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 第五章

作者 ︰ 唐浣紗

快樂地打完水仗後,雪葵和祈浩濬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濕透了,比落湯雞還慘。宮女拿來兩條可御寒的大披風為兩人披上,扶他們上馬車,命令車夫快馬加鞭地趕回皇宮。踏入「東宮殿」後,雪葵只留下琴兒服侍自己,要棋兒、書兒和畫兒去太子的寢殿幫忙服侍,張羅熱水和姜湯,以免年幼的太子感染風寒,又生病了。

在大浴池泡過澡後,琴兒扶著雪葵起身,為她擦干身體後,穿上柔軟的雪白綢衣,外罩一件粉杏色宮紗。她坐在梳妝台前,讓琴兒為她把頭發弄干。

頭發干了後,琴兒打開茶壺卻發現熱水不夠,她知道雪葵娘娘睡覺前喜歡喝一點紅棗茶暖暖身子,便道︰「娘娘,我去拿點熱水,馬上回來。」

「好。」雪葵慵懶地坐著,順手拿起梳妝台上的象牙梳,細心地梳理越來越長的頭發。

今晚月色如水,推開軒窗,窗外靜得可以听到松子悄悄墜地的聲音。拿著象牙梳,雪葵閉起雙眼,低著頭很細心地梳理長發,打算喝完紅棗茶後就上床睡覺。今天玩得好開心,不過也很累。有幾縷長發打結了,她輕輕拉扯卻分不開,一時惱了,正想去找一旁的剪子來剪開時,象牙梳卻被人接了過去,來人以俐落的手法解開了那糾纏的發。

仍閉著雙眼的雪葵以為是琴兒,軟軟地道︰「琴兒,你也累了一天,早點去睡吧,我自己梳頭就好了。對了,待會兒你要睡覺前,先去太子的寢殿看看她們有沒有好好服侍太子。太子應該睡了,要檢查一下他有沒有亂踢被子哦,另外記得要關好他的窗戶,別讓他受寒了。」

對方不出聲,僅是沉默而細心地梳理著她的長發,動作很溫柔,完全沒拉痛她。

「琴兒?」听不到對方的回答,雪葵睜開眼楮,一抬眼,卻撞入一泓神秘熾熱的黑潭。竟是他?!

雪葵大驚,身體下意識地往後一縮,手肘撞倒梳妝台上的胭脂盒,盒子掉落在地。「啊!」她懊惱地低呼。真是的,她干麼表現得這麼驚慌啊?像從沒見過男人似的,好丟臉。

「我來撿。」祈堯峰很滿意她的手足無措,笑意橫生地彎腰撿起那個胭脂盒,把想逃走的她牢牢地按在椅子上。「坐下,別這麼緊張,我只是想幫你梳理長發而已。」

雪葵被他按在原位,整張臉已經不爭氣地泛紅了。「我的婢女……」

「你說琴兒啊?」祈堯峰語氣輕快地道︰「我在門口遇到她,叫她去休息了。」

也就是說,所有的人都被他打發走了,沒有其他婢女會再進來?!雪葵懊惱地輕咬下唇,很想抗議他為何隨便支走她的婢女,可話到了舌尖,她還是聰明地選擇沉默,她知道,不管說什麼,她都贏不了這個狂妄的男人。

他就站在她的背後,很有耐心地以象牙梳梳理她那頭及腰長發。雪葵正襟危坐,氣息緊繃,清楚地感受到背後男人熾熱的體溫、一身綢鋼鐵般的肌肉。她的寢室很寬敞,但他闖入後,她突然覺得空間變得很狹窄。她每一個呼吸都盈滿他粗獷的男性氣味,那囂張的氣息甚至侵入她每一個毛孔,鑽入她的血液,撥弄她最縴細的感官。

祈堯峰很有耐心地梳理她的如瀑長發,深邃鷹眸漾滿激賞。沐身過後的她,美得清靈出塵,不可方物,渾身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這女人從外表到內心,都牢牢地吸引住他,讓他無法移開視線。

