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12
第四十二章鐘局中事終（下）
楚三千聲音突然變冷，帶了淒愴，「王家子弟仗勢欺人，魚肉鄉里，禍害百姓，無惡不作，西街上信手打死徐裁縫夫婦二人，竟還要當場殺死遺孤姐妹。鐘鐵匠不忍，憤而挺身，救出姐妹二人，趕走了你王家之人，並上告官府。豈料第二日王家就來尋仇，打砸整個西街，打死鐘鐵匠，威脅西街百姓。鐘大牛執書訟狀，公孫若愚與你王家勾結，不分青紅皂白，判其污蔑，打了個半死不活，無一人敢直言真相，王混！」
楚三千眼中射出悲憤之芒，哭吼道︰「你可知鐘二牛為何會恨所有所有人？」
「都是被你王家所害！」
「他恨西街所有人，想讓所有人都給他父親陪葬。但，王混，鐘二牛不想西街的人都死了！因為西街，是他長大的地方！西街，不能滅！」
「但你王家所有人，都要死！都應該死！」
「你王家害了他一家子，他就讓你王家三百一十七口的命來抵！」
「鐘二牛也想要我死！他父親對我最好，比對他還好，但他死時，我卻什麼都沒有做！他想弄死我，讓我死在他手里。可我是他救命恩人，他鐘二牛不是恩將仇報之人，所以他害怕我死在他手里！所以他要了我半條命，讓我自生自滅！是死是活，就看我的造化！」
「可惜我沒有死，告訴你王混，我不恨他！我只是沒想到，就算是我沒死，他依舊不肯放過我！」
「我原以為，鐘二牛的算計，到此為止。但我錯了！我沒想到，我沒死，他就要整個宋家死！」
「他給宋家留下了一道線索！」
「可笑！我原本以為，鐘二牛是喜歡丫丫姐妹的，所以他滅了你王家，卻救出了她們。我卻沒想到，這仍舊只是他算計的一部分！」
「他是要讓宋家借丫丫姐妹引出我，要麼，就把我弄死，要麼，就讓我弄死宋家！」
「我不知道他如何算計公孫若愚，但他一定另又安排！」
「獨孤小龍，其實一開始，這里面根本沒有你什麼事。李寒煙，還有其他幾個女子，都只是他的後手，如果沒有王混，如果宋家沒有發現丫丫姐妹，如果我沒有去**引，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他依舊有辦法把我逼出來，因為他了解我！」
「昨日我甚至相信，公孫若愚身後那黑衣人，也是鐘二牛的人！你說，可笑嗎？」
「不可笑！」山洞里突然傳出另一個聲音，「我的確是他的人！」
一處空氣突然一陣波動，現出黑衣人的身影。
「那首詩我听過，」黑衣蒙面人誠懇道，「我知道，你是說給我听的！鐘二哥說過你會試探我，所以我沒動！」
「鐘二哥說你很聰明，比他聰明，原來是真的！」
楚三千呵呵一笑道︰「看來你是他真正的底牌了？」
片刻後，黑衣人點頭道︰「我奉城主大人之命來此取你項上人頭！」
「城主不能修道，只能入文，世間文士，大多善妒！」楚三千呵呵笑道，「鐘二牛很早就應該暗示過我們敬愛的城主大人，作出那些詩詞的，不是他！」
黑衣人點頭不語。
「你們看！」楚三千轉頭看向獨孤小龍和王混二人，「和死人斗，其實挺有意思的！」
重又轉頭看向黑衣蒙面人，楚三千好奇道︰「我只是疑惑，他有沒有告訴你最後一句是什麼意思？」
片刻沉默後，黑衣人點頭道︰「罵人的！」
楚三千笑眯眯點頭，「是罵人的，他很信任你！」
放你媽的狗屁，的確是罵人的話。然而它罵的不是「都是皇家瑞氣」，不是「下他三年何妨」，而是鐘二牛。
即便是昨日，楚三千罵的依舊是鐘二牛！
楚三千臉上的笑意越加濃郁，搖了搖頭不再看黑衣蒙面人，轉身向獨孤小龍，道︰「昨日你是要找我，我不明白，你為何找我？」
垂首想了片刻，獨孤小龍搖頭道︰「已經過去了，不說也罷！」
楚三千臉上露出失望之色，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那一袋息石，西涼外或許不多，但在這西涼內，卻十分珍貴！」
獨孤小龍露出震驚之色，但沒等他開口，楚三千突然擺手，誠懇道︰「雖然那百顆一息石沒有到我手里，但我接受你的示好，所以現在，我允許你離開。接下來的話，只能快死的人听！」
獨孤小龍身軀一震，看著楚三千堅定自信的目光。心中明白，楚三千有著絕對的信心留下王混和黑衣蒙面人！他卻不知道，這種信心，來自何處！獨孤小龍眯起雙眼，片刻後問道︰「為什麼要殺了他們？」
「他們活著，對你更有好處！」
「理由其實很簡單，只是你們沒有想到而已！」楚三千輕輕眨眼搖頭道，「不管承不承認，我，王混，還有他，都是鐘二牛設的局中的一顆棋子！」
