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請你狠一點 第九十一章

作者 ︰ 月亮蛋撻

清和宮地牢

石壁上的長明燈發出幽冷的白光,人影被拉得細長,令人窒息的血腥氣味越來越濃重,宋清瞳的心情也隨之變得沉重,快步走向地牢深處,元雍福全等人緊跟在身後。

轉了一道彎,前面是最後一間牢房,一排碗口粗的圓木將牢室與外界隔絕,首先進入眼簾的是冷君邪的側影,他的側臉露顯得猙獰駭人,手中彎刀反射出人的寒光,手臂一揮,鋒利的刃口向前方砍去,宋清瞳的呼吸為之一窒,大叫道︰「住手——」情急之下,聲音渀佛浸過冰水。

冷君邪收住刀勢,他早听到牢房外的動靜,熟悉的腳步聲暴露了來人焦急的心緒,他若想動手,根本不用等到現在。之所以沒下狠手,是因為他顧及她的感受,雲瑾是奸細的事實已經給了她沉重一擊,可他到底曾經跟她同床共枕,她對他是有些情的,正因為擔心她承受不住,所以他留有余地。

宋清瞳見冷君邪收刀,心微微放下,提衣擺走進牢房,腳下時而松軟時而堅硬,垂簾瞥一眼,地上到處是散落的稻草,目光一點點移向牆角處,盡管做好心理準備,還是被面前的景象刺痛了雙眼,雲瑾癱倒在牆邊,長目緊閉亂發遮住臉頰,上半身未著寸縷,原本晶瑩剔透的肌膚如同血染一般,身上鞭痕密布,肩頭還有多處烙鐵的燙傷,宋清瞳動用全部意志,支撐著自己沒有將的目光移開,一寸一寸看下去,她注意到他的手指上印著深深的瘀痕,那是被夾棍夾傷的吧。手腕被一根粗大的鐵索鎖住,鐵索的另一端嵌進石壁里。

耳邊響起冷君邪低沉的聲音︰「皇上,雪如來只字未招,留下來已無益處,皇上絕不能心軟!」口氣里顯出語重心長。

宋清瞳將目光從雲瑾身上移開,深深吸一口氣,她差點忘了,冷君邪愛的人就是被離宮害死的,想來他一定對離宮恨之入骨吧,他說得對,她不能心軟,雪如來落到如今的下場就是因為心軟,她不能步他後塵!可是,為什麼她覺得這樣心痛?

這時候,雲瑾的眼皮動了動,他似乎感到了熟悉的氣息,費力的睜開雙眼,透過發絲,隱約看見一抹縴柔的倩影,心跳不由加速,手撐著冰冷的石頭地面掙扎著坐起身來,抬手撩開額前亂發,鎖鏈摩擦發出嘩嘩楞楞的冰冷聲響。

熟悉的身影近在咫尺,她的面容憔悴,眼中似乎閃動著淚光,雲瑾嘆息一聲︰「你還是在意我的。」聲音微弱卻格外清晰。

宋清瞳的手緊緊捏住衣角,想說話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說得沒錯,他是她穿越而來的第一個男人,對于他,即使無愛也是有情的。

雲瑾的一瞬不瞬注視著宋清瞳,眸光越來越灼亮︰「瞳瞳,我想過了,你身上的毒或許有救,家師是世外高人,他也許有辦法,瞳瞳,你跟我走,等你的毒解了之後,我任你發落。」

雲瑾說著,身體不由向前傾斜,伸手去拉宋清瞳的袍擺,冷君邪冷目一閃,揚起手中鋼鞭照著雲瑾劈頭蓋臉就是一鞭,宋清瞳心中猛然一顫,伸手想去阻攔,然而雲瑾已經被打翻在地,血順著額頭汩汩地流下來,宋清瞳只覺得眼前發黑,身體搖搖欲墜,還陽丹昨日用完了,而混元丹五天前就吃沒了,水鏡至今下落不明,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支撐多久,她必須早作準備,所以早朝上才會將宋昭夜扶上位。

