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百六十四章問情尋意——
月華似水,星光流轉。綠色小說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于壺口狀的山谷處回響著巨大的嗡鳴聲,經久不息。氣流亂作,八風交匯,可以說是窮山惡水之地,四季荒寒。
這片荒山之中唯一一個可以說是幽美的地方,就是山後一泓清流。清流沿絕壁墜落而下,匯成小小的碧色湖泊。水濃如墨,映著漫天星辰,彷如另一片星空緩緩飄蕩。偶然踫到岸邊礁石,打碎了星光,卻依舊是那樣寧靜。
蕭月望著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景色,心中一片迷惘。這片極北覆雪荒山不是別處,正是他們銀月一族的中心領地!而且這里曾經是他最常來的地方——「隱溪湖畔」。每次來到這里,總能見到他最想見的人兒……
「蕭月哥!這次好早啊!」
隱溪湖畔邊傳來悅耳的女聲。那聲音綿長而柔美,如清泉一般,听在他的耳中似是很熟悉,又很陌生。
他回過神,看清面前巧笑盈盈的少女。沒錯,是她,喬曦兒,是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女子。
喬曦兒眉目清秀,一張臉蛋小巧嬌美,配著她身上的淡紫色緊身長裙,更顯得如仙子一般美妙動人。她一頭銀色的長發披散在肩頭,雙手手腕上綁著奇異的銀色首飾,足上套著一雙繡花白色長靴。
這熟悉的容顏是那麼清晰,慢慢與他腦海中遙遠的記憶合二為一。他眼中最後一絲迷惘也已煙消雲散。他笑著走上前,牽起她的小手︰「曦兒,明天就是決出‘新一代少主’的日子。這麼重要的時刻,我就是想睡都睡不著啊。」
喬曦兒反手挽著他的手臂,靠在他肩頭道︰「沒什麼可緊張的,你一定會勝出的。以後我們都要叫你‘少主大人’了。」
蕭月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道︰「只有你不用。明年,你就是我的妻子了,到時候我還得叫你一聲‘少主夫人’呢!」
喬曦兒一下子紅了臉,道︰「討厭,蕭月哥你亂說什麼。」說著,她放開了他的手臂,害羞的跑到一邊。
蕭月哈哈大笑地追了上去,整個湖畔回蕩著他們兩人的嬉笑聲。夜色愈重,寒露似冰,然而隱溪湖畔卻因為笑聲而始終彌漫著淡淡的暖意。
可是,他沒有想到,或者說從來沒有去想最後的結果會是這樣……
他打敗了所有的對手,獲得了「新一代銀月少主」的地位。傷痕累累的他接受了銀月的傳承,就在傳承結束的那一刻,族長卻對他單獨說了一番話。
「蕭月,我現在要告訴你銀月的不傳之秘。你要謹記,這是我們銀月經久不衰的奧秘。每一代銀月的繼承人在獲得繼承的時候都需要一個生祭者。」
蕭月愣了。生祭者?什麼是生祭者?
「生祭者就是一個心甘情願為你奉獻出生命的族人,最好是有血緣關系的人。一般而言是由上一任族長承擔,不過這一次情況有異,所以你的生祭者是……」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在族長說出那三個字之後,蕭月瘋狂地大叫起來,不顧禮數地抓住他的衣領,目眥盡裂。
族長早已預料,被他拽著卻沒生氣,只是平淡地說︰「這是她的選擇,能為族人奉獻是她的榮耀。」
蕭月雙目泛紅,牙齒幾乎咬出血來。他心急如焚,連回罵他兩句的時間都沒有,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向著他們的小屋奔去!
她應該在那里,她應該就在家里等著他回來!什麼生祭,都是騙人的!等一下,她一定會用往日的笑容迎接他回家……
「曦兒!曦兒……」他撞開大門,用力過猛之下,兩扇門應聲而倒。他沒有發現比斗時右手的傷口在這一番跑動之下翻裂開來,他只看到那躺在床上的虛弱人兒。
他撲到床邊,動作立刻變得輕柔,輕聲道︰「曦兒……」
喬曦兒睜開眼楮,露出一個滿足的微笑,道︰「蕭月哥,恭喜你……」她的聲音那麼微弱,仿佛下一個字就會消失。
「不,曦兒。我不當什麼少主了,你不要死……我們、我們馬上就要成婚了,我們還要在一起幾百年、幾千年,我們要一直住在這個木屋里生活到天荒地老……」
他哽咽地說著,眼淚早已潤濕了他的臉龐,連眼前喬曦兒的容顏也漸漸變得模糊。他知道,下一秒鐘,他的未婚妻就會永遠離開他,永遠的離開他的生命。她將帶走他的快樂,帶走他的笑容。
然後他會這樣當上了銀月少主,負擔起整個族群的使命,在失去了她的日子里拼命地修煉修煉……
但是與他的模糊感覺不同的是,喬曦兒沒有合上眼楮,而是輕聲地問出一個問題︰「蕭月哥,你只愛我一個人嗎?」這一刻,喬曦兒的聲音透著幽玄神秘之感,似乎誰都不能拒絕回答她的問題。
「我愛——」蕭月幾乎月兌口就要說出「我愛你」,但這時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嬌媚的聲音︰「蕭月大人!」
「什麼?這是怎麼回事?」蕭月抱著頭,捂著雙耳,竭力不想去听那個聲音。可是那嬌女敕的聲音如影隨形,一遍又一遍地回響著︰「蕭月大人!蕭月大人!」
「是誰?到底是誰?不可能,我愛的是曦兒!你是誰?不要奪走我的曦兒!」
他睜大眼楮,不停地反抗著,卻沒有辦法阻止那無孔不入的回音︰「蕭月大人……」
喬曦兒忽然詭異地坐起來,飄在空中,再一次問道︰「蕭月哥,你只愛我一個人嗎?」
「我……」蕭月很想回答「是」,可是那一個字卻是那麼困難。他明明是只愛著他的曦兒,那個聲音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來干擾他!
