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啟三國 第十一章 荀府(三)

作者 ︰ 牧江南

更新時間︰2012-11-03

荀爽接過信箋,臉色卻掩蓋不住一絲憂色。綠色小說

他知道這個堂佷孫素來行事謹慎,如今如此叮囑定是有是關緊要的大事。

如今乃是多事之秋,黨錮之禁尚未解除,閹宦勢力依舊滔天。即是大事的話,那多半是不好之事。

打開信箋默默看完,半響荀爽才雙手有些顫抖的將信箋合上。一旁知其心意的老僕已經遞上了火盆,荀爽將信箋丟入火盆,靜靜的望著信箋在火中燃燒著,心中卻是憤怒無比。

當真是欺人太甚,這些閹人,果然還是不肯放過我們荀家!

原來建寧元年(公元168)時,先帝恆帝已于去年冬駕崩,因無子嗣,故而皇後竇氏和大將軍竇武商量後,迎立了解渡亭侯劉萇之子劉宏為帝。新即位的靈帝年紀幼小,朝政皆歸于外戚大將軍竇武和宦官把持。為了除去宦官一黨,大將軍竇武便在士子的勸說下準備發動兵諫逮捕中常侍曹節王甫一黨。卻不料消息走漏,曹節等人得知了士人的計劃,因而連夜歃血共盟,發動政變。宦官們、蒙騙年幼的靈帝,搶奪印、璽、符、節,脅迫尚書假傳詔令,劫持竇太後,將竇武、陳蕃等重臣殺死。隨後頒下詔書,凡是黨人門生、故吏、父子、兄弟中任官的,一律罷免,禁錮終身,並牽連五族。史稱第二次黨錮之禍。

而當時最為主要的黨人李固、李膺等人,正是出自荀淑門下。雖說荀淑已經去世,可若是按照牽連五族之例,荀家絕難幸免。消息傳來,當時的荀緄才無奈之下讓當時尚在總角之齡的兒子荀彧與中常侍唐恆的幼女定下婚約,如此才避過了大禍。

只是荀彧到底是年輕氣盛,雖然成人後忍辱負重的按照婚約迎娶了唐氏,卻對她不聞不問,從未有過半點親近。這唐氏顯然對這個英俊多才的夫君極為滿意,開始時還能忍氣吞聲,可一連數年都未見過荀彧半面。自小驕縱的唐氏哪里能忍受得住,氣急之下便帶著一群陪嫁的奴僕氣沖沖的回洛陽老家去了。

荀爽原本以為這只是小輩們閨閫之事,氣消了自然就會回來,到也沒有放在心上,可不料這唐氏竟然直接告到了她的義兄張讓那里。張讓此人極受靈帝寵幸,以搜刮暴斂、驕縱貪婪見稱,向來為十常侍之首,其他諸人都是以他馬首是瞻。他本就將這些世族名門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再加上唐恆曾對他有過知恩大恩,他一听到唐氏對他啼哭頓時勃然大怒,當下就咬牙切齒的說要給荀家好看。

幸好荀攸在宮中向來處事溫和,並沒有像其他士大夫們一般瞧不起宦官這些身體有殘疾之人,所以人緣極好。一個受過他恩惠的小宦官當時正侍奉在張讓門外,听到這消息後便立刻告訴了荀攸。荀攸大驚,心知此事的利害,忙書信一封令人快馬不停的送往穎川,只盼家翁荀爽能早做準備。同時他自己也在朝中廣結同僚,希望能在這種時候助荀家逃過一難。

至于應對之法,荀攸在信中已經婉轉的寫出了建議。

張讓此人睚眥必報,最恨的就是士人瞧不起他,若是要他消氣,只能是傾盡家財重金賄賂張讓,再就是讓荀爽以家主的身份寫一封言辭懇切的道歉信,讓張讓面子上滿意。當然作為始作俑者的荀彧,定是要親自登門將唐氏接回。

這些事情說來簡單,可對荀爽來說無疑是極難之事。荀爽素來以清高風骨聞名于世,是黨人競相追崇的大儒之一,如今卻要仰閹宦鼻息,若是消息傳出,世人將如何看待他荀爽,又將如何看待荀家。怕荀家在世家中的地位從此要一落千丈了。

只是若是不從的話,那荀家面臨的恐怕是比此慘烈百倍的下場。張讓何人荀爽如何能夠不知,其手段之毒辣尤勝于他的諸位前輩。當年顯赫一時的外戚竇家,張讓竟然能巧言令色到讓皇帝不顧惜竇氏迎立之功,以及竇太後對他的母子之情,任張讓將竇家抄家滅族。偌大的竇家,除了竇太後外竟無一人幸免。

竇家尚且如此,不過百年世族的荀家又豈能幸免。

只是如此折辱屈節,這讓自命清高的荀爽如何能夠忍受,當真比殺了他還難以接受!