冷君邪見宋清瞳情況不對,連忙抬手扶住宋清瞳,「瞳兒?」她身體不好,受了刺激會加重病情,在她面前,他必須收斂一些。

雲瑾從地上爬起來,長目注視著宋清瞳,心底的愧疚和疼痛排山倒海襲來,好容易穩住心神,微弱的聲音說︰「瞳瞳,我帶你去療毒,你相信我!」

宋清瞳站直身形,看一眼雲瑾,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她都不會相信他,是離宮害死了女皇,她若放過他,就太對不起冷君邪了,深吸一口氣,平直無波的聲音說︰「曼卿,不可否認朕對你有些情意,但是這點情意還不足以令朕放過你,放過離宮!現在朕之所以不殺你,是因為離宮在朝廷上布下的眼線尚未拔出,朕要利用你將你那些手下一個一個引出來,三天後,你會被推到菜市口處斬,相信你的手下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雲瑾的嘴唇顫了顫,眼中的光亮逐漸湮滅,最後一絲幻想宣告破滅,可是,一想到她即將不久于人世,一股鑽心的痛直達五髒六腑。

宋清瞳垂眸注視著雲瑾,他的身體散了一般靠在石壁上,神情里透出絕望,他是因為听到她的判決而絕望,還是因為她要將他的手下一網打盡?她真要殺了他?昨天在祭天殿里的事情她已經想清楚,他或許是故意喝下那杯毒酒,可是,那又怎麼樣,離宮害死女皇,意圖覆滅北秦,這樣的大罪砍一百次腦袋都不夠!

牢房里寂靜的極點,宋清瞳轉身向牢門走去,也許是地牢潮濕陰冷,她覺得腿有些軟腳下虛浮,冷君邪上前一步扶住宋清瞳,宋清瞳握上扶在自己手臂上的大手,抬眸看一眼冷君邪,輕聲說︰「阿邪,不要用刑了,他若死了,線索就斷了。」

冷君邪點點頭,壓下心中苦澀,低聲說︰「瞳兒,我扶你回宮。」

冷君邪扶著宋清瞳走出牢門,宋清瞳幾乎靠在冷君邪身體上,冷君邪一陣心疼,抬手將宋清瞳抱在胸前,闊步向地牢外走去。

福全走到地牢轉彎處,發覺元雍沒跟上來,回頭看過去,幽冷的長明燈下,元雍腳底生根一般,站在方才的位置,福全搖搖頭,到底是個書生,可能是被這種場面嚇呆了,壓著嗓子召喚︰「小元子?」

一連喊了兩聲,沒見元雍有反應,福全嘆一口氣,小步快走回到牢門前,貼近元雍的耳朵叫了一聲︰「小元子!」

元雍嚇了一跳,轉頭看一眼福全,然後連忙側過身拭了拭眼楮,心中疑惑,他什麼時候成了小元子?最後看一眼雲瑾,主上一定要堅持住,阿璃很快就到!

回到寢宮,冷君邪留下來和宋清瞳一起用膳,吃了兩口,冷君邪發現宋清瞳吃得很慢,似乎沒什麼食欲,低頭看一眼自己衣袍,袍擺上染著幾道血痕,袖子上也濺上了血點,目光微閃,她是因為這個咽不下飯?目光看向宋清瞳,溫柔一笑︰「瞳兒,你先吃吧,我去去就回。」起身出了寢宮。

宋清瞳輕輕舒出一口氣,冷君邪身上散發出一股血腥氣味,這讓她想起方才血淋淋的那一幕,胃中翻涌漸漸平息,可眼前的飯菜還是吃不下,只覺心中疼痛,勉強吃了兩口,再也吃不下,放下筷子。

忽見元雍執筷為自己布菜,宋清瞳暗暗蹙眉,道︰「元雍,朕吃完了。」

元雍微微一愣,她沒吃幾口這就吃完了?方才她在獄中顯得很虛弱,他以為她是見不得血腥,可是出了地牢,她的面色怎麼還是那樣蒼白?狹長鳳目里現出一抹擔憂。

玉兒承影也露出擔憂的表情,正要將碗筷撤下去,宋清瞳道︰「不用撤了,阿邪還沒用呢。你們都退下,朕想一個人靜靜。」

元雍輕輕放下筷子,目光看著宋清瞳閃動不定,她是君他是臣,況且他現在身份卑微,只能無條件服從,一步一步,緩緩走出寢殿。

元雍的身影在殿門處消失的一剎那,宋清瞳站起身來,在殿心來回踱步,對于今日大殿上的意外,她到現在依然心存疑惑,元之煥的舉報似乎過于巧合,從風光尊貴的駙馬到卑賤遭人恥笑的太監,這樣的變化,可以說是從天堂墜落到地獄,而元雍面對如此打擊,只是在大殿上顯出悲痛,這不能不讓人生疑!離宮殘部尚未剿滅,對于任何疑點,她都不會放過!

