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斗︰攜子重生 090宴散人亡

作者 ︰ 半壺月

眼瞼一點一點地睜開,透過眼睫,珍妃終于看到了床榻上的銀姑。∣∣

銀姑一雙空洞的雙眼無焦聚地張開。略顯干瘦的身體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完整的,布滿了青紫和牙痕。那一處的被人弄得紅腫不堪,還有幾處裂傷,床單上到處是鮮紅的血跡。

珍妃怔怔地看了半晌,先是死命地搖著頭,難以置信地瞪視著銀姑的尸身,最後哭笑不得,全身發抖,竟匍伏在地。

帶著極酸的味道直沖鼻息,讓她胸中的嘔意更盛,月復中早已空虛,到最後全是胃酸吐出來,沁了一身的冷汗。

她掙扎地起身,踉踉嗆嗆地走到寢房門口,嘶喊一聲,「來人!」

「奴婢在!」繡亞聞聲,馬上從外面進來,看到珍妃一臉的淚痕,嚇了一跳,忙問,「娘娘,您怎麼啦?」

「去端一盆熱水過來,再拿一身干淨的衣裳。」珍妃告著門邊,有氣無力地吩咐。

繡亞很快辦妥,珍妃接過時,冷漠地吩咐一聲,「沒有本宮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

「是,娘娘!」

珍妃返身,跪于床榻邊,唇角輕顫,淚聲溢出,「銀姑,本宮知道……你愛干淨,本宮給你……換件干淨的衣裳。」帶著最後的離別,珍妃含淚輕輕地幫著她擦拭著身體。

在七歲那年,她的父親給她帶回一個瘦弱的小姑娘,說是從戰虜營里找到的,看她的一雙眼楮很水靈,便帶了回來給女兒做玩伴。那一年銀姑才九歲。

兩個年歲相當的小姑娘在磕磕踫踫的歲月中結下了最珍貴的友誼。

十五歲那年,她在父親的安排下,嫁給了西凌不受寵的皇子蘭御謖,被同族的姐妹們嘲笑,只有銀姑,握著她的雙手溫暖著,笑得很燦爛,「小姐別怕,您去哪,銀姑就去哪,銀姑一生不嫁,陪著小姐。」

新婚之夜,紅蓋頭被掀開的那一剎,她的心是喜悅的。

眼前這個年輕的皇子,修長挺撥如芝蘭玉樹,鳳眸如墨染,精美的五官如神祗,在花燭下,他如畫中剪影一般精美。

那時的她,只想守著這個冷清的王府,與他夏夜涼風中促膝相談,冷冬夜酌一杯暖酒言歡。

可惜,大婚沒多久,蘭御謖又娶了相府千金柳青芸。雖然柳青芸是側妃,但她是相府最受寵的嫡出小姐,她性格囂張跋扈,並不把她這個正妃看在眼里,為爭寵,花樣百出。彼時的她,性格清冷,只守一方寸土,遇到委屈也不願同蘭御謖傾述,多少個獨眠的夜晚中,也只有銀姑用最溫暖的懷抱安慰著她。

清理完畢後,珍妃慘白的臉緩緩地步向窗口,猛然推開紗窗,春日的暖風在她打開窗的那一刻,便迫不及待的鑽入她的心肺,帶走一室的**暗香,在這樣溫暖的春里,卻驅不走這一室的清冷,這一室的絕望!

珍妃一動不動,她半闔著眸靠在窗欞邊,心里一下一下清清晰晰的顫著的,遠近的事一點點在眼前閃過,過濾,直至午時時分,她凝著窗外和風細柳,目光漸漸透出一絲陰狠,她輕笑出聲。

剛步出寢房,外頭候著成群的太監宮女,繡亞疾步上前扶住,輕聲道,「娘娘,您一沒用膳,奴婢備了幾樣你愛吃的,您將就先用點。/中文/」

珍妃搖搖首,臉上已不復絕望凝滯,已染了絲笑意,輕聲吩咐,「備一間房,讓本宮沐浴。」

又轉道看了看寢房,吩咐繡亞,「讓人好好把銀姑安葬,再去珈蘭寺給她供個長生牌,受些香火。」

「是,奴婢馬上差人去辦,娘娘請放心!」銀姑死了?繡亞的心狂跳,但她面色丕動。

一旁的瓶兒忙上前道,「奴婢這就去準備。」

珍妃道,「給本宮備朝服!」她身著一品朝服離開沈家,那沈家就必需以恭送帝王妃子的儀禮送駕。她要讓寧常安這一對母女跪在她的身下,若那臭丫頭敢再狂妄無禮,她就治她一個不敬之罪。