荀爽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神色緊繃卻不發一言。時而咬牙切齒,時而神色黯淡,顯然心中再做激烈的掙扎,卻難以下定決心。

半響,荀爽終于無力的揮了揮手,對老僕道;「你先下去吧。」

「諾。」那老僕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禮,並沒有多說一句。轉身正要離去,卻被荀爽忽然叫住。

「你去叫那趙瀚過來一趟。」

「諾。」雖不明白老爺為何這種時候叫一個陌生人來,但仍然遵命前往。

他自然是猜不到荀爽心中所想。要知道荀爽此事已經心亂如麻,身邊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卻忽然想到了老友司馬徽對趙瀚的看法,知道他並非常人,說不定能為自己出些主意。

荀爽慌亂之下,當真也是病急亂投醫。

趙瀚並未走遠,听說荀爽招他便趕了來,遠遠拜道;「先生急召我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荀爽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伸手示意座下。

「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只是覺得浩然你見識不俗,有些事情想與你相商。」

趙瀚笑道;「先生這話說的我真是慚愧,懺愧至極,在先生面前我只有聆听教誨的份,哪來的什麼見識不俗。這話若是傳出去,恐怕天下人多半要笑我狂妄自大了。」

荀爽擺手道;「浩然莫要妄自菲薄,老夫平生閱人無數,見識過不少的少年英才,若論見識,你當可以排進前五。」

趙瀚忙拱手謙虛了一番,心中卻想道前五的話那荀彧和荀攸自然是在自己前面的,只是不知道其他二人是誰,想必也是三國中極為出名的人物。

只是這荀爽平素雖然待自己極好,可現在莫名其妙的幾頂高帽子送來,定是有事相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可是曠古不變的至理名言。

待二人坐定,荀爽開口問道;「浩然,你既游學四方,觀如今大漢氣運如何?」

趙瀚拿捏不準荀爽問自己這話是何意思,便含糊的答道;「不知先生說的是哪個方面。」

荀爽微微一笑,道;「浩然既已知我所問之意,又何必裝作不知,盡管直言便是。今日陋室之間,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絕對不會落入第三人耳中,你覺得如今漢室氣運如何?」

既已如此說了,趙瀚自然也不好在一味搪塞了,他知荀爽素來是正人君子,不會做腌齷齪之事,便索性直言道;「病入膏肓,積重難返。」

此語一出,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荀爽身軀一震,面露驚愕之色。

他並非不知如今漢室內憂外患,大亂將起,但無論是從個人感情還是對漢室長久以來的信心,他都不曾想過漢室會走向滅亡,了不起最多如同王莽篡漢一般出現一位中興之主,力挽狂瀾于大廈將傾,如光武皇帝一般重新振興漢室。

可萬萬沒有想過這趙瀚竟然語出驚人,直接斷言漢室將亡。

半響荀爽才從驚愕中緩過神來,苦笑著道;「浩然此言有些言過了吧,漢室如此雖然衰敗,可朝中仍不乏中正之士。閹宦勢力雖大,可閹宦之禍古今皆有,但看天子是否賢明,只要有一朝明主在朝,只需一名傳命小吏,便可以將權閹們連根鏟除。」

趙瀚卻搖頭道;「大人誤會了,我所說的亡漢者並非宦官。」

荀爽不解道;「不是閹宦,那是何人?難不成你說的是外戚?」

趙瀚坦言道;「是天下人心。」

荀爽目露深色,正色道;「願聞其詳。」

「昔日王莽篡漢,將二百多年的大漢基業據為己有。可天下人心歸漢,上至公卿貴族,下至黎民百姓,無人心中不以漢室作為正統,王莽所建立的新朝不過張冠李戴,沐猴而冠。即便是赤眉、綠林二軍起事,打的也是光復漢室,擁立的皇帝也是劉姓宗親。」

「可如今卻是不同,自光武皇帝中興以來,明章二帝之後,後面繼任的十余位皇帝都是以稚齡登位,朝政皆有外戚把持,這便有了外戚之禍。皇帝一旦年長,必然聯合身邊最為心月復的宦官反撲,這便又有了閹宦之禍。如此反復十余朝,漢家的元氣早已經大傷,如今宦官把持朝政,皇帝貪婪昏庸,天下連年大旱,民間早已經對昏君不斷的漢室怨聲載道。再看二次黨錮之禍,更是寒了漢室最賴以維存的士子之心。」

荀爽到底是久食漢祿的士族領袖,心中對趙瀚的話雖然有些贊同,但還是出言反駁道;「浩然有些危言聳听了,如今人心雖然缺失,但四百年的漢室江山,終究是正朔無疑。至于皇帝昏庸那也不過是一時之虞,只需一位明主出現,漢室定可以中興。」

趙瀚話已經說出,自然不會再多顧忌,只是冷笑道;「先生想得確實極好,只是恐怕等不到所謂的明主出現了。我可以斷言,不出一年,天下定會大亂,這場大亂就是讓漢室崩塌的序幕。」

荀爽露出了一絲復雜之色。趙瀚的話他並不陌生,早在一年前他的老友司馬徽就曾說過相似的話,並且力勸他同自己一起南下避禍。他原本心中對司馬徽的話還有些疑慮,可如今趙瀚卻言之鑿鑿的說出如此肯定的話,他心中竟也全信了。

見荀爽不再說話,只是低著頭沉默著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趙瀚便也止住了嘴,心中不禁有些暗暗後悔不該仗著自己的後世知識,對荀爽爆出這麼多猛料來,便再也不敢胡亂多說了。

他卻沒想到的是,荀爽心中卻是想著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荀爽愈發覺得趙瀚正如司馬徽所言,為人深不可測。自己一輩子的見識,卻依舊猜不透他心中究竟所想的是何。

興許憑著他的見識,能為自己解除當下的難題吧。

心中打定了主意,荀爽便開口說道;「浩然,我心中有一事困惑,你可否幫我參詳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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