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劍踏歌行 第二十五章天寧寺毫光璀璨 江湖客辣手頻出

作者 ︰ 龍痕

千雲山山峰陡峭險峻,常年雲圍霧繞,是以平日行人稀少,不想這一日一個個江湖豪客三五結伴,四六成群,上得山來,熙熙攘攘,好不熱鬧。拉牛牛

慧清走在千雲山上,只听耳畔呼呼生風,雖是夜晚,去往天雲山的人卻是絡繹不絕,朦朧的月色下,千雲山如同沉醉在雲里霧里一般,使得慧清只覺自己恍如夢中,如同來到仙家之地一般。

星羅棋布的天上被層雲籠罩,璀璨的光輝朦朧罩向廣闊的千雲山,點滴星光照射在前方涓涓流淌的泉水之上,使得泉水在夜色中閃閃發亮,散發出迷離的星光倒影。

慧清小心謹慎的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左右,終于在前方發現一座大屋,慧清運起「神照功」小心來到窗邊用手捅破窗紙窺探屋內。

一個老乞丐在屋中來回走動,慧清只能看見老者的背影,但見老乞丐來回走動,腳步甚是雜亂,將筆桿重重在桌上一拍,說道︰「甚麼‘向之虔誠膜拜,通靈禱告’,又甚麼‘如來賜福,往生極樂’!他女乃女乃的,‘往生極樂’,這不是叫人去見十殿閻王麼?」

便在此時,只見老乞丐眼望窗外,似乎見到了甚麼。只听他喃喃自語︰「到了這步田地,去天寧寺瞧瞧,那也不妨。」

慧清一見老乞丐的面目卻不是那「陸地神龍」言達平還能是誰,雖然早就猜到一二,如今見正主就在眼前,慧清卻是連忙按耐住心中的激動。

「千雲山南偏西,不錯,確是有這麼一座古廟。」言達平一揮手,撥熄了油燈,推門出來,展開輕功向西奔去。

天寧寺中人聲鼎沸,慧清循著言達平的身影終于在一夜連續趕路的情況下到達天寧寺,卻不想此時天寧寺中早已人滿為患,言達平見這麼多人進去搜尋寶藏所在之地,他卻是不著急進去了。

江湖經驗尚淺的慧清還以為言達平發現了自己,施施然從林中走出。

「陸地神龍果然有些本事」,慧清這句話雖然是贊嘆言達平,听在耳中的言達平卻不是如此覺得,他只道這個小道士有意在自己面前賣弄武學,「陸地神龍」竟然沒能發現被人跟蹤,實乃是千雲山武林一大笑話。

叮,言達平迅速拔出長劍,一劍斬向慧清,竟是唐詩劍法中的「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慧清見言達平使出「唐詩劍法」連忙拔出長劍,以「柔雲劍法」同言達平對敵,一式「柔雲克風」盡破言達平的劍勢。

言達平見自己一劍沒有奏效,反被小道士一劍將自己劍勢所破,一聲暴喝︰「孤鴻海上來,池潢不敢顧。」將長劍舞了開來。他這一招出手,霎時之間便如換了一個人一般,身形沉穩,劍勢飄逸,哪里還是適才這般龍鐘委瑣?

這兩招‘孤鴻海上來,池潢不敢顧’,是說一只孤孤單單的鴻鳥,從海上飛來,見到陸地上的小小池沼,並不棲息。

這兩句詩是唐朝的宰相張九齡做的,他比擬自己身份清高,不喜跟人爭權奪利。將之化成劍法,顧盼之際要有一股飄逸自豪的氣息。言達平浸婬「唐詩劍法」許久,盡得其中三昧,這一招劍勢之下直打得慧清頻頻後退。

「柔雲化浪!」慧清將武當水之奧義納入劍勢之中,一劍破了言達平的劍招,言達平還以一招「俯听聞驚風,連山若波濤。」慧清一招「柔雲卷影!」二人見招拆招,斗的正酣,卻听一個聲音傳來︰「二師兄,師弟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來人一劍斬向言達平,「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

言達平將手中長劍轉了個圓圈,刷的一劍,砍向來人的腿上,「戚師弟,沒想到你剛來就要送師兄我一份大禮!」

「好,師兄這一招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實是練得爐火純青,師弟我甘拜下風!」說罷還以一劍「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慧清還以為來人要相助言達平連忙退後丈許之遠,卻沒想到言達平師兄弟一見面就要分個生死,「小師傅,我來幫你,你怎麼卻不幫我,任這強人欺凌于我!」五十招之後戚長發漸漸落入下風,不得不向慧清求助。

慧清雖然知道戚長發亦非善類,終究在一顆俠義之心下仗劍向前,卻不想他師兄弟二人見慧清走去,一人一劍將慧清周身封鎖,「不好,我卻是上當了!」慧清一式「雲出霧轉」將戚長發一招「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引向言達平。

言達平本以為這一招「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能將慧清一分兩半,不想慧清突然來了這一招借力打力的神來之筆,他卻是不知武當武學多為水柔之道貫徹,借力打力是在平常不過的招數罷了!

