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槐樹下走出來的人 第四十六章糧棧不測遭洗劫 造就成千古怨孽

作者 ︰ 金石聲

到了關鍵時刻,只有自己的親兒親女親子熱妹才起心里惦記自己的親人,小劉二先生的閨女也就是瞿老爺子的大兒媳婦,她做了一鍋熱湯面,里邊臥了兩個雞蛋,弄了一個大食盒給提了來,一嘴一嘴給爹喂下,剩下的讓自己哥哥吃了。

今兒已經是三十了,怎麼能老在這兒呆著呢,他出去雇了個轎車子,哥倆把老爹攙扶上車,小小劉二先生陪伴著老爹回臨河老家去了。

這年是1919年的大年三十,雖然只差一天了,但還是戊午年。

我母親是1918年的陰歷九月初五早上上工時(八點鐘)生人,這年是馬年,馬生在九月正是有草有料有吃有喝的好時候,注定他這一輩子不會餓死,但馬生在早上上工扣鞍子上套的時候,又注定了他這一輩子要受苦受累會不得安寧的。

我的二姨是一九一五年生人,而劉家的買賣是一九一四年開張的,在這四年多的時間里,小劉二先生的大兒子家,添了我二姨和我母親再加上前妻撂的一共有三個丫頭了。

我母親已經九十一歲了,擔驚、受怕、辛勤、坎坷的一生已成過眼雲煙,唯有她小時候的事情深深的銘刻在她的心里可能到它死也不會忘掉的。

她說︰「家里做買賣賠了錢,拿我們姐兒兩個找補。」我二姨和我母親在這四年多的時間里出生了在這個家庭,這好像是老天的安排,老天讓這個家庭做買賣賠了錢,又給這個家庭送來了兩個閨女,來填充那個偌大的坑,來拯救那個家庭。

為了拯救這個家庭,我的二姨十七歲(虛歲)時賣給了一個啞吧;為了拯救這個家庭,我的母親十九歲(虛歲)時做為傳宗接代的工具,賣給了一個大她三十八歲的老頭兒。

當我和我的二姥爺(小小劉先生)的孫子,我的表哥,談起老輩子人做買賣賠了錢時,他說︰「還是賠了錢好。」我說︰「為什麼?」他說︰「賠了錢,省得當‘地主’。」

雖然我的二姥爺和我姥爺家因為做買賣賠了錢,解放時沒有被劃成地主,但是我的二姨和我母親後來一個被賣給了一個在解放時被劃成了「地主」的啞吧姨夫,一個賣給了大她三十八歲的解放時被劃成了「富農」的我的父親。

啞吧家再有錢,他總是啞吧,和正常人怎能進行正常的感情交流哪?大三十八歲的老頭兒再有錢,他已經近于當爺爺的年齡,爺孫之間還有什麼濃烈的愛情可言哪?有的,只是一切雌雄動物之間的本能。

在中國舊社會,像我母親和我二姨這樣的婚姻絕不是僅僅她們兩個,而是千千萬萬,萬萬千千,她們為了給家里換回幾個錢兒,像豬狗一樣給賣了出去。

前些年,有一位跟我哪兒打工的女士听到我說的我母親的身世,問我母親說︰「大媽,當年把您說給那麼一個大老頭子,您樂意嗎?」我媽說︰「哪兒樂意呀!還不是因為家里日子不好過,有好幾宿沒睡著覺哪。」

我母親雖然有千般萬般的不願意,還是跟了我父親,自從跟了我父親後,就一心一意的跟我父親過日子,給我父親生了二子、二女,她為了能使我父親的「香煙」能在他的墳頭下延續,她沒有嫁人,她跟我父親生活了只有十二年,而後又守了六十年寡至今。

如果說她當初嫁給我父親時是真真正正不情願,那麼自從她三十一歲守寡以後,她是死心踏地的在守,死心踏地的在呵護著我父親的血脈。

我母親九十一歲了,她老了,她在床上躺著從記憶里搜尋著往事,她從自己的人生軌跡中似乎也總結出了點什麼,家里的買賣賠了錢,是自己人生中各種不幸的根源,她有些哀怨,她的哀怨是有道理的,如果不是自己家做買賣賠了錢,自己的人生完全可以是另一副模樣。

可是我呢,是沒有理由埋怨我太姥爺(小劉二先生)做買賣賠了錢的。

我的表哥慶幸我太姥爺做買賣賠了錢,因此,解放時沒被劃成「地主」,我沒有慶幸,也沒有怨恨,在我「表哥」我「母親」和「我」我們三者之中,只有我的心理是平和的。

如果不是我太姥爺做買賣賠了錢,我的母親肯定不會嫁給我父親,如果沒有我母親嫁給我父親,我肯定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雖然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經歷是坎坷的,但她總是讓我看到了這個五顏六色的世界,讓我有機會品嘗了苦辣酸甜的各種滋味。

在某種意義上講,我又在慶幸我父親和我母親的結合,她(他)們陰差陽錯的結合,造就了我,把我帶到了這個世界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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