她的眼眸盛滿驚惶與無助,可是朱唇卻倔強地緊抿著,美艷與固執在她身上揉合成一股最奇妙,也最強大的吸引力。他就是迷戀她這股傲氣,她真是漂亮又難以馴服的小東西。

她的肌膚光滑如緞,眉目如畫,朱唇芳馥,眼波迷離如醉,有幾縷烏黑的秀發輕輕佛過她的臉頰,襯得那巴掌大的臉蛋更加瑩白。她穿著一件柔軟貼身的綢衣,由他的角度可以居高臨下地俯視最美的風景。他看到那一截縴細而雪白的頸項,由頸部到肩膀形成一道絕美的線條,無瑕的肌膚閃爍著珍珠般的光澤。再往下望,綢衣的腰帶輕輕打了個結,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柳腰,也勾勒出她胸前的高聳渾圓。他很清楚,在那身綢衣下,是一具多麼雪艷妖嬈的誘人胴體。男性眼眸跳躍著更危險、更具侵略性的火焰。

他熾熱的視線讓雪葵坐立難安,曖昧的氣氛回蕩著。他、他……該不會又想對她……

她緊張地開口。「我……我的頭發這樣就可以了,時、時候不早了,請大王早點回寢宮休息吧!」話說得結結巴巴的,她還差點咬到舌頭。

祈堯峰發出渾厚的笑聲,戲謔地道︰「別急,本王還不想休息。」呵呵,如此嬌艷多姿的美人就在眼前,要他如何平心靜氣地躺在床上「休息」呢?

放回象牙梳後,他很感興趣地望著她梳妝台上的物品,拿起其中一只精致的小盒子,打開盒蓋,發現是一盒粉。

「這是什麼?」他眼楮一亮,不懷好意地勾起笑容,瞄向她曼妙的身軀。「是撲在身上的香粉嗎?來,我幫你。」他有點印象,最近有來自南海的上等珍珠研磨而成的精致珍珠粉進貢入宮,無比珍貴,可外敷全身當香粉,也可食用。他還曾經為八十歲的皇太後親自送去,取悅她老人家。

「不用!」天啊!他在說什麼啊?這一回,雪葵嚇得整個人跳起來,往後退。

哈哈!她越緊張,他逗弄得越快樂,他喜歡看她那張精致的臉蛋布滿紅暈。

她一直往後退,不過,因為祈堯峰高大的身軀堵住出口,因此她只能一直往牆角退,驚惶的眼神像極了飽受驚嚇的小動物。

「葵兒,過來。」他噙著浪蕩的笑容,好整以暇地誘哄著,見她死命地躲在牆角不肯動,他便一步一步,緩緩地接近她。充滿掠奪的眼神,沉穩的步伐,張狂的氣焰,他像頭飛揚跋扈、尊貴驕傲的獅子,囂張地接近被他盯上的獵物。

她縮在牆角,他再度發現她的肩膀好小,身形柔若無骨,雪白的小臉布滿霞紅,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恐懼?柔軟的朱唇微啟著,不知是想破口大罵,還是想尖叫?呵呵,無論如何,她真是他最迷戀、最無法舍棄的漂亮獵物啊!