他真的不想听到那個聲音,很討厭那個聲音,但為什麼聲音就是不停地回響著、一次又一次,任他如何堵住耳朵也堵不住那呼喚。在他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出現一抹綠色的身影,她撲向火焰之中,用自己的命換取他的安全,卻還那麼傻傻的笑著……
喬曦兒又再一次發問,道︰「最後一次,我問你,你只愛我一個人嗎?」她的聲音已經沒有一開始的溫柔,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與生硬,仿佛質問一般。
她第三次發問,蕭月卻已听不見。他眼前所有的色彩都漸漸消散,聲音也都遠去,整個世界卷攜著他迷惘的心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天瀾一步踏入問心牆,同樣經歷了短時間的神志恍惚。但他畢竟擁有上百世的輪回記憶,經常受到各種各樣記憶的折磨,精神承受能力遠非常人可比。
原本踏入問心牆者,必然會被其迷惑,陷入幻境而難以自拔。然而天瀾精神力過于強大,又對夢境幻境等極為熟稔,因而能在此時此地仍保有一絲清醒。
他抬頭看向四周,樓閣庭院,荷葉海棠,似乎正是他們府邸幾年之前的狀貌。遠處有幾個僕人正在忙忙碌碌的不知為何。
他信步走去,踏在園中,聞著彌漫的花香,一時之間恍惚感覺自己真的回到了家里。那種感覺,安詳寧靜,讓人心神松弛。家的感覺,又如何做得了假?
忽然,一個年約十歲的小女孩急忙地跑來,邊跑邊叫著︰「少爺,大少爺有急事找你!」
這女孩穿著小小的侍女服,頭上戴著長長的發帶,在腦後飄動著,甚是可愛。她一雙眼楮大而有神,躍動著迷人的神采。她精雕細刻的粉女敕臉蛋,已經有傾國傾城的潛質,活月兌月兌一個美人胚子。
天瀾微愣,不確定地說道︰「小棠?」這正是小棠十歲時的模樣,從七歲開始他們便朝夕相處,對于小棠的樣子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了。
他恍然看向自己的雙手,那雙手竟然是那麼女敕小,分明是他十歲時的手掌。莫非,他現在是十歲的樣子?
恍惚之間,那最後一絲清醒也漸漸淡了。這里是他的家,有著小棠、哥哥的地方。
年幼的小棠神色焦急地跑來,身上的侍女服有些不太合身,歪歪扭扭的。她顧不上這些,道︰「少爺,你還在發什麼愣啊?快跟我過去,大事不好了!」
他並沒有回過神來,看到僅僅比他矮了半頭的小棠,他終于確定自己真的是十歲……這是怎麼了?難道又是被輪回記憶沖昏了頭?他站在這里發什麼呆?似乎……有什麼別的事情要做,很重要的事,但是……想不起來了……他好像忘了什麼……
他跟著小棠走到書房,這原本是父親辦公議事的地方。他心中不解,找他的不是哥哥嗎?為什麼要來父親的地方?父親現在應該在朝政吧!
小棠留在門外回避,他推開房門走進去,看到他的哥哥天辰正站在書桌旁看信。天辰背對著他,他並不能看到信的內容。
天辰叫他前來,卻沒有開口說話。天瀾等了一會兒,奇怪地問︰「哥哥?發生什麼事了?」
天辰將手中的信紙丟過來,道︰「你看吧。」他的聲音並不平靜,似乎在強壓著即將爆發的情感。
天瀾展開信紙,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個字︰「長相思兮,長相思已。」這字跡渾厚有力,分明是他父親的親筆。但是,這八個字是什麼意思?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天辰說道︰「父親他……從昨天開始失蹤了……」
「怎麼會?這是為什麼?」他吃驚道。十歲的他已經有了數十世的輪回記憶,覓盡人生百態。雖然父親平時對他很冷漠,但是略懂人情的他並不在意,相反還極為重視自己僅有的親人。他懂得這世上能真心待他的唯有至親,這是數十世中血的教訓
天辰倏然一拳狠狠擊在書桌上,書桌頓時應聲而碎,木塊木片撒了滿地。天瀾心中一驚,頓時有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