想到這里,宋清瞳喚出魚腸,壓低聲音吩咐︰「時刻留意元雍動向。」

魚腸走後,宋清瞳叫來福全,「相父今天都做什麼了?」這是她特意交代給福全的任務,將楚天墨每日動向匯報給她。

福全回道︰「楚相下朝以後,一直同董大人商討處理京畿防御和宮變的遺留問題,本來是要進宮面聖,掌燈時分,祥運公主到訪,找楚相研究駙馬的人選,小張子來回話時,祥運公主尚未離開。」

宋清瞳的心不斷下一沉,楚天墨對于祥運公主到底是什麼態度,他從來沒有明確表示過,福全退下後,宋清瞳本來想去趟相府,可身上連一絲力氣都沒有,仰面倒在龍床上,滿腦子想的都是楚天墨和祥運公主重合的影子。

寢殿門外響起腳步聲,宋清瞳知道是冷君邪回來了,眼楮看著床頂沒有起身,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冷君邪在床邊站定,宋清瞳微微偏頭,看一眼冷君邪,他換了一身石青色緞袍,頭發是潮濕的,顯然剛剛沐浴過,宋清瞳微微一笑︰「阿邪,先吃點東西。」

冷君邪道︰「我不餓,你累了?」

宋清瞳心中一動,他看出來她渾身無力?支撐著想坐起身來,肩頭被冷君邪的大手按住,「別動——」冷君邪說完,翻身上床,躺在宋清瞳里側。

宋清瞳恢復平躺勢,扭過頭看向冷君邪,見他漆黑如夜的眸子注視著自己,深沉的喘息噴灑在自己耳畔,宋清瞳覺得耳朵越來越熱,面頰也跟著熱起來,連忙轉過頭來。

就听冷君邪略帶沙啞的聲音問︰「你喜歡我?」

宋清瞳微微一怔,這個問題他好像問過自己,再次扭頭看向冷君邪,他依然注視著自己,堅毅的薄唇緊緊抿著,不由一笑︰「傻瓜,我當然喜歡你了!」這個回答不假思索,跟上次的答案一模一樣,宋清瞳說完,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眉毛微微蹙起來,「可是——」可是怎麼會和上次的回答一樣

冷君邪眉毛挑起來,霸道地說︰「沒有可是!」說完,翻身覆在宋清瞳的身體上,擲地有聲的話音吐出唇︰「你喜歡我,今晚我要你!」

炙熱的氣息噴灑在宋清瞳臉上,灼燙的唇用力壓在宋清瞳的嘴唇上,身體緊緊貼合在一起,宋清瞳的心沒有規律跳動起來,這是他知道真相後第一次跟她有實質性的舉動,感覺他的大手拉開自己的衣帶,扯掉身體間所有阻礙,滾熱的身體終于沒有任何牽絆,緊緊地融合成一體!

寢殿外,宮人鼻觀口口觀心,大氣不敢喘,元雍垂著頭,也許別人听不見,可是他的耳力不同尋常,他甚至听到纏綿悱惻的低吟聲,雖然聲音壓得極低極低,元雍的臉越來越熱,看來回去得沖個涼水澡了。

兩天後

宋清瞳剛剛退朝,在早朝上得到消息,遼國可汗蕭煜一行人馬入暮時分抵達京城,東方亮甄選出的十名候選閨秀,她已經看過畫像了,長得皆是閉月羞花,相信蕭煜一定會滿意。

走出金鑾殿,一名侍衛跑過來稟告︰「皇上,澄良人方才在宮門口,托屬下將金牌還給皇上,听他說好像是要去將功贖罪。」將手中金牌呈給宋清瞳。

宋清瞳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接過金牌,正是那日澄觀裝病盜走的,心中生出悔意,這幾天她不該有意疏遠他,他不會是去捉舀紫煞吧?可他根本不是她的對手,而且紫煞似乎並沒有把他當弟弟看,利用完了就一腳踢開,他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喚出湛盧︰「即刻出宮追趕澄觀,務必將他帶回來。」湛盧領命離去。

