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豐在福寧殿跟趙禎兩人如閨蜜似的說了好半天話,又吃得嘴角流油,才腆著肚子從皇宮出來。一邊走一邊還向趙禎揮手說「別送了別送了。」
轉角正遇上張景宗,這老公公跟專門在那兒守著似的,看見梁豐過來,笑眯眯地上前,拂塵一甩,行了個齊首禮。梁豐趕緊唱喏還禮。
「公子氣色不錯啊,又和官家相得甚歡吧,呵呵。」
梁豐心道你這老不正經的,說話听起來怎麼這麼難受啊,相得啥,不就是聊天唄。搞得老子好像小白似的,煩!可臉上還不能不滿,微笑道︰「老沒親近了,近來內相氣色也好很多啊,不知有何賜教?」
「呵呵,賜教不敢,只是過來提醒公子一句話而已,公子朝堂對奏,為國進言,咱家大是佩服,不過,不怕惹惱了諸位大臣麼?」張景宗微笑著說完,看著梁豐。
梁豐一怔,回想方才殿內的辯論賽,沒見您老啊,怎麼知道得如此清楚?瞬間就反應過來,也不說破,馬上義正詞嚴答道︰「多謝內相眷顧,梁豐生為大宋子民,該當出力之時,豈敢惜身?我自一顆心放得平平正正,旁人要來說三道四胡亂猜忌,卻須管不得了。朝廷穩,則江山穩!內相,告辭,告辭!」
說完好像帶些煽情似的,拱拱手,大步流星出了宮去,再不回頭招呼一聲。剩了張景宗呆呆望著那遠去的瀟灑背影,喃喃道︰「這小子,什麼鳥變的?」
張景宗回到慈寧殿,把兩人見面的情形稟報劉娥,劉娥听了若有所思,問張景宗道︰「你覺得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張景宗回答道︰「依奴婢看來,這個梁公子恐怕還是不太理會得官場深淺,故有此一說,少年人有那麼一股子精氣神,也平常得緊,不奇怪。」
「嗯,言之有理。不過呢,他可就難免遭了旁人的忌了。呵呵,哀家打算叫陳執中做個今科副主考,可好?」
張景宗是如何回答不得而知,反正梁豐拍拍出了宮門,來福早就等得前胸貼後背了,望見少爺,就如同望見一大盤紅燒方肘子一樣大喜。還不好說,流著口水就上前服侍。梁豐倒是善解人意,笑道︰「餓壞了吧?走,今兒少爺高興,咱們去吃頓好的。」說著就打頭朝中瓦走去,不一會兒,來到綴錦樓,鐺鐺敲門。
此時正是瓦子生意最清淡的時候,雪里梅正在屋里打疊休息,一晌小丫頭跑上樓來通報梁公子來了。雪里梅大喜,跳下榻來就要去迎,忽然想起上次的事,哼地一聲,撇撇嘴又回去坐了,虎著臉道︰「來就來唄,你瞎激動個啥?他是潘安呢還是宋玉,看把你這死丫頭迷的!」
話音未落,便听得門外一個賊忒兮兮的聲音道︰「呵呵,大妹子好大的火氣啊,遮莫是在吃自家丫頭的醋麼?」一句話說得雪里梅臉若飛霞,帶著笑翻個白眼道︰「吃你的大頭鬼,還以為自己真成了相國寺大籠饅頭了,搶手得緊麼?誰是你大妹子,我認識你麼,我跟你很熟麼,要不要我叫你一聲大哥哥呀?哪陣風把你這風流大哥哥吹來的呀,真是稀客!」
「你看看,你看看,我這才說了你句,你就拉了一馬車,還讓不讓人說話了?唉,實話告訴你吧,我今日入朝面聖,耽誤了飯點,可把來福餓壞了,就近到你這兒來蹭點吃的。順便看看你氣兒消了沒,怎麼樣,賞點吧?」梁豐嬉皮笑臉地說道。
雪里梅一面站起來走到門口吩咐廚房給來福安排酒飯,一面冷笑道︰「哼,奴家就知道你沒這麼好心會專門來看我,不就是又見了官家,得意得緊,想到我這兒來顯擺顯擺麼?說吧,又得了什麼夸贊,小女子洗耳听著!」