一旁的太監忙應道,「是,娘娘!」

半柱香後,瓶兒回話已安排妥當,繡亞扶著珍妃來到後廂房,服侍著珍妃月兌去繁復的裙褂,「娘娘,你要保重身子。」

珍妃慘淡一笑,眉眼悲涼,「昨夜里,還有誰留寢在沈家?」

「奴婢听馬公公說,三殿下、六殿下、蘭郡王是一早走的,皇上和淑妃娘娘她們昨夜子時就回宮,大臣們鬧到丑時末才散開,也各自回府,沒有留在沈家。」繡亞微微俯,在珍妃耳絆悄聲道,「奴婢听說,六殿下離開後,沈家的丫環去清理,發現屋子已經被清掃過,便吩咐家丁把那紅木床搬走。」

「搬走?好好的搬床干什麼?」珍妃也就是隨口一問,此時她不能讓自已靜下來,只要思想一空,她的腦子里馬上閃出銀姑的慘狀。

繡亞臉上綻出一絲略微嘲諷的笑,「听說這次宴請,好多添制的東西都是寧家帶來的,尤其是桌椅床榻,全是寧家的百年藏品,這會用完了,自然是要還給寧家。娘娘,奴婢是想說,那床一搬開,才發現下面有文章。」

「什麼文章?」

「在床榻下掃出一堆沒有清理干淨的頭發,上面還有血跡。估計是給壓到哪個角落,一時沒打掃干淨。他們還發現,有……有整個指甲,象是被活生生扳了下來,連著血肉,丫環們都怕死了。後來,還是換了膽子大的婆子進去。」

「有這等事?」珍妃挑眉,整個指甲扳下,雖不會死人,但也痛得夠蹌。

「奴婢還听說,那血腥味很重,象是不久的。也不知道是誰的血。」

珍妃心里略略一猜,馬上就猜到是申柔佳。昨夜里,六皇子曾卿點了她,或許蘭亭調包之後,就做個順水人情,把申柔佳送給了蘭宵。

「後來呢?」珍妃隨口問了一句,她對申柔佳的死活並不關心。

「那些婆子也不敢作主,派人請了沈二小姐過來,沈二小姐只說或許是哪個宮人侍候不周,惹了六殿下不高興,杖責了一番,沒什麼好稀奇,讓大家散了。」

一時辰後,珍妃一身華服出來。繡亞已捧著妝匣侍候。她細心地幫珍妃畫著精致的妝容。她侍候珍妃多年,她明白,女人越在無助時,越是對自已的容貌苛求三分。雖然珍妃已年愈四十,但妝要是點得好,也是顯得年輕媚嫵。

她用了一層淡金的紫色輕掃著眼角,略往斜著向上翹著。菱花鏡中,向來是端莊鳳儀的珍妃今日也出挑得幾分艷麗來。

珍妃心情沉郁終于散開一些,含笑地看了繡亞一眼,問道,「幾時學的這種描法。」

「早就學了,只是一直沒機會用上。娘娘要是喜歡,奴婢一一個樣給您化。象這種出挑的,配著衣裙有十來種不同的化法。」繡亞笑著把東西收拾進妝匣。

「有心了,本宮很喜歡!」如今銀姑不在了,身邊最貼心的就剩繡亞一人,她心中微嘆一聲,「繡亞,好好跟著本宮,以後,永寧宮里的事,你多多拿些主意。」

繡亞臉上閃過一絲歡喜,連忙下跪謝恩,起身後,又道,「娘娘,三殿下一早就為娘娘傳了鸞轎,要送娘娘回宮,這會在外頭已經候了一整。沈家的人也來了幾趟問娘娘是否安好,給奴婢打發了。送娘娘回宮!」繡亞跪子,為她整好衣擺裙裾。

「寧王呢?」憶起今晨蘭亭嘴角那一縷疏離的笑,珍妃的心好象被掏空了一半,她虛弱地撐在妝台上,撫著心口處的沉悶,額間又泌出了一層汗。

「三殿下上朝了,是趙總管來傳旨,說是八百里加急,召三殿下馬上回宮。」繡亞去拿了一根熱毛巾,小心翼翼為珍妃拭去額上的汗,「三殿下吩咐奴婢好好照顧娘娘,請娘娘珍重貴體!」

