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01
第六十七章不死
楚三千知道，他應叫它蜀山。然而記憶中或者說是想象中的蜀山，明明是一座比萬桃山高不出多少的丑陋小山，既荒且涼，比萬桃山差了千萬倍。然而直至此刻，楚三千才明白︰原來自生成到毀滅，整個西涼都在坐井觀天。
西涼端坐井中，看到的是那籠蓋四野的蒼穹，但實際上，它的頭頂只是一方井的天空。
一股蠻古滄桑的氣息和那蜀山同時傳入楚三千識海，讓他痛徹心扉。
怪不得，世間多傳，蜀道難，難于上青天。如此說來，在那因青翠而顯得幽暗的蜀山上開闢出的蜀道，如何不是難于上青天？
然而這並不是全部。
長城外有人。
一望無際的白色帳篷密密麻麻，鋪在那青色的大地上，如同開放的一朵朵佔領春天的小白花，小白花間點綴著一個個模糊影子，遠遠看去像極了春日草心里生出的密密麻麻的害蟲，是需要噴藥的。
然而楚三千想到的卻是，西涼那些山門的想法果然沒有錯。
因為西涼的封印已然消失，所以外界的那些修真者，定然不會放過這片隱藏了無數秘密的土地，自然也不會放過每一個有可能藏有這個秘密的人走出西涼。所以西涼，不會有任何一個人走出。如非那道詔令，西涼外的修士，早已踏平了整個西涼！
既然如此，還不如讓他們西涼的本土山門從這些凡人中尋找有資質的孩子，其他的，為了防止密密泄露，自然應該殺掉。
這些，自然是從那些比他們同門晚死幾個時辰的修士口中得到的。
然而楚三千又想︰就算是沒有錯，他們就能肆意屠殺無數年敬他們供他們的平民？因為害怕被別人殺而自殺，和因為害怕親人被別人殺而殺了親人，本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所以西涼的這些修道山門的所作所為，終究是錯的。
錯了，就應該受到審判。楚三千沒有能力審判他們，但他依然用自己的方式去懲罰——三日來小心繞過了無數異變之地，楚三千唯獨沒有繞過，那一路之上七處殺戮之地！以殺戮對殺戮，這便是楚三千的選擇！
那密密麻麻的蟲子，正是蜀國境內整裝待發的無數修士。這些修士不只是來自蜀國，大多數，卻是來自蜀國以南的國度，那個國度，才是真正的不滅天朝的直屬分封國，和南唐隸屬的大唐王朝同一級別的國——大漢王朝！
數百道目光齊齊射向不遠處的長城上——空無一物，這些巡游官搖了搖頭，全以為那只是錯覺，繼續小心巡游，防止軍中發生不愉快事件——不同于凡間軍隊，在這臨時組建的修士大軍中，稍有不愉快，就是要死人的。
某軍帳中偷食美味的小怪物生天模了模長著密集毛發的腦袋，疑惑道︰「怎麼那麼像小三千啊？」
眨了眨幽深如墨的雙眼，小生天嘟嘴咕噥道︰「一走就是這麼久，也不來找我，誰稀罕你啊！」
「倏——「
這小怪物，瞬間消失不見。
中軍帳中，須發皆白，面上皺紋如老樹之根絲絲盤結，盤膝打坐的老人驀然睜開雙眼，瞳中閃過一道狠辣光芒，身體一晃，消失不見！
幾乎同一時刻，那老者卻是出現在那長城正前方不足五丈處，眯眼看著滄桑的青色石牆，片刻後寒聲道︰「未得允許，擅入西涼者，殺無赦！」話方出口，右腳已踏出一步。就在這時，東方忽然傳來一股令其悚然的氣息，這老者須發皆張，猛然轉頭看向東方，卻是沉默。片刻後嘆息道︰「也罷！老夫就是再等上幾日又如何！」
皇城小世界傳出的帝召，並未規定這場東遷會持續多久。然而就算是明知這里面，不會有一人活著走出。來自天朝數十屬國的數百萬修士，也無一人敢在默許或暗示到來之前，踏上這道長城一步！
這不是楚三千的依仗，卻真真正正救了他一命！
踏上那城牆一息，只看了外界場景一眼的楚三千悶哼一聲，身體石頭一般落向大地。但，他仍舊不知道，那數百個游走不止的蟲子，到底有沒有看清他的相貌！
數十丈的高度下是破魔。
破魔的旁邊就是那深壑。
以為逃過一命的楚三千忽然發現，自己的呼吸已然停滯。
他閃電般的下墜不只是自己念力道力作用的結果。
楚三千雙眼有些模糊，身體表面升騰起一股血霧。
下方的破魔似是在怒吼，楚三千沒有听到。
無形的氣刃割開楚三千身軀，瞬間又被他強大的氣血修復完全。然而畢竟是受了傷害，內里的傷害難免露于表外。數個呼吸間無數次割裂與修復，讓楚三千體表滲出報廢的鮮血，又被那無形的氣刃切刮，化成他體表的血霧，遮擋了下方破魔的視線。
