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嘉定禍（上）
日子照常過著，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每天除了要去嫡福晉屋里面還要去向側福晉請安，畢竟以後我就算是她的女兒了，這種感覺並不十分令人感到愜意，子敬听說之後也皺了眉表示不理解，不過還是勸我往好的一方面看，怎麼說也算是多了一個人疼我。我對這種說法不置可否，不過除此之外我什麼也做不了不是。我用每日習書之後剩余下來的空閑時間徹底熟悉了一下自己以後幾年要住的屋子，另外還抽空去李格格哪里吃了頓晚飯。
話說那天我去和嫡福晉申請的時候她倒是出人意料的爽快答應了，只是一再叮囑我不可胡亂吃東西，而後又送去了自己的廚子，當天晚上還又讓翠鳥送去了好幾樣菜。這些日子以來她對我基本上是有求必應，包括前陣子院子命名她也沒有任何意見，不過報給多爾袞的時候他大筆一揮又加了個字，于是成了安仁苑，我听著還算順口便叫人題了字掛上。
此時我歡悅的道了謝，上前替她斟了杯茶，走的近了才發現，幾日不見，她的臉上添了幾絲細碎的溝壑，頭上的銀絲也多了不少。我只當是因為小世子過繼的緣故，想來這些日子她定然是十分辛勞的，便淡淡勸她多歇一歇，她嘆了口氣接過茶喝了不語。
而側福晉的反應也很是讓人奇怪，她听完之後一言不發，半天才道︰「既然嫡福晉許了，我也答應你。這次也就罷了，以後這些小事你只管來和我說就成了，不必勞煩嫡福晉去。否則我要是不許你去你也去不得，嫡福晉也不好干預不是。」
我答了聲是，心里一陣囧，這是示威？下馬威？新官上任三把火？
她不理會我徑自繼續說道︰「對了，我知道你一直是管嫡福晉叫額娘的，那邊也舍不得你改，那就罷了，你還像以前一樣叫我一聲姨娘就成，否則我听著你那一疊子額娘也頭大，我也听不慣。」
我繼續答是，她還沒說完︰「還有，今天晚上我陪著你去……你先別急著插話，听我說完。我知道你和李格格肯定有不少體己話說，我雖然不如嫡福晉八面玲瓏的到底最起碼的眼色還有，不過今兒我一定是要陪你一同去的，以後你想去李格格那里只管來和我說，我不會阻了你的。」
我雖然心有不甘，不過沒必要在這種情境下得罪人，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了。她一向在我來請安的時候不曾多話的，如今說了這麼多也不耐煩了直接端茶送客。
我回屋之後子敬便嚷嚷著要和我同去，我開玩笑說要把他打扮成個女孩子才許他跟去，不過心里已經打定主意，以後自己住在安仁苑里面，沒有多少規矩矩著，常常私下里去看看李格格也不是不可能，這樣的話勢必要讓子敬先去認認路才是。
天上火燒雲樣的晚霞甚美，我一早收拾妥當等側福晉的人馬一到就徑自出發，李格格住的梅園雖不算是偏僻，卻也隔著一個花園幾重院子，很是走了一會兒。
到了門口，她恭恭敬敬的在門口立著向側福晉見了禮笑道︰「听說你們一出來我就在外頭等著了，你們來的倒是很快，幸好我沒失禮。」
側福晉道了聲不礙得先自己進去了，我看著李格格一副激動地泫然欲泣的表情心里也是十分難受，啞著嗓子叫了聲伊額娘，她身邊的侍女連忙道︰「格格里面請，別在門口干巴巴站著啊。」
這提醒了李格格，連忙用帕子抿了抿眼角笑道︰「我都糊涂了，快到里頭坐著吧。」
丫鬟斟了茶送上來李格格親自接過來奉給側福晉，她道了聲謝抿了一口道︰「好香的茶。嘗起來比我屋里的還要好上不少，常听人說你是最愛茶的，沒想到竟然精通成這樣。香蒂，我記得咱屋里今年的新茶還沒開封兒，你都拿過來給李格格。」
李格格連忙道了謝，又遞了一杯到我手里，我道謝之後依樣品了，依稀是茉莉香片的味道，不過更加清香，想起來紅樓夢里面的經典對白，便問道︰「是什麼水，舊年蠲的雨水？」
李格格笑道︰「倒是近了，不過是去年冬天我收的梅花上的雪，取它一味雅致罷了。偏你們來的不湊巧，若是等夏天芙蕖開了之後去荷葉上的露珠兒更妙呢。」