被逼入牆角的雪葵無路可退,而他已來到她的面前,健臂一伸,轟轟松松地抓住她,很熟練地以一掌反扣住她拼命掙扎的雙手……

還沒睜開眼楮,她就感受到一連串細碎的吻不斷落在她的眉、她的睫、她的小鼻頭、她的粉頰,還吻到她的耳垂,每一個吻都帶著很煽情的氣味。

她好想繼續睡,因此嬌嗔地抗議著。「不要鬧……」他要了她整個晚上,接近破曉才讓她沉沉睡去。

男人發出渾厚的笑聲,吻著她光潔的臂膀,大手又襲向她的胸前。「小丫頭,我知道你累壞了,不過,現在已經晌午了,你確定還要繼續睡?」

晌午?啥?晌午?!這兩個字總算讓雪葵嚇得睡意全消。她睜開眼楮,映入眼簾的畫面卻讓她懊惱地低吟,恨不得再倒回床上裝睡,可以的話,真希望就這麼一直裝睡下去,不要醒來,這樣就不用面對這麼難堪的事實了!她居然……居然一絲不掛地跟祈堯峰躺在床上,她的黑發披在他的肩膀上,十分曖昧,而她整個人還牢牢地枕著他雄健的胸膛,雙手甚至放在他精壯的月復肌上!哦,好丟臉哦!

相較于她的慌亂,祈堯峰卻顯得春風得意,精神飽滿。呵呵,獨享了一整個夜晚的軟玉溫香,此刻有說不出的通體舒暢,俊臉更是容光煥發。他徹徹底底地品嘗過珍珠粉了,終于知道這東西為何是養顏美容,而且男人女人都愛它啊!

其實,每個妃子的寢宮里,幾乎都有一盒珍珠粉,只不過,祈堯峰壓根兒沒有仔細注意過那些妃子的梳妝台上有什麼?就如同他從沒注意過梅妃和麗妃的長相有何不同一樣。因為想寵愛這個小女人,所以他才會想更加了解她,知道更多她的瑣事,也因此發現了珍珠粉的「妙用」。呵呵,真是很精彩的閨房情趣啊,他會上癮的。

雪葵可沒他那麼悠哉,她不斷地暗罵自己︰笨蛋,笨蛋!你真可恥,居然跟他翻滾了一夜,還睡到隔天中午!最糟糕的是,這里是「東宮殿」耶,並不是大王所居的「朝陽宮」,萬一太子突然跑來找她,或是被那些宮女把這件事給傳了出去……哦,完了,她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面紅耳赤的卷起絲被,滾到大床另一邊,努力地把身體縮到絲被里。可以的話,她簡直想就此人間蒸發,永遠不要踏出寢室了!她瞄到床畔有一疊摺疊整齊的衣物,太好了,一定是琴兒悄悄送進來的!不過,琴兒是何時送干淨的衣物進來的?她進來的時候也看到她躺在這野人懷里熟睡嗎?……天啊,她覺得自己真的全毀了!

她紅著臉道︰「你……你轉過身去,我要穿衣服了。」

「好啊,你穿啊!」祈堯峰笑意更深,換個更慵懶舒服的姿勢躺在床上,擺明了不願錯過美人著衣的絕頂風光。

可惡!雪葵氣得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瞪著笑得像個無賴的壞男人。他擺明了就是要欺負她是吧?哼,他以為她這麼沒用,這樣就拿他沒辦法嗎?才不!她緊緊抓住絲被,困難的移動身子,小手拼命地伸長,撈起放在床尾的一疊衣物,然後抱著絲被,行動笨拙地下床,迅速躲入內室暖閣,那里原本就是她更衣的地方。沒想到,她前腳才剛踏入暖閣,都還來不及松一口氣,一堵欣長的身影也跟著竄了進來。

「你做什麼?」雪葵慌亂地大叫,好怕他是光著身體,因此趕緊丟下手里的衣服,掩住雙眼。「我要換衣服了,你出去啦!」她都躲到這里來了,他居然還陰魂不散地跟進來?!

「哈哈……」祈堯峰爆出一串更渾厚的笑聲,很感興趣地盯著她羞不自勝的模樣。「別緊張,我不會對你亂來的。把衣服給我,我幫你穿上。」白天當然不會亂來,畢竟晚上有情調多了嘛!

「不!不要!」雪葵的兩手依舊緊緊捂住眼楮,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你快點出去啦!萬一……萬一被人撞見,一切就完了!」她還要在太子面前保持形象呢!