「可我不想做他的棋子！」
「我可以不做棋手，不做棋手，不代表甘心做一顆棋子！」
「那混蛋還是漏算了一點，我楚三千終究不是他能算計到死的！」
「我不可能讓他的局就這麼走下去，即便這樣走下去對我更有好處！」
「打斷這局棋最好地方法，莫過于攪渾它！」
「捏去一百顆無關緊要的棋子，或是捏去其中很關鍵的一顆棋子，足以攪渾它！」
「王混，是一顆關鍵處的棋子。他，同樣是關鍵處的棋子！」
「更何況，我不弄死他們，他們也不可能放過我，既然如此，我何必還要裝好人呢？」
「你有信心？你可知道為何他們現在都沒有動手？」
楚三千忽然一笑，道︰「因為你！我知道！可是你該走了！走吧！路上要是遇到宋家的追兵，不妨替我多殺幾個！」
沒有再猶豫，獨孤小龍轉身走進風雪。
「替我照顧好知秋！」楚三千的聲音突然變得悲傷。我予卿一笑，卿還我一生。無以為報，一聲保重！
風雪中沒有傳回回答，楚三千知道獨孤小龍的意思︰活著！
楚三千臉上重又露出笑意，道︰「他還要活著，所以有些話他不能听。你們卻都能听上一听！」
抬起右手，兩人都下意識戒備起來，楚三千哧然一笑。接道︰「之前宋萬山想威脅我跟他去宋家，而不是直接殺了我，是因為我身上有他想知道的秘密——在他看來，這個秘密的分量，恐怕足以換取整個西涼。」
「他卻忘了，我在宋家也呆了近一年時間，老二宋書明的性子，我很清楚！」
楚三千臉上露出哀傷，「我習慣了不相信任何人，更不會相信宋書明！」
「宋萬山也忘了，既然我是從那里出來的，自然有他想不到的底牌！」
「我來自西涼城，我跳了桃淵！」
黑衣人手中握了一柄黑色的劍，王混手中，卻是一把死神勾鐮。
「宋萬山想知道的是，我是怎麼出來的！」
右手手背，幽綠光芒閃現。左方王混化作了一陣風，右側黑衣人直接消失在波動的空氣中。
「他想知道桃淵里有什麼！」
其幽綠色的右手，突然變成了藤蔓模樣。
「桃淵里有滅仙藤！」
瞬間遍及楚三千全身四周。
這一刻，王混化作的風射到了幽綠色藤蔓上。
同一刻，一柄雪色幽冷長劍突然出現在被包裹成一團的楚三千面前，閃電般向前遞去。
然而這藤蔓名叫滅仙，雖然只是幼體，雖然早就虛弱地只剩下六葉！
滅仙，滅的不是凡人眼中的仙人，實際上的修士。而是修士眼中不知有無的真正的仙！
西涼城城主府，七寸高九彩小樹又開了一朵九彩花。
公孫若愚親眼看著九彩花枯榮，眉目間卻沒有憂慮。
許久之後，公孫若愚輕笑道︰「背叛，總要付出些代價！」
沒有回頭，公孫若愚面容忽然冷峻，聲音不帶絲毫感情，「七，小涼的家人，交給你了。我不希望有人知道這個人存在過！」
「目，地下城三千火焰騎士，嚴陣以待！兩日後，出兵，一千攻宋！」
「兩千攻**引！」
公孫若愚輕輕閉上了眼，嘴角緩緩翹起，喃喃道︰「變數？」
「對我來說，哪里有變數！」
風雪中的獨孤小龍，行走在黑暗中。身後升騰起的幽綠光芒，獨孤小龍身軀一震，卻沒有回頭。抬頭，蒙蒙雪夜，黑白分明又混合相攪，突然覺得，原來西涼，同樣不平靜。
那令人驚艷的鐘二牛。
這身上謎團一片的楚三千。
和西涼土著修道山門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宋家。
獨孤小龍突然想起李寒煙，心中一痛，下意識走得快些。
又想起西風知秋。
又想起南山四方。
又想起王混。
又想起老好人公孫老狐狸。
獨孤小龍突然頓住，想到了一種可能。
嘴角露出苦澀，獨孤小龍突然一嘆︰這少年，不比那死去的鐘二牛笨啊！
殺了王混，殺了黑衣蒙面人，三方對峙瞬間瓦解。只剩下他獨孤小龍，這就是讓他直接面對宋家啊！
破了鐘二牛的局，又順勢設了自己的局。西涼城，真臥虎藏龍之地啊！
前方響起馬蹄聲，震懾心魂，獨孤小龍冷哼一聲，道︰「我倒是很願意做他的一枚棋子，宋家，難道還真想獨霸西涼城，或者說是整個封界西涼？」
一顆紫色鈴鐺突然出現在他手中，獨孤小龍隨意擲出。
幾乎同一時刻，前方傳出幾聲慘叫，數息之後，恢復平靜。紫色鈴鐺倏然飛回，沾染了一絲血跡。獨孤小龍伸手抓住，輕輕擦拭，喃喃道︰「世人終究不知道，凡人與修士的差距！」
「你知道嗎？」
想到這里的獨孤小龍忽然又想起那不倫不類的詩，想起楚三千依舊不是修士，想起他自信的目光。獨孤小龍不自禁搖頭一笑自嘲︰「什麼差距？」
「真是放你（•••）媽（•••）的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