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槐樹下走出來的人 第一一八章錢狠子嗜錢如命精打細算了一生

作者 ︰ 金石聲

民國期間,在南口西八村,有一錢姓莊戶人,這人嗜錢如命,外號錢狠子。

他家有二畝薄地,地上種了幾十顆柿子樹,每到秋日,摘了柿子,放到缸里灠了,用毛驢馱到南口貨棧去賣了。賣完了柿子,在南口打了油買了鹽,撕幾尺做棉衣服的棉布,錢也就沒了,年年如此。

錢狠子每年賣完了柿子,手里就沒了錢,心里想來想去,轉來轉去,踫到走街串戶賣灠柿子的,向他們打听,他們賣柿子的價格比自己批發出去的價格高了一倍,他想,下一年怎著也不能批發了!我要零售,可零售柿子得用「秤」他本身沒有,買一桿要用好多錢,可一年就賣幾天柿子,花好多錢買一桿秤,是一年閑,不值當,想來想去,想出了一個轍,想到那舊貨店買一桿秤。

他到舊貨店,還真找到了一桿舊秤,他不露聲色,在舊貨店里轉來轉去,假裝找貨,趁那掌櫃打發別人買貨,把「秤砣」塞在了欄櫃底下了,然後跟掌櫃言道︰「我要的貨你們櫃上沒有!我過幾天再來!」說完轉身就走。

又過了幾天,他又來了,假裝又找貨,找了半天又言道︰「我買的貨還沒有啊!」然後轉到秤桿面前,道︰「這秤桿多少錢啊?」掌櫃說︰「賣秤,不賣秤桿!」

錢狠子言道︰「我就買秤,你給我找找秤砣,掌櫃找了半天,沒找到秤砣,言道︰「沒有秤砣。」

錢狠子言道︰「這秤桿沒了秤砣,就沒用了?你把秤桿處理給我吧?」舊貨掌櫃一想︰秤桿沒了秤砣不值錢啦!就十個「大子兒」處理了。

又過了半年,錢狠子到舊貨店又轉悠,趁那店掌櫃不注意,從欄櫃底下,把那個秤砣又拿了出來,問掌櫃︰「這個鐵嘎達多少錢哪?」舊貨掌櫃日理萬機,把這就是原來那桿舊秤的秤砣的事給忘啦,想秤砣沒了秤桿就是廢鐵,比費鐵貴點兒就行啦,隨口言道︰「五個「大子兒」吧。」

一把新秤要一百五十個「大子兒」,一把舊秤也要五十個「大子兒」,可這錢狠子只花了十五個「大子兒」就買了一把照使不誤的好秤。

又是一年,國民黨往村里派任務要兵,村里照往常規矩,大伙攤錢,出錢買兵,十石小米買一個兵,這十石小米,是扛兩年長活的工錢。每次買兵,當然是村里最窮的,沒有成家的,把自己賣了,給家里賣點兒口糧。

可這錢狠子不是村里最窮的,也成了家,卻爭著要去當這個兵,村長擰不過他,只得把他買了送到國民黨軍隊那里。

前方正打仗,人說錢狠子凶多吉少,誰知過了半年,他跑回來了。他跟人炫耀說︰「我不但掙了十石小米還在軍隊里開了三個月餉哪!」

錢狠子雖然絞盡腦汁兒,拼搏半生,終沒有大富大貴,沒發大財。

鬧日本的時候,有一年,他時來運轉了。

錢狠子走街串戶賣灠柿子,和一「回回」交上了朋友,這「回回」言道︰「你要想發財,其實不難,你到老口外去哄羊,回來賣給我,一年倒騰幾回就發財啦!」

這一年,因他準備到老口外去哄羊,不準備走街串戶賣那灠柿子啦,到了秋日,灠了柿子,又準備批發給南口貨棧。

一日,柿子馱到南口貨棧,卸了馱,過了秤,錢狠子進到貨棧屋里算帳,算完了帳,準備哄牲口回家。正要把放在地上的「籠馱」拿到牲口背上,可看到「籠馱」里有一個鼓鼓的大錢包,錢狠子一驚大喜,他手腳麻利迅捷的將「籠馱」扔到驢身上,打驢就跑。剛跑出了日本哨卡,就听南口鎮內哨子嘀嘀亂響,日本兵把哨卡的大門立刻關上了。