慧清見自己寡不敵眾,一個轉身,飛奔離去,只留下面面相覷的言達平與戚長發二人,「師弟,這寶藏近在眼前,師兄我一人自然不會獨吞,不過千雲山上群豪眾多,你我還是分開照應的好,以免寶藏盡數被他人尋去!」

「師兄說的是,如此師弟我就先告辭了!」戚長發說罷轉身走出兩步,卻在走出第三步之時回身一劍刺中言達平腰間,不想言達平同他想法一樣,也是一劍刺出,卻刺在戚長發的右腿上,二人各自冷哼一聲,小心離去。

慧清雖然被言達平與戚長發聯手逼迫而走,卻是沒有走遠,而是躲進了叢林之中,看見這師兄弟二人出手都是如此狠辣,慧清不禁一陣後怕,看來江湖之人果然爾虞我詐,怪不得靈風師叔總是讓我小心一二。

戚長發一瘸一拐走進天寧寺,一些江湖豪客一看進來一個瘸子,不禁對他一陣冷嘲熱諷,不想戚長發一怒之下與眾人大打出手,竟是將天寧寺中的眾人通通殺了。

戚長發左尋右找,竟然什麼都沒能找到,一氣之下戚長發對著寺中佛像連發三劍,一般佛像均是泥塑木雕,但這三劍砍在其上,卻發出錚錚錚的金屬之聲。

戚長發一怔,又砍了兩劍,但覺著劍處極是堅硬。他拿起燭台湊近一看,只見劍痕深印,露出燦爛金光,戚長發一呆,伸指將兩條劍痕之間的泥土剝落,但見閃閃發光,里面竟然都是黃金。

他忍不住叫道︰「大金佛,都是黃金,都是黃金!」

這座佛像高逾三丈,粗壯肥大,遠超尋常佛像,如果通體竟是黃金鑄成,少說也有五六萬斤,那不是大寶藏是甚麼?

他狂喜之下,微一凝思,轉到佛像背後,舉劍劈削,見佛像腰間似有一扇小小暗門。

他不住用力砍削,泥土四濺,只將長劍削得崩了數十個缺口,才將暗門四周的泥土都削去了。

只見那暗門也是黃金所鑄,戚長發將劍伸進縫隙中去撬了幾下,喜不自勝、心慌意亂之下,拍的一聲,長劍竟然折斷。

他提起半截斷劍,到暗門的另一邊再去撬。又撬得幾下,那暗門漸漸松了。戚長發拋下斷劍,伸手指將暗門輕輕起了出來,舉燭火一照,只見佛像肚里珠光寶氣,靄靄浮動,不知這個大肚子之中,藏了有多少珍珠寶貝。

戚長發咽了幾口唾沫,正想伸手到暗門之內去模出些珠寶來瞧瞧,突覺神壇輕輕一晃。他心知有異,縱身便即躍下,左足剛著地,小月復上一痛,已給人點中了穴道,咕咚一聲,摔倒在地。

神壇下鑽出一個人來,側頭冷笑,說道︰「戚師弟,你找得到這兒,老二找得到這兒,怎麼不想想,大師兄也找得到這里啊!」說話之人,正是萬震山。

戚長發陡然發見大寶藏,饒是他精細過人,見了這許多珠寶,終于也不免喜出望外,一疏忽間,竟著了萬震山的道兒。

戚長發一口濃痰向他吐去。

萬震山閃身避開,笑道︰「老三,你要死得干脆呢,還是愛零零碎碎的受苦?」

戚長發臉上露出恐怖之色,說道︰「好,我跟你說,姓萬的,你給我個痛痛快快罷!」

萬震山獰笑道︰「好,給你個痛快的。按理說,不能給你這麼便宜,只是你師哥沒工夫了,須得趕快用爛泥涂好佛像。好師弟,你乖乖的上路罷!」說著提起長劍,便往戚長發胸口刺落。

突然間紅光一閃,萬震山一只右臂齊肘連刀,落在地下,身子跟著被人一腳踢開,正是狄雲以血刀救了戚長發的性命。

他俯身解開戚長發的穴道說道︰「師父,你受驚了!」

這一下變故來得好快,戚長發呆了老大半晌,才認清楚是狄雲,說道︰「雲……雲兒,是你?」

狄雲和師父別了這麼久,又再听到「雲兒」這兩個字,不由得悲從中來,說道︰「是,師父,正是雲兒。」

戚長發道︰「這一切,你都瞧見了。」

狄雲點了點頭,道︰「師妹,師妹,她……她……」萬震山斷了一臂,掙扎著爬起,沖向廟外。

戚長發搶上前去,一劍自背心刺入,穿胸而出。萬震山一聲慘呼,死在當地。

戚長發瞧著兩個師兄的尸體,緩緩的道︰「雲兒,幸虧你及時趕到,救了師父的性命。咦,那邊有誰來了?是芳兒嗎?」

說著伸手指著殿側。

狄雲听到「芳兒」兩字,心頭大震,轉頭一看,卻不見有人,正驚訝間,突覺背上一痛。

他反手抓住來襲敵人的手腕,一轉頭,只見那人手中抓著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正是師父戚長發。

