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21
第四十九章前因後果
萬桃山西麓有斜崖，並不很陡。山腰桃樹將老石腐化成了泥土，西來的海風卻不允許三千丈高的山頂也生些桃樹，山頂八百丈以內盡是塊塊堆積的龐大山石，堅硬的磐石裂紋遍布，滿是歲月痕跡，卻依舊迎風傲然，讓從西麓上山的人可以越盡千辛萬苦後，不借助繩索刀斧爬上萬桃山頂。
然而在西涼三場如約而至的桃花雪後，到達萬桃山西麓山腳的楚三千則注定沒有那等福緣，得見晴空萬里白雲上奇兀嶙峋怪石。原本並不以為如何遺憾，在從老頭嘀咕自語中得知，西涼頂尖修士之中，有數人是望石入道之後，楚三千深以為憾。
從西麓斜崖登頂萬桃山本就很難，三場桃花雪過後，直接將這「很難」變成了「不可能」，所以即便爬過比之陡峭得多的桃淵懸崖，楚三千原本也沒打算豪氣干雲排雲而上。失志才猖狂，猖狂則有命。若非被逼到絕望，楚三千哪里肯跳桃淵爬懸崖。
然而對修士來說，世人眼中的「不可能」則往往代表「很難」，對大修士來說，「很難」恐怕又要打上一個不小的折扣。
沒有給楚三千很多時間感嘆猶豫，老頭拉著鎖鏈拐上山腳上山的幽寂小道。楚三千眼神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娘子，滿懷幽怨。
原本以為老頭終于要露出一番高人風範，帶著他大步如飛或者干脆就飛起來，那樣的話就算是被當風箏放楚三千也毫不後悔。然而老頭顯然沒打算給楚三千過多震撼，一步步走得穩當踏實，將從未有人踏足其上的雪地踩得咯吱作響。更可恨的是那老頭表現得雲淡風輕一些還好，偏偏喘著牛息吐著白氣低聲咒罵不已，細听來似乎是在罵山高路險，罵楚三千。哪里有一丁點兒高人風範？
當楚三千終于確認這才是狗（這才是真正的操•蛋）娘養的現實，眼中幽怨，已不是受了欺負的小娘子而是受了相似欺負的小相公。
這般速度，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登頂萬桃山。
山上桃林間緩慢行走，無聊中，楚三千整理起思緒，越想越是心驚。
公孫若愚突然展現出非人實力，自封了西涼王。
鐘二牛義無反顧自掘死路**身亡，公孫若愚身邊卻有一個他的人。
見道公孫若愚冰山一角，楚三千自然不會傻傻的以為公孫若愚還是那個草包窩囊城主。公孫若愚非人的隱忍與野心浮現在楚三千眼前。
那麼，鐘二牛難道可以如此輕而易舉將一名死士安插在他身邊，而且還是極重要的貼身護衛？
是不是可以認為，這一切，公孫若愚都知道？
聯想到隱隱成為西涼城第二大家族的王家被表面上一個宋家的家丁，鐘二牛輕易毀滅，恰好在王混自顧不暇之際。如此一大家族毀滅，城主府又全無反應。楚三千心中發寒，卻已篤定——這一切，公孫若愚全都知道！
不僅如此，恐怕，這一系列事情當中，城主府扮演的角色，不可能如何光彩。
有「仙人」庇佑的王家，怎麼可能被鐘二牛帶著幾個囂張家丁踏平？
楚三千暗自苦笑搖頭，原來一切都在公孫若愚眼中，西涼城，畢竟是他的西涼城。
轉眼入夜，彎月如水。
看著前方老頭，楚三千終于有些明悟。
踏上桃淵懸崖那一刻，他曾隱隱約約感受到一股來自東方的呼喚。沒有過此種經歷，楚三千毫不猶豫應該說根本沒注意，就忽略了這股奇異呼喚。
接著他就遇到了騎青牛西行紫氣浩蕩的老頭。
蜀道前桃林里遠遠探望丫丫姐妹時，這種呼喚再次出現，呼喚中似乎帶了些別樣情緒，終于惹起他注意。然而心中存著有關西街和鐘二牛的執念，他還是選擇回到西涼城，進了鐘二牛除了西街，呆的時間最長的**引。
心甘情願進了鐘二牛的套子。