原來那個大皮包是日本軍需官的,日本軍需官路過收柿子的貨棧,看到貨棧門口有個籠馱,把皮包放到籠馱里,到貨棧里買柿子吃,買完了柿子,想起皮包,到門外籠馱拿皮包,一看籠馱不翼而飛。日本軍需官大急,報警,憲兵隊急急四外打電話,封鎖個個路口,全鎮大搜索,結果,可想而知。

放下這日本軍需官被他的上級如何處置不表。

卻說這錢狠子平白無故撿了個大錢包,是又蓋房子又置地,在村邊兒置了一塊房宅地,在這塊兒地上蓋了一處兒五正三廂磚瓦到頂的房子,陸陸續續又置了四五十畝地。買了十畝柿子園,這錢狠子柿子樹增多了,再零售賣不過來,再灠柿子賣也灠不過來,收了秋,摘了柿子,就生著批發給貨棧嘍。

柿子批發給了貨棧有了閑錢,這閑錢干什麼去哪?他放了高利貸,一年三分利,借一百塊錢,對頭兒一年還一百三。他借給誰錢了,有一本兒帳,這帳本子誰也不給看,總是他自己把著,得了錢更是自己收著。

說著說著話,七八年轉眼就過,他的兩對兒女已經長大成人,男兒成婚,女兒出嫁。

出嫁的女兒過年要住正月,成婚的兒子過年也要去住正月。出嫁的女兒先來到了他家,一個匣子兩瓶酒是必不可少的。

兩個閨女拿來的東西他沒有吃,叫來了兩個兒子,言道︰「你們去住正月,就不要出外買東西啦!就拿我這兒的吧,外邊買一個匣子兩瓶酒,要六十個大子兒,我不收那麼多,你們給我五十個就行啦!」

于是乎,他閨女孝敬他的東西,他賣給了兩個兒子,得了一百個大子兒。

錢狠子,嗜錢如命,他沒善折騰,沒少攢錢,沒少操心,眼看已是四十五六的人了,可他還保持著他沒錢時的傳統,早晨起得很早,到村外去撿糞。

一日,天一閃亮,他又著糞箕子去撿糞,剛一出村子口兒,得了「緊膛火」一個腦悶啄在地上,又一個撿糞的踫見了他,告訴家里人把他背了回去。從此他不會說話了。

這錢狠子被人背到家里,從此不吃不喝說不出來話,眼看就要不成了。家里人呼爹喊娘讓他說出他藏錢和藏賬本子的地方。

可他搖頭晃腦,合上了眼楮,他忽又睜開了眼楮,指了指嘴,兒女以為他餓了,給他端來飯,喂到他嘴里,他吐了,他指了指外邊,又指了指嘴,往外推著嘴邊的飯碗,誰也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的眼楮一直瞅著窗戶,外邊的老驢又吭!吭!的叫了起來,忽然他的小兒子說︰「我知道爸爸要干什麼。」他對著錢狠子的臉嚷道︰「是不是讓我們去喂那個老驢?」錢狠子的嘴咧開了。

兒女們,接著又問他存錢和存賬本子的地方,他合著眼楮不啃一聲,一忽又睜開了眼楮,抻出了兩個手指頭。圍著的人面面相關不知這二是啥意思,又是那個小兒子言道︰「是不是因為屋里點著兩盞燈?」錢狠子的手落了下來,小兒子吹滅了放在桌子上的一盞燈,錢狠子合上了眼楮。

圍著的人關心的是他藏著的那錢,家里人都知道,他爸爸藏著不少錢,和人家該錢的賬本子。可再怎麼問那錢和賬本子藏的地方,他也不睜眼啦。到了後半夜,錢狠子就斷氣了。

他存的錢和借給人家的錢,幾乎成了千古之迷,直到了二十年後的文化大革命,造反派抄他們家時,才從他們家的炕洞里抄出了他存的洋錢和他借給人家錢的賬本子。造反派拿到了洋錢和賬本子,說他家留著變天賬,自然是給他的兒子找來了天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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