祈堯峰不悅地沉下俊臉,這可惡的小女人真是上天專門派來傷他自尊心的,老愛三番五次地重挫他的大男人尊嚴。跟他在一起被人撞見就「完了」?有這麼嚴重嗎?他可是堂堂的祈國大王,受到萬民的愛戴,有多少美女渴望他的青睞耶!可她硬是把他嫌得一無是處,仿佛見不得光似的。他決定了,一定要趕快冊封這小女人為皇貴妃,他要名正言順的擁有他!

他撿起地上的衣服,懶懶地命令。「女人,認分點,你是要自己拿掉那礙事的絲被,還是要我幫你?」哈,她以為抱著那件絲被就可以當作盾牌嗎?真是笑話!只要他想,就算她的眼前有銅牆鐵壁,他依舊可以輕易地摧毀,絲被算什麼?

他居然把她要穿的衣服拿走了!雪葵情急之下偷偷睜開眼楮,隔著指縫偷看他。幸好,這個野人至少還知道要在身上披一件寬袍,不是赤身露體的。

她伸出手搶奪自己的衣服。「衣服還我,我自己會穿,你快出去。」一邊趕他出去,她還要留神注意外頭有沒有什麼聲音,深怕婢女在這時間進來。哦,倘若這一幕又被撞見,那她真的不用活了。

她越是想搶回衣服,祈堯峰越是想逗弄她。他緊緊抓住她的衣物,絲毫不肯放手。「傻丫頭,我勸你別白費力氣了,如果你再繼續搶這些衣服,萬一衣服破了,那就只好請婢女再送一套新的來了。呵呵,反正你擁有很多美麗的衣裳,相信不差這一套。」

這番話成功嚇阻了雪葵。對哦,這樣宮女不就勢必會撞見這里頭的曖昧情況嗎?不不不,她已經夠丟臉的了!不得已,她只好投降,憤怒地瞪著祈堯峰。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啊?」他不是大王嗎?現在是大白天,大王不是應該有處理不完的國事嗎?他為何還不滾去上朝啊?為何還留在這里跟她勾勾纏?真煩耶!

美人發怒了,祈堯峰的黑眸卻更加熾熱閃亮。那嬌嗔惱怒的小臉別具風情,眼波盈盈流轉,勾去他的心魂。呵,這小女人雖然脾氣不好,但卻擁有傾城傾國的艷麗容貌,舉手投足間盡是嫵媚風情,而且還有最令他迷戀的倔強脾氣。

「我沒想要怎麼樣啊!」他很無辜地聳聳肩,仿佛在包容一個無理取鬧的壞孩子般。「我說過了,我只是想幫你著衣,如此而已。」

雪葵憤恨地瞪著他,很清楚這男人的臉皮厚得宛如銅牆鐵壁,倘若她不順從,他一定會跟她窩在暖閣里耗上一天的。他是祈國的大王,不怕閑言閑語,也沒人敢非議他的行徑,但她就不同了,屆時各種版本的謠言不知會傳得多麼精彩,她可丟不起這個臉。而且她畢竟要負責照顧太子,沒辦法跟他一直耗在這兒。哼,算他狠!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松手,交出衣服。

祈堯峰勝利地微笑著,激賞地道︰「這才乖嘛!」

雪葵白了他一眼,氣悶地咬著下唇不說話,不過,她還是不肯讓這男人太得意。她伸手拉下暖閣鎖窗的竹簾,讓竹簾墜地,完全阻絕外面的陽光,暖閣內陽光變得昏暗。哼,她才不要赤身露體地讓他看光光呢!然後,她紅著臉,動作緩慢地卸下緊緊抓住的絲被。一絲不掛地站在他的面前,簡單的一個動作,她的臉卻迅速燙紅,小臉一直低垂到胸口,不肯抬起來。

祈堯峰的黑眸更加深邃,迷戀地鎖住她酡紅的嬌,鎖住她的羞怯。此刻的她不著寸縷,及腰的烏黑發絲宛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略微遮住高聳雪峰上的蓓蕾,但若隱若現的紅莓卻更引人遐思了……她羞得連眼楮都不敢直視他,朱唇輕顫,整個人像是誤闖人間的仙子,清靈得令人屏息,又像是最神秘的妖精,只要一個嫵媚的眼神,就可以讓男人神魂顛倒,搶著為她赴湯蹈火。

