幕，目光炯炯看著當任魔主，他徒孫的傳人！
這一瞬，老人一掃腐朽頹勢，容顏仍是老態龍鐘，身形卻顯得異常高大。看起來，根本不像是一個將死之人，而像是，這世間的主宰！
魔主神色不變，心中卻想起一道開天闢地般的驚雷！
仿若一條蟄龍被驚醒，在他的識海中翻騰起滔天的巨浪。那道目光，凜然無懼，無比清楚地告訴他，老人所言，非虛！只有說真話之人，才敢以這樣的目光示人——目光，無論修行到何等強大的程度，都是最能表現一個人內心波動的事物！
一個人，無論心性有多堅韌，無論智慧有多深邃，都不能完全掩藏，他內心的情緒，在他雙眸中投射出的「痕」！修行到魔主這種層次，自然有辦法去抓住，這道無所不表現的「痕」！
而這一刻，老人眸中的「痕」，傳達給魔主的訊息，卻是他絕不希望看到的！
他深吸一口氣。
老人發出一聲惋惜地嘆息，慨嘆道︰「無法理解是不是？當年我老不死追殺了他五百年，自然是要真殺他，這是為天下蒼生。但，我老不死畢竟是他的三爺爺，他所取得的成就，是我們所有人都難以企及的——他是我們所有人的驕傲！但，沒有人敢顯露出這種驕傲——他是魔主，他要做的，是滅世啊！當年他選擇了自己的死亡，誰能明白，我們幾個老不死高興的同時，那不敢表現出來的傷痛？但三十萬年後，他竟然告訴我，困死他的是一個問題，那個問題是天塌了怎麼辦，他的答案是天已經塌了，世道已經滅了，所以他選擇死去——呵呵，呵呵」
這是一種很復雜的感情，如果他身前之人只是魔主，定然難以理解。但他不只是魔主——他曾是那個身世淒慘的小乞丐楚三千，他內心深處難以言說的痛與哀傷，足夠魔主去理解老人的感受！「他要滅世，他的結論卻是世道已經滅了，于是他滅世執念的存在就沒有了任何意義，于是他選擇死去。但眼前的一切又告訴他，世道還在，根本未滅，于是他留下滅世執念，魔道傳承，讓他的繼承者去完成這一切！」魔主心中已經認同，老人所說的確是那人的想法，輕易推斷出這個結論，神色恢復淡然，平靜說出了這些話。
——就像，這與他的「滅世」，沒有任何關系似的！
這顯然是不正常的！
老人神色露出悲哀︰「你既然接受了他的記憶，就應該明白，他的這個結論，有幾成可能是正確的！」
魔主毫不猶豫答道︰「應是十成！」
老人長嘆一聲，不再開口。
魔主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他有沒有告訴你他的選擇？」魔主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戲謔，看向老人的目光充滿了憐憫。
老人沉吟了一下，道︰「他不想管你的事！」
魔主點頭︰「意料之中！我已說過，既然他將我從虛無放逐中喚回，就證明，他並沒有改變三十萬年前的想法！」
魔主咧了咧嘴︰「他不想管，你覺得，依他的性子，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他會留下一個把柄讓你來對付我嗎？」
老人沉默不語，身前之人一體之下，他立刻想到了這一點。的確，依著常生天的性子，根本不可能這麼做！
「我憐憫你！」魔主神色中果真帶著憐憫，就像是看著一個被家人拋棄的普通老人，風餐露宿，即將凍死街頭，「他復蘇的那片刻中，你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借他的力量來對付我——是了，想必你會勸他回頭是岸，但你心里很明白這是不可能的，所以你表面上在勸他，實則是在暗中撬他的秘密，用來對付我。但很可惜，很可惜——你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欺騙他，他完全對你坦誠相待——只是有些東西，你沒有問到，所以他沒有直接交代的義務！」
「看來，他的確很尊重你！」
老人瞳孔驟然縮小，像是想到了什麼，卻又想不明白。
「你的確得到了你想要的東西！但要想殺死我，重點不是這個你想要的東西——我不是他！」
魔主轉頭不再看他，冷漠說道︰「吾乃黃泉幽冥草，生而滅世，主造幽冥黃泉！」
「我的滅世，是將世道轉化黃泉道。天塌沒塌，關我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