側福晉笑道︰「這有何妨，你這里我們又不是來不得，我愛清靜，這丫頭一張嘴卻是最閑不住的，再鬧得我煩了就叫她來和你說話就是了，不過到時候常來常往的鬧得你不安生，可甭嫌棄我嫁禍你。」
李格格雖然比不上幾個福晉心機深沉，不過此時豈有不明白的道理，連忙一疊聲道了謝。我覺得她比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沉穩了不少，當天回去之後和子敬探討這個問題，他想了想道︰「你當時差一點送命，她和你到底是嫡親的母女，就算是嫡福晉一再向她保證你完好無損她也難免操心，不是說什麼關心則亂麼。不過她到底嫁過來這些年了，全府妻妾里頭只有她能夠平平安安的把你生下來，自己還能活到今天，你要說她單純沒有心機，反正我是不信。」我深以為有理。
話扯得遠了，當下喝完了一盞茶，偏廳已經擺下了飯菜，依次落座定，我看著不大的桌子上滿滿當當堆了各式各樣的美食，心里一陣酸。我雖然早幾天已經有了這個意思，不過一直到今天才提起，她能在晚上便擺出來這樣多的菜，想必是很花了一番心思的。她的吃穿用度雖然一向不會被克扣，不過到底是個妾室，還是個不甚得寵的，生活的情景我大概也能猜出來，這樣費心為我，實在讓我問心有愧。
為了不辜負她的一番苦心，我思來想去能做的只是竭力往嘴里塞東西，估計吃的太慘不忍睹子敬替我添水的時候都忍不住小聲勸道︰「你要是當場撐吐了，我估計她更心疼。」
我當時已經填到了嗓子眼，听了這話好似醍醐灌頂一般深以為有理，這才慢條斯理起來。不過為時已晚起來的時候還是少不得讓丫鬟搭把手。
對了，在我已經改成用意念塞東西的時候嫡福晉遣了翠鳥過來送東西，側福晉笑得陰森森的︰「喲，嫡福晉真真有心，不過還怕東莪的額娘會虧待了自己個的閨女不成，你瞧瞧東莪的樣子，再不放心你自己個問問她她自己個額娘這里的飯菜合不合口味。」
翠鳥也一向是個伶牙俐齒的，此時恭謹立在一邊一壁指揮著小廝往下邊搬菜一壁笑道︰「原本嫡福晉也沒打算多事想要讓李格格和我們格格安安生生吃頓飯的，後來听說多個人來，怕側福晉您吃不飽飯，便叫我們送了幾樣過來，怕的是您不合胃口。有李格格疼著我們格格，我們福晉自然再放心不過了。」
我干脆無視倆人伸手盛了碗湯慢慢喝著。兩個人誰也沒佔到什麼便宜不歡而散，側福晉在她出門之後就擱了筷子，我就算是用意念也塞不進去了，一頓飯也接近了尾聲。
飯畢有丫鬟捧了茶水盥口淨手畢，幾個人回到正室，側福晉冷冷掃了一眼一眾侍女道︰「這里沒什麼事，你們都下去吧，不必伺候了。」
眾人有眼色的告退，見人走得差不多了側福晉才含笑開口道︰「李姐姐的心思妹妹雖然年紀輕，卻是十分明白的，東莪說到底是你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心疼也在所難免。我沒當過額娘，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就請姐姐多多指教妹妹，另外沒事也請姐姐多去我那里坐坐才好。」
這一番話里面的含義就算是我這樣的傻子也听得分明，李格格也笑道︰「不敢，我痴長福晉幾歲，行事卻是萬萬不及福晉的，這樣便是折殺我了。」
側福晉含笑喝茶不語，過了一會嘆了口氣道︰「有些話我說了你別多心，我也不是挑撥，不過你好歹也是東莪的親生額娘，那個人多少刻薄了些。現下不是時候，等小世子和她的妹子入府之後我再找機會替你求一求福晉的位份。」
李格格的手明顯一滯，反應過來連忙俯身叩謝道︰「多謝福晉記掛著。」
不得不說，側福晉拉攏人心的手法雖不精妙，卻十分有效。嫡福晉無論是出于什麼目的，一直阻撓我和李格格見面，難免她心里會有憤懣之情。如今這一位不僅許了我和她見面，還打算替她請封，側福晉雖然依舊不是正妻，不過比侍妾地位高了不少，雖然不一定能過了嫡福晉一關，話卻說得讓人心情愉悅。而且明眼人雖然都看得出來這是拉攏，雖然這樣一來我的心里難免有些不待見她，但是面對這樣的條件又有幾個人不會動心呢，我的心里不得不佩服側福晉。
（finally，我更新了……淚奔……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