他定定地鎖住她被紅潮佔據的容,她的肌膚好細致、好美,白里透紅中還散發著女性馨香,這麼近距離地站在她的身邊,嗅聞她令人迷醉的香氣,他只覺得身軀緊繃,發燙到疼痛,胯下的蠢蠢欲動、叫囂著。他很想再度壓倒她,把她擄回床上翻雲覆雨,盡情汲取她的一切,不過……俊美的臉龐掠過一抹苦笑。不行,昨晚他幾乎是貪得無厭地索求著她芳潤的身子直到凌晨,她一定累壞了,倘若這時再把她抓回床上,這小女人一定會狂怒發飆的,搞不好還會用她的利爪抓傷他呢!呵呵,其實他挺欣賞她的利爪的,可就怕萬一真的惹惱她,她會更加地遠離他,不肯當他貴妃。為了大局著想,他只好先忍下來了。

祈堯峰驚訝地發現,這是第一次,他為了一個女人如此費盡心思,每做一個動作前,都會在心底反復思量著她會不會開心?他想盡辦法要取悅她,渴望看到她露出甜美的笑容。他從來沒有這樣嬌寵過任何女人,就連長孫王後生前也不曾。那是一種很復雜的心情,他就是喜歡寵她,想把她擱在心房最柔軟的地方。

拿起素色單衣,他輕柔地為她穿上,在她腰間打了一個蝴蝶結。他再度發現她真的好嬌小,楚腰縴細掌中輕,卻又得天獨厚地擁有一對堅挺渾圓的豐乳,沒有任何男人可以抵抗這麼柔媚的美人。不過,普天之下除了他祈堯峰,任何男人都不會有機會窺視她的美、她的媚。因為,她只屬于他。打好蝴蝶結後,他發現在她的鎖骨附近有點點吻痕。呵,他知道,那是他昨夜烙印在她身上的痕跡。

「會痛嗎?」他含笑問著,大手輕輕撫過細致的鎖骨。「下一次,我會輕點。」

轟!好像有一座火山在雪葵體內炸開,要不是她現在衣衫不整,鐵定會奪門而出!她嬌嗔地瞪了他一眼。這惡棍在說什麼啊?下次?下次?居然還有下次?哼,他慢慢等吧!

美人又嗔又怒的表情猶如三月桃李,祈堯峰唇畔的笑容更加擴大,雙眸精燦有神。原來幫美人兒著衣是一件這麼有趣的事啊!呵呵,古人有畫眉之樂,他現在才知道,除了畫眉外,閨房之中還有珍珠粉、幫美人著衣等等很多樂趣,真是挖掘不盡啊!因為想寵她,想跟她在一起,所以任何事都會變得新鮮有趣吧!對了,下回可以服侍美人沐浴。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想到可以飽覽她媲美羊脂白玉的豐潤肌膚,曼妙有致的胴體,他不禁開始期待了。

穿好單衣後,祈堯峰又拿起一件擁有精致刺繡的羅裳和絹裙為她穿上,最後再加上質地柔軟的坎肩。穿好了,他退後一步,拉起竹簾讓陽光透進來,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她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兒,寶髻松松梳挽就,眉似新黛,眼如星辰,手如春蔥,腰如約束,穿著華麗典雅的宮妙,顯得氣韻高雅,冷艷姝絕。

「真美。」他佔有性地覆住她的肩頭,熱唇刷過她的耳畔,沙啞地低語著。「你讓我想起了一首古詩。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中,佳人難再得。」

「……」雪葵想輕推開他,可整個人被他粗獷的氣息包圍住,她覺得自己的雙手似乎失去了力氣,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好大聲,聲音之大,讓她不禁擔心他也听到了,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精準地擊中她的心弦,幽微的情絲被攪亂、被烘暖、被撩動了……她一直提醒自己要遠離這個男人,他太魅惑人心,太危險了,總是可以輕易地左右她的情思。她費盡心思想避開他,只可惜天不從人願,老天爺似乎很喜歡把他們兩個人兜在一起,唉……這究竟是不是孽緣啊?