剛剛適應了這個主人的破魔看到那血霧，自然知道一些恐怖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于是發出恐怖的怒吼，提醒急劇下墜的楚三千。然而，這個時候的楚三千，身體被那氣刃割裂了無數次，被自身修復了無數次，早已是活死人一般，除了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一些事，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楚三千沒有听到這怒吼，臨到近處又扭捏猶豫的小生天似乎听到了。眼色一變，沒有再猶豫，數十丈距離倏忽而過，空氣中也留下一個柱形的空氣漩渦，久久不散。
它，看到了幾乎失去知覺的楚三千！
看到了下方咆哮的破魔！
早知道那道深壑的詭異恐怖，小生天沒有絲毫猶豫，張口噴出一口粉紅色桃息，神色瞬間萎靡，眼中閃過一絲堅毅，向著那桃息一吐——
在這一吐之下，那口桃息驀然散開消失，如同一個氣泡的崩碎。但同一刻，楚三千急劇落下的身軀上，卻突然出現一只粉紅色遮天大手，向著楚三千猛然一抓一甩——
楚三千身體仿佛真的被這透明大手抓住，在這一刻，竟是突然月兌離了那股無形巨力，向著遠處斜斜飛出。與此同時，那粉紅色大手像是終于支撐不住，片片崩裂，消散成虛無！
但，就在楚三千身體堪堪越過深壑上空之時，那黑氣繚繞的深壑中，突然閃過一道人影！
黑氣之中突然化生出一只猙獰巨爪，這爪，有六趾！黑氣凝化成幽光閃閃的巨大鱗片覆蓋其上，威勢非凡，直接越過數十丈距離，出現在楚三千身後，六只鋒利爪尖幾乎已經觸踫到楚三千體表血氣。
就在這時！下方破魔怒吼一聲，弓身屈腿，猛踏一步大地，一躍而出——
最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數日來被楚三千暗中認為威勢有余實力卻是渣的破魔，突然化成了一只頂天立地的蠻荒巨獸，這巨獸亦是全身黝黑，但卻全身被黑色的火焰包裹，有九頭九尾，每顆頭上又有一只繚繞黑色閃電的獨角！
這巨獸只是在這天地間現出一瞬，忽然發出一聲慘烈至極的怒吼，驀然崩潰，與此同時，那巨獸正中頭顱處，卻突然出現一顆碩大無比的頭顱！這，只是單單一顆頭顱，沒有身軀，沒有肢爪！
這頭顱，和那巨獸九顆頭顱只有一點不同——這巨獸頭頂，有三只角，每一只，都是那九顆頭顱上的獨角的數倍之長！
這頭顱出現的一瞬，那黑氣繚繞的深壑中，那道人影，再次出現，在黑暗中沉浮，仿佛黑暗的主宰！
一道驚喜至極的識如同一條龍卷，瞬間傳遍西涼每一個角落——
三千紅塵界，唯一不死的真魔！
那頭顱的出現，並未引起天地的任何異變。甫一出現，這頭顱就劇烈掙扎，仿佛在掙月兌著什麼。終于，這頭顱那空洞的雙眼中，突然出現幾條黑色的閃電！
黑色的閃電繚繞，瞬間成為最完美的球形，凝固在那眼窩中，成為這頭顱的眼珠！這雙閃電化作的眼珠，剛一凝固成實質，突然就射出一道黑色閃電！
瞬間而至！那猙獰巨爪被這閃電稍一觸踫，立刻偏偏崩潰，消失！深壑中那人影在黑氣中浮浮沉沉，卻並未再次出手阻止。
沒有了黑手的阻止，楚三千身軀劃過一段弧線，落向對岸腐朽的桃林中。那片平靜的土地，突然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沉寂如初。
看到這一幕的巨大頭顱發出一聲淒號，瞬間化作一絲絲流轉的黑氣，融入那深壑。那頭顱所在之處，眨眼的停滯後，突然迸出一團血霧，又瞬間被無形巨力拉向深壑——
原處，現出一具幽深如墨的骨架——
破魔！
緩緩飄向那道人影。
與那人影同時沉入地底深處。
神色恐懼的小生天識海中傳出一道識——
看在你母親的份兒上，我不殺你！看在這尊真魔的份兒上，我不殺他！但，沒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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