狄雲大是迷惘,道︰「師……師父……弟子犯了甚麼罪,你要殺我?」他這時才想起,適才師父一刀已刺在自己背上,只因自己有烏蠶衣護身,才又逃得了性命。

戚長發被他抓住手腕,半身酸麻,使不出半分力道,驚怒交集之下,恨恨的道︰「好,你學了一身高明的武功,自不將師父瞧在眼里了。你殺我啊,快殺,快殺,干麼不殺?」

狄雲松開了手,仍是不解,道︰「我怎敢殺害師父?」

戚長發叫道︰「你假惺惺的干甚麼?這是一尊黃金鑄成的大佛,你難道不想獨吞?我不殺你,你便殺我,那有甚麼希奇?這是一尊金佛,佛像肚里都是價值連城的珍寶,你為甚麼不殺我?為甚麼不殺我?」他高聲大叫,聲音中充滿了貪婪、氣惱、痛惜,那聲音不像是人聲,便如是一只受了傷的野獸在曠野中嗥叫。

狄雲搖搖頭,退開幾步,心道︰「師父要殺我,原來為了這尊黃金大佛?」霎時之間,他甚麼都明白了︰戚長發為了財寶,能殺死自己師父、殺死師兄、懷疑親生女兒,為甚麼不能殺徒弟?

他心中響起了丁典的話︰「他外號叫作‘鐵鎖橫江’,甚麼事情做不出?」

他又退開一步,說道︰「師父,我不要分你的黃金大佛,你獨個兒發財去罷。」他真不能明白︰一個人世上甚麼親人都不要,不要師父、師兄弟、徒弟、連親生女兒也不顧,有了價值連城的大寶藏,又有甚麼快活?

戚長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心想︰「世上哪有人見到這許多黃金珠寶而不起意?狄雲這小子定是另有詭計。」他這時已沉不住氣,大聲道︰「你搗甚麼鬼?這是一座黃金大佛,佛像肚中都是珠寶,你為甚麼不要?你要使甚麼鬼計?」

狄雲搖了搖頭,正想走出廟去,忽听得腳步聲響,許多人蜂擁而來。他縱身上了屋頂,向外望去,只見一百多人打著火把,喧嘩叫嚷,快步奔來,正是那一群江湖豪客,只听得有人喝罵︰「萬圭,他媽的,快走,快走!」

狄雲本想要走,一听到「萬圭」兩字,當即停步。他還沒為戚芳報仇。

這一群人爭先恐後的入廟,狄雲看得清楚,萬圭被幾個大漢扭著,鼻青臉腫,已給人暴打了一頓,身上仍是穿著那件酸秀才的衣衫。

原來他喬裝成個教書先生的模樣,故意將柳嶺鎮南的一眾江湖豪士引開,好讓萬震山到天寧寺來尋寶。

但在眾人的跟隨查究之下,終于露出了馬腳。各人以性命相脅,逼著他帶到天寧寺來。

戚長發听得人聲,急忙躍上神壇,想要掩住佛像劍痕中露出來的黃金,但終究遲了一步,眾人已見到他站在神壇之上,雙手去掩佛像的大肚子。

這時數十根火把照耀之下,廟中有如白晝。

各人眼見到金光,發一聲喊,搶將上去,七手八腳的,便去斬剝佛像上的泥土。各人刀砍劍削,不多時佛像身上到處發出燦爛金光。

跟著有人發見佛像背後的暗門,伸手進去,掏出了大批珠寶,站在後面的便用力將他擠開。珠寶一把把的模出來。強有力的豪士便從別人手中劫奪。

各人只是拚命的搶奪珍寶。

地下滾滿了珍珠、寶石、金器、白玉、翡翠、珊瑚、祖母綠、貓兒眼……誰都不肯落後。

戚長發在搶、萬圭在搶、每一個人都如同瘋了一般在搶。

一搶奪,便不免斗毆。

于是有人打勝了,有人流血,有人死了。

這些人越斗越厲害,有人突然間撲到金佛上,抱住了佛像狂咬,有的人用頭猛撞。

狄雲覺得很奇怪︰「為甚麼會這樣?就算是財迷心竅,也不該這麼發瘋?」

不錯,他們個個都發了瘋,紅了眼亂打、亂咬、亂撕。

狄雲見到鈴劍雙俠中的汪嘯風在其中,見到「落花流水」的花鐵干也在其中。他們一般的都變成了野獸,在亂咬、亂搶,將珠寶塞到嘴里。

狄雲驀地里明白了︰「這些珠寶上喂得有極厲害的毒藥。

只不過不到一個時辰,天寧寺中眾人便死的死,傷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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