雪葵的小手不安地絞著坎肩,承受著他灼熱又堅定的視線,她覺得自己最堅固的心防好像悄悄崩落,被他的強悍、他的柔情給摧毀了。人非草木,她當然感受得出他對她的憐惜與特別,她也無法否認自己的心湖正掀起驚濤駭浪,每一根心弦都悄悄刻上他的名字,烙印下屬于他的張狂、他的霸氣。可是……可以嗎?真的可以嗎?她一直沒有忘記自己是屬于另一個時代的人,來這里只是要完成天使交付的任務而已,任務一完成,她或許就會被送回原來的時空了,若是如此,那麼她就不該貿然交付真心,因為愛得越深,離別的時刻就會更加痛苦。可是,她真的快淪陷了。

她越來越無法抵抗屬于他的陽剛魅力,存在兩人之間的,不僅是男人與女人的吸引,還有更強烈的靈魂契合度,仿佛她歷經這麼多奇怪的浩劫,穿越遙遠的時空,就是為了要遇見他,遇見這個狂妄自大,卻把她擱在心頭寵愛的男人,就是為了要承受他的吻,他的萬千寵愛。這麼尊貴驕傲的男人如此深情、如此專注地為她穿好羅裳,如此寵愛她,她無法不動情,更無力管住早已暗許的芳心,唉……

暗自神傷之際,他以拇指和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正視他,似笑非笑地道︰「什麼事這麼操心?別煩惱了。既然我已經看過你的腳,那麼,我一定會負責到底,我會娶你的。」

什麼?雪葵愣愣地反問︰「什麼腳?」

他眨眨眼,笑得很壞。「昨天下午你帶著太子去郊外玩,你們在溪邊玩得可開心了,兩人還坐在大石上享受濯足之樂,那份悠閑真令人羨慕啊!」說真的,當時他好想由樹葉中現身加入他們,不過他也知道,那麼做會嚇跑佳人。

啊?雪葵嚇得倒退一步,無法相信他也看到了!不、不會嗎?「騙、騙人……」她猶做困獸之斗。「昨天只有我帶著太子外出,你不是在‘明和殿’跟大臣們議論國事嗎?」

他無所謂地淺笑道︰「國事什麼時候都可以說,不過爛漫的春光稍縱即逝,要好好把握啊!所以,你們的馬車一出宮,我就跟著策馬外出,一直跟著你們到溪邊了,沒想到居然看到你跟太子打水仗打得很開心呢!」那兩個武功深厚的護衛當然看見他了,但很識相地沒發出聲音,假裝啥都沒看見。

「你……你居然偷窺?!」天啊,好丟臉啊!如果地上有個洞,她鐵定會毫不猶豫地鑽進去!她真的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會偷偷地跟蹤他們,甚至看到那一幕——她不顧形象地卷起長裙和綢褲,和太子打水仗!

「別緊張。」看到她緋紅的臉蛋,他笑得更是得意。「既然我已經看過你的腳,那麼,你理所當然是我的人。喏,這就是信物。」他由身上解下一塊玉偑,親自為她戴上。其實,早在上回在「朝陽宮」纏綿之後,他就找出這個珍藏的玉佩想送給她了,無奈佳人一直躲他。

「等、等一下……」雪葵來不及阻止,只能呆呆地看著已經被安置在她頸間的玉佩。好美,她從沒見過色澤如此璀璨奪目的碧玉,碧如湖水,綠如翠羽。玉石被雕成一個美人側形,雕刻手法格外講究,是很精細的雙面雕工,每個細節都打磨得非常圓亮。美人見眉如畫,梳著寶髻,臉上有一抹神秘的笑意。雖然她對玉石沒有研究,但也看得出這碧玉的質地罕見,模起來溫潤堅密,再加上這無懈可擊的雕工,想必價值連城。