**引中再沒感受到這股莫名呼喚，不知為何，楚三千心中卻生出一股煩躁，被他不留情面壓了三天，第一場桃花雪後終于爆發，去了西街。
可笑的是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股煩躁從何而來。
西街酒館出其不意斬殺了宋書明，通過小生天召喚出滅仙藤，本想毀滅酒館中所有人，那股召喚突然出現在腦海，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烈，阻止了他人與我俱毀滅的**，失神走出西涼城，看到那被毀滅的小村子。
遇到了那似乎是巡狩者的膽小女孩，失去了小生天。
呼喚再沒有出現，南行入蜀是最好的選擇。萬古西涼封印，封印的不只是這片土地，還有這片土地上的妖獸與修士。遠古至聖煉制的古長城，更是直接杜絕了修士出入，凡人也只能有出無入。出蜀關上蜀道，宋家，自然不再是威脅。
然而那股呼喚幾次三番出現，每次似乎都是在某種關鍵時刻，楚三千早已心生狠意恨意，哪里肯就此離開西涼，永無回頭之日。
于是，楚三千再入城出城，東行。
東城門外，道口殺了王混，殺了那名說出「君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君」的黑衣蒙面人。
救了、猥褻了巡狩者蕭望月，北齊蕭氏，望月公主，沒來得及享受，就成了蕭望月的俘虜。
楚三千終于確認，眼前這蠻不講理老頭，便是向自己發出召喚之人。
楚三千眼神復雜，看著身前腳步變得有些虛浮的老頭，心生無限說不清的復雜味道，有感激，有怨忿，更多的卻是悵惘。
就在這時，走了一路也罵了一路的老頭突然閉嘴，轉身向楚三千做了一個噤聲動作，輕手輕腳轉了一個彎兒，拉著楚三千向桃林深處走去。
西麓桃林大多低矮，和桃淵桃林迥然不同，差了十萬八千里。所以即便沒有桃淵里那濃郁桃瘴，可視範圍也不是很廣。在老頭面前，楚三千沒有班門弄斧探出念力觀察一番。要是老頭發現的是某種強大妖獸，自己不知死活探看一番，被妖獸發現，順著自己念力傷了自己，可不就是自討苦吃。
轉過一段幽暗桃林，前方不遠有一片湖。
湖水清冽冰寒，月下晶瑩剔透。月華中可以看到湖面上升騰的白色煙霧，使這片湖顯得如此如夢如幻。
老頭輕手輕腳伏在一塊青石上，動作小心翼翼得讓人以為他要生孩子了。
楚三千緊挨著他也小心俯臥下來，卻不知老頭在看什麼，疑惑地在湖面與老頭之間轉著目光。
老頭被他看得煩了，嘀咕一聲，伸手在楚三千眼前輕輕一揮。
眼前一切讓楚三千咬牙瞪眼，幾乎叫出聲來。
那是一個女人！
一個很美的女人！
一個很美很美，比西風知秋，比蕭望月都要美太多的女人！
更重要的是，這美人全身**，戲水湖中！
湖里有一個美人。
美人神色清冷，捧起一抔抔同樣清冷湖水抱肩灑在肩頭，水滴順著鎖骨流出一條最自然的痕跡，越過高山峽谷重新回到湖中，卻早已享受到世間最美處風景。
沾染了水跡的翹聳反射著柔和月光，動人心弦。楚三千嘴角不自覺流出一絲口水，越積越多——
「啪！」
落在了老頭覆在青石上的手上。
老頭頓感惡心，原本被美女撫慰的心靈受到極大損害，惱羞成怒，伸腿踢飛了楚三千。
不知何時，鎖鏈已從楚三千手腳摘除。
楚三千慘叫一聲，劃過一段優美弧線落入水中。
女子雙眼猛然睜開，一道凌厲目光射向楚三千。
空中，楚三千亡魂皆冒，下意識又看了一眼女子，正好和女子仿若要射穿他的目光相遇。
「咚！」
濺起一片凌亂水浪，楚三千落入湖中。手忙腳亂穩住身形，心驚肉跳看向女子所在。
女子還在那里。
確切來說，是一頭長發還滴著水，身上卻已裹了一層粉紅長裙的女子還在那里。
就那麼靜靜站在湖面上。
楚三千面露苦澀，顫聲道︰「如果我說我是被人陷害的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