「八百里加急?」珍妃眉眼一跳,西凌上次八百里加急,正遇異族入侵屠城,蘭亭金鑾殿當場求旨親征。今日又是八百里,皇上急召蘭亭,莫非又是為了……

珍妃眉眼俱跳,再顧不得傷春悲傷,急急道,「怎麼不早回報,快,快,馬上回宮!」

繡亞慌聲道,「是,奴婢這就傳步輦!」珍妃獨自在寢房里關了那麼久,她們哪敢打攏,出來時,臉色亦不對,眾人都猜一定是三殿下惹了娘娘傷心,所以,不敢在她面前提蘭亭。

宮人抬著步輦過來侍候,繡亞和瓶兒小心扶珍妃坐定。

一走出西院的大門,珍妃神情已變得清冷,挺著腰背,雙手交叉疊于膝前。沿途中,沈家的丫環婆子紛紛嗑頭見禮。

太監馬德在前方執路,到了內堂口停下,上前給珍妃見禮後,敬聲道,「娘娘,沈夫人、沈二小姐于內堂恭送鳳駕,娘娘是否要下輦受禮?」

珍妃冷冷地瞧了馬德一眼,又看著四周丫環婆子跪了一地,突然笑得燦艷起來,語中不無帶譏諷,「受,為什麼不受,本宮堂堂一國妃子,難道受不起沈夫人一跪?」

馬德忙躬身,轉而尖著嗓門朝內堂內報了聲,「珍妃娘娘駕到!」

珍妃一身艷紫妃子華服,綴滿珠玉。一雙杏眼,眼角描著紫金燕尾微微向上起,萬縷青絲梳成華麗繁復的燕髻,既高貴又明艷。

「民婦寧常安,給珍妃娘娘請安!」

「民女沈千染,給珍妃娘娘請安!」

寧常安與沈千染雙雙下跪請安!

珍妃杏眼如彎月看著寧常安,嘴角噙著一絲艷笑,「平身吧!」勝德門屠殺之事後,她對這個帝王心尖里的人有幾分忌憚,至少從不敢在表面上對她不敬。她更知道,蘭御謖把曾許諾給她的暖血玉賜給了眼前的婦人。這麼多年來,在人前,她始終不敢去觸踫帝王心中的這一聲禁忌之地。可今日,她太恨了,恨不得活活撕了這一對母女。

沈千染扶著母親,俏立于母親身邊。

珍妃看著眼前這一對極為相似的母女,嘴角流瀉出一絲巧笑,言辭間更流露出惹人憐惜的意味,極似心疼的模樣,「沈夫人真是生了一個好女兒!本宮真是愈看愈喜歡!」沈千染除了一雙眼楮不似其母外,怎麼看就是活月兌月兌年輕時的寧常安。

寧常安半低著頭,珍妃瞧不清她的神情,只听她語聲淡淡,「小女讓娘娘錯愛了!」

珍妃又轉眸看向沈千染,心中冷笑,深幽的眼瞳中如隱隱有眸芒流走,如冬日寒霜,「沈二小姐年方也有十七了吧!本宮听聞,自蘭郡王退了沈家的婚後,二小姐到如今還未找到合適的夫家。」

沈千染聞言,驀然抬首,直視著珍妃,黑眸內好似閃逝過一抹妖異流光。

兩人眸光交匯,珍妃心中頻頻冷笑,別以為昨夜戴了面紗就可以避過你的命運,她上前一步,伸出手,輕撫過沈千染的眉梢,語聲淡淡,「不過,以沈二小姐的容貌,只要一見,但凡下男人,沒有會不動心的,沈夫人,你真是有福氣!」

寧常安抬首注目,琉璃眸略有不解地一彎,神情有些僵硬,但,饒是此,她的笑容依然如綻開了一朵驚艷絕倫的花。

珍妃心口悶生出一縷感嘆,由肺腑之中生出,漸漸彌漫開來,心就像被攪亂的潭水,這寧常安到了這般年歲,依然美至此,已然成妖!

珍妃離去前,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千染,一種說不清的滋味泛上珍妃的心頭。為了兒子,她竟然選擇將一個如此傾城的女子送上丈夫的龍床之上,此生,這一對母女帶給她恥辱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

瑞安將沈千染的畫送至她的手中,並幾次央著她,讓沈千染入宮選秀,她也只是虛應著,沈千染的畫像其實一直擱在她的永寧宮,並未送至趙總管手上。

接著,蘭亭進宮求她,她之所馬上答應蘭亭,在選秀時如果有遇到沈千染的名字,即刻將她刷下,那是因為,她不想讓自已再增添一個強勁的對手。

蘭御謖正值盛年,如果沈千染進宮獲寵,難保她不生下皇子與蘭亭爭嗣。

如今不同了,沈千染已經直接威脅到蘭亭與她的母子情份。若想斷了蘭亭的念想,這下,也唯有蘭御謖有能力將其二人生生拆散。

就算蘭亭將來怨她一輩子,她也要將二人折散,她現在倒是很期待,看看寧常安是如何能夠忍受,讓自已的女兒去服侍自已的老情人,她更期待,蘭錦有一,要開口喚沈千染為母妃。

這一場二十年持久的混亂,她很期待,是以什麼樣的下場來終結。

------題外話------

我盡量先更這一些~頭暈,狀態也不好,怕更得不好,我先睡了,明會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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