「很美吧?」他輕撫著玉佩,熾熱雙眸直直望入她的眼底。「這是我國近幾年來開采出的玉石中,最精美的一批,我特地命老工匠雕成美人,不過,一直沒有送給任何一位後宮嬪妃。現在,我把它送給你,它是你的了。」中土三國中,風國專產羊脂白玉,祈國則擁有豐富的碧玉,瑪瑙的產量也很多,為國家帶來大筆財富。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回過神後,雪葵想把玉佩取下。

祈堯峰按住她的手,黑眸傳遞著令她怦然心動的魔力,緩緩地,一字一句地道︰「這是我給你的信物,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準你將它取下,明白嗎?還有,明天我就會冊封你為貴妃,冊封之後,你必須搬到‘攬月宮’居住,那是你的寢宮。貴妃乃是後宮最高權力者,你不會受到任何委屈的。當然,你還是可以繼續照顧太子,那孩子喜歡你,很信任你。」

接二連三的意外讓雪葵幾乎說不出話來,她喃喃低語。「不,我早就說過不當你的妃子……」

他的笑容依舊寵愛,眼神卻犀利專制。「傻丫頭,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你很清楚,我要你,不打算放過你,所以,成為我的妃子是最好的安排。」

她急切地道︰「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來自——」

祈堯峰以手指按住她的嘴唇。「不要再說這麼奇怪的話了,女人,就算我再寵你,你也不能如此刁蠻。」

雪葵泄氣地望著他,明白這時自己再如何解釋穿越時空的原委,這個男人都不會相信的,他只肯相信他願意相信的事。

他專制地道︰「不要再胡思亂想了,等著接受冊封吧!」男性眼眸透露著喜悅,他擁有很多美麗的妃子,不過,這是第一次,他如此期待明日冊封大典的來臨。嬌艷的她穿上屬于貴妃的華麗宮紗後,一定更美、更傾國傾城。

「不,我不能接受,我無法當貴妃。」她搖著頭,眼神哀傷。「你不能這麼強迫我,這不是我要的愛情。」

「愛情?」祈堯峰冷冷地咀嚼這兩個字,「我可以賜給你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永遠寵你,確保你在後宮的尊崇地位,但,不要跟我要愛情,那是無聊的東西。」

「愛情不是無聊的東西!」她反駁,心頭更冷了。「我不要榮華富貴,不要這些金山銀礦。我可以粗茶淡飯地跟一個男人吃苦,但我的愛情必須是專一的,只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一世真情,牽手到老,這一生只愛一個人,眼中只有一個人,會給對方最完整、最堅定的愛。」

祈堯峰面罩陰霾地望著她,他並非不懂愛情,倘若不識情滋味,他也不會把這刁蠻卻美麗的女人穩穩地擱在心上。可是,她講的話他無法認同。他可是萬民愛戴的祈國大王,為了傳承社稷江山,他需要很多後宮妃嬪為他留下子嗣,生下很多像他一樣卓越優秀的男兒。

他冷峻的開口。「葵兒,不要無理取鬧,你明白我是君王,身為一國之君,有幾個後宮妃嬪是很正常的事。」

雪葵幽幽地望著他,眼眶浮起薄薄淚霧。這一刻,她覺得好悲傷,為何自己會愛上這個男人?為何要愛得這麼苦?