沒有前奏,沒有過渡,雪里梅直接就戳中了梁豐的基點,反倒把他給搞萎了。本來滿月復地話想跟她討論討論,如今卻訕訕地說不出來,只好憋紅了臉東張西望,尷尬之極。
雪里梅幾句話把梁豐嗆住,看他挺可憐,心中也有些不忍。待要換了口氣安撫一番,忽然丫頭又跑上來道︰「八王爺家的車馬已經來了,問小姐收拾好沒有,這就要過去。」雪里梅才恍然回過神來,忙道︰「咳,我卻忘了,你快下去回話,請他家稍待,馬上就來。」一面慌慌張張就去換妝。
「八王爺?那個八王爺啊,叫你去作甚?」
「還有哪個八王爺,趙家八賢王唄,今日他家宴請賓客,三日前已定了我去彈唱的,你一來,可就把這事給忘了。唉,真是該死,我要趕緊了。」
哦,原來是趙元儼家啊,這可是個大神,不過還沒見過面,不知道人如何,听說肅然有威儀,朝中無不敬。連官家、太後也讓著幾分。梁豐只好看著雪里梅收拾打扮完畢,頗有些失落。
雪里梅走到他面前,柔聲道︰「今日不巧,改日你來再好生相陪,別生我氣了,好麼?」說完伸手在他胸膛揉了兩下。梁豐攥著她的手笑道道︰「我多咱生你氣了?還怕你不理我呢,快去吧,我改日再來。」
雪里梅前腳出了門,梁豐等來福吃飽喝足,下樓出了門。一時間百無聊賴,兩人一前一後慢悠悠在街上閑逛。路上隱約听到好些人議論紛紛,似乎是說今年開科考試的事。梁豐便仔細听了,原來解試時間已經定了,就在八月開考。
梁豐听得心里一跳,罵聲他娘的,自己最近為國忘身啊,考試的事情還是沒抓好,早上還和小皇帝說說笑笑,這小屁孩真是不靠譜,不曉得提醒自己一下,不行,啥都暫時放下,得趕緊復習功課去了。
其實不是小官家趙禎故意不告訴他,日子都定了好久,人家別的讀書人早就磨刀霍霍等著大比了,他哪里知道這廝每天只曉得宅在家里鬼混,自以為身在桃花源呢。
梁豐回到家里,翻箱倒櫃把有關考試的書籍都翻了出來。小嫦奇道︰「郎君今日這是怎麼了?早上匆匆面聖,回來就要看書,遮莫被官家考你學問來著?」
「他要考我倒還好了,跟我磨了一早上的牙,還約我得空去陪他玩兒,要不是回來路上听見百姓議論,差點我就忘了這茬兒。可沒幾個月了,從今兒起,咱們立好規矩,什麼王英、石寧那些蠢才再來尋我,一律說我不在,爺要好生讀書考試了。若是他們糾纏,給我大棍子打出去!總之,不許任何人打擾我!」
「呵,是嗎,那馮小娘子來呢?」
「她?嗯,那還是讓她進來吧,反正一只是趕,兩只也是放,不多她一個,嘿嘿!」
小嫦甜甜一笑,出門而去,反手給他帶上了門,任他屋里用功。來到前院,又把大少爺的旨意做了認真傳達,錢媽、宋媽等听得喜笑顏開,雙手合什菩薩保佑,少爺中個大官,來日梁家發達。一面又要精心安排考前伙食,準備給大少爺盛夏消暑,秋高貼膘。
一時間梁家上上下下,全都以大少爺的考試為中心忙碌起來,連錢孝儀也趕忙表態,到時候好生請個大假,不去說書了,專門伺候師父蟾宮折桂。
一晃一個多月過去,朝廷終于下詔,暫設計置司,厘清天下浮財,派了王曾為正使,呂夷簡、李諮任副使,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全國審計工作。第二件事,朝廷又頒布了會試詔書,定于秋八月全國考試,解試由各府、州自行安排,會試由參知政事、禮部尚書李迪為主考,吏部侍郎晏殊、天章閣待制、右正言陳執中等任副主考。
開封府發布公告,請各位同學注意,解試八月如期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