宋清瞳的頭又開始暈眩,楚天墨今日沒來早朝,這幾天他似乎很忙,可她不明白,他真的就忙到連看她的時間都沒有?無心批閱奏折,邁步走進內廷。

迎面一名太監跑過來稟告︰「皇後請皇上去景德宮。」

景德宮

上官瀲月臨窗而立,看著走到近前的明黃色身影,她身上的毒又有活躍的跡象,看來離毒發為時不遠,好在他及時找到水鏡,現在還不晚,將手中丹藥遞給宋清瞳,簡短說道︰「還陽丹。」

宋清瞳眼楮一亮,「水鏡有消息了?」接過丹藥。

上官瀲月點點頭︰「他在同獨孤打斗時,不慎墜落懸崖,腳摔傷了,好在身上沒受重傷,正往京城這邊趕,估計天黑前就到,獨孤的傷勢重一些,已經被我們的人控制住。」

宋清瞳聞听喜訊不由一拍桌子,只要水鏡活著回來就比什麼都好!晶亮的目光看著上官瀲月,越看越覺得上官瀲月貌比潘安,上官瀲月被看得面上一紅,她還從來用如此崇拜的目光看過自己,心中一陣激蕩。

「請皇上先吃下還陽丹。」上官瀲月眉眼含笑道。

宋清瞳勾啟唇角,臉靠近上官瀲月耳畔,低聲說︰「還是皇後疼惜朕。」說完將丹藥放進口中,自己都沒覺得自己的話有多肉麻,反正上官瀲月被麻得骨頭酥軟。

出了景德宮,玉兒稟告︰「楚相在永安宮等候。」

宋清瞳心頭一陣急跳,看來好事都趕在一天了,快步向永安宮走去,老遠看見宮門口跪著一個人,宋清瞳不勝其煩地一甩袖子,紀雲鶴是成心跟她過不去,昨天跪了半個晚上,昏過去了,今天緩過來又跑來下跪,這個人怎麼就認準了她呢?對于這種死纏爛打的男人,宋清瞳覺得必須遠離。

看都沒看紀雲鶴一眼,快步從他身旁經過,元雍的目光閃了閃,站在紀雲鶴身旁。

宋清瞳走進寢宮,一眼看見楚天墨身穿絳紫色官服,端肅立在殿心,宋清瞳心中一陣狂跳,同時又覺得有些委屈,三天了,他才想起來看她,估計是手頭的事務處理完了,看來她在他心目中並不是最重要的。

楚天墨行過禮後,目光看向宋清瞳,劍眉不由皺起來,她的面色怎麼越來越差?「皇上,臣為你把脈。」說完,執起宋清瞳的手腕,片刻後,輕輕放下,身體維持原狀沒見異常。

宋清瞳勾唇一笑,她剛剛服下還陽丹,看來是起效了。

楚天墨放下心來,這才稟道︰「皇上,元雍自請入宮做內侍,臣覺得有疑點,皇上是不是該派人監視他的行蹤,還有,那日在朝堂上,元之煥徐琦等人,臣也覺得可疑,臣已經派人監視。」

宋清瞳頜首,含笑道︰「還是相父想得周到,朕已經派魚腸去監視元雍。」明日,她一定要將離宮亂黨一網打盡!

楚天墨點點頭,又道︰「東方大人為祥運公主提供的適婚大臣的名冊,祥運公主已經過目,但是相看了幾位大臣,都覺得不甚滿意。」

宋清瞳眉頭蹙起來,心中不免憤憤然,要是她把楚天墨指給她,她肯定滿意!心中涌起酸澀,听說這兩天,祥運公主成了相府里的常客,難道他都不知道避諱些?

楚天墨根本沒注意宋清瞳的心理變化,接著稟道︰「這次陪同遼國可汗一同抵京的還有陸飛江將軍率領的一千精兵。」

宋清瞳點頭,看一眼神色不顯的楚天墨,一笑︰「相父終日操勞國事,我國有相父這樣的中流砥柱,是北秦之福啊!」

楚天墨微微一笑,宋清瞳目光一閃,又道︰「朕想問相父,北秦在相父心目中到底有重要?」重要到這幾天連單獨見她的時間都沒有?而且一見她張口閉口不離國事。

楚天墨沒听出宋清瞳的話外之音,沉緩有力的聲音道︰「先帝臨終時將北秦托付給臣,在臣的心目中,北秦比臣的性命重要百倍。」

宋清瞳一笑,向窗邊走了兩步,轉身回眸,眼楮睨向楚天墨︰「不知在相父心目中,朕與北秦孰輕孰重?」

楚天墨怔住,深眸閃動注視著宋清瞳,嘴唇緊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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