「如果你認為我在無理取鬧,那麼,應該從現在開始就把我打入冷宮,不要再見我。我不能改變你的想法,但是,我也無法跟其他女人一起分享你。我可以瘋狂地愛你,為你付出一切,我不要別的女人瓜分你的注意,瓜分你的寵愛,我不要你去抱別人,我就是做不到、做不到……」講到最後,她已哽咽,晶瑩的淚珠緩緩墜下。

祈堯峰無言凝視她,這是第一次,這個倔強的女人在他面前落淚。有種力量狠狠撞擊胸口,胸臆之間悶悶的、痛痛的,好像最珍惜的東西被無情地摧毀了。他舍不得她落淚,他想講些話來安慰她,可卻發現自己語塞了。他該說些什麼?她要的是一份專一的愛,那種愛,他給不起,至少,目前不可能。

「葵兒……」這丫頭一定要讓他這麼煩惱嗎?為何不能像後宮那些女人般溫馴听話?像梅妃或麗妃,那兩人爭奪貴妃的寶座已經很久了,倘若他隨便挑一個來當貴妃,被挑中的人肯定喜出望外,痛哭流涕,跪坐在地上謝主隆恩,而不是像雪葵一樣,露出一副要她當貴妃,好像要把她拖上斷頭台般的痛苦神情。可話說回來,倘若雪葵跟那些妃子一樣,只知道順從他的喜好,完全沒有個人意見,沒有獨特的想法,他也不會這麼迷戀她,為她神魂顛倒了。他伸出大手想擁抱她,可她卻轉過身去。

「請你別踫我。」倔強地抹去臉上的淚,「你先出去,可以嗎?」她不想在他面前哭,不想表現得這麼脆弱,可是……他真的很壞、很過分。他害她愛上了他卻又無法給她一份專一的愛情,甚至還強迫她得留在後宮,她的人生變得好亂,她惱他,但更惱自己。都怪她意志不堅定,她不該對他悄悄動心,還痴傻地獻上全部的真情。

她背對著他靜靜地流淚,沒有哭出聲音,可微微顫抖的肩膀卻泄漏出她有多悲傷。她的淚水螫痛祈堯峰的心,巨大的罪惡感襲擊他,這一刻,他才緩緩意識到,他好像真的很混蛋,真的狠狠地踐踏了一個女人的真情,但……

迷惘盤據他的黑眸,他真的不懂,對她而言,當他的後宮妃子是這麼痛苦的事嗎?在這世上,很多男人都擁有三妻四妾啊!更何況,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君王,理當擁有三宮六院,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女人呢?可是,她的淚……夠了!一個個的疑問幾乎要淹沒祈堯峰,他不想再拿這些小事來困住自己了。反正,他就是要她,就是要定了這個名叫江雪葵的女人!

他冷冷地下令。「總之,你必須接受我的安排,這是皇命,不容違抗。等內務省的人全安排好後,你立刻搬入‘攬月宮’。你會擁有更多的宮女,珠寶商人也會定時為你送上最華美的珠寶。」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後,他才轉身步出暖閣,回到寢室,命令婢女進來為他換好朝服,進「明和殿」處理政事。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簇擁大王離去,留下雪葵一人征征地留在明閣。她顫抖地舉起手輕按自己的唇,唇瓣上還殘留著他滾燙的溫度,這是令她迷戀卻也傷痛的味道。她仿佛還可以嗅到屬于他的男性氣息,從頭到腳、從內心到靈魂,他早就完全俘虜了她。他在她的每一寸肌膚都烙下專屬的印記,她很清楚,就算她逃離皇宮,逃到天涯海角,甚至回到了原來的時空,終其一生,她也永遠無法忘記這個男人,永遠無法把他的放蕩不羈、他的狂妄自大、他的熾熱深情、他為她戴上玉佩時,眼底那抹令人心醉的柔情、他的一切一切,由她的腦中抹去。

她,已經是失去自由靈魂的女人。

為何會這樣?淚水淌落在御賜的玉佩上,玉雕的美人似乎也在哭泣。倘若她不是這麼愛他就好了,因為愛他,她無法瀟灑地離去;因為愛他,她好介意他的三宮六院……她討厭自己變成這樣的女人,身陷一團混亂,卻又無力改變什麼。

「我該怎麼辦?」魂魄仿佛被抽走了,她呆呆地坐在地,水眸不再清澈靈動,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無言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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