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老板站在桌子的對面,目光詭異的向下偏移……
淼淼手下微微用力,叉子斷成了兩截。
煤老板一悚,連忙移開眼神。
他知道手術可以讓人變性,卻不知道一條魚尾巴也是可以劈開改造成兩條腿的。那個彪悍的外星阿姨傳來了一段3D影像,說是給他郵寄了一條美人魚,讓他好好照顧帶著多見見世面,但是千萬記得拴好別讓跑了……他只以為是個調皮搗蛋的人魚MM,敢情送的是個祖宗啊……
他還想著呢,一條魚能怎麼跑?原來還有這一茬在里面。
不過……煤老板隱隱有些興奮,這差事麻煩是麻煩了一些,可是他最不怕的就是麻煩了
「原來是一家人。」煤老板調整好了心態,此時的坐姿也放松了下來,卻不再帶著那種輕佻的意味,「早說嘛,我也不至于以為……」
「以為什麼?」淼淼端坐在座椅上,一本正經的直視著煤老板。
「呵……呵呵……」煤老板岔開話題,「我其實也見過你的三維影像,就是……最近忙得很,一不小心忘記了真是對不住了,讓你流落在外面……」
一不小心?果然是在藍星長大的混血兒,將藍星人虛榮的矯飾貫徹得很徹底。
寂寞會死星人的視覺神經不是一向比較粗大麼?忘記只有過幾面之緣的人,對于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的事情了,一點兒也不讓人意外,更何況只是一段三維影像?
「你在這邊有找到住的地方麼?身份問題解決了麼?還有……看你剛才那樣子……」煤老板有些麻木的看著高高摞起的盤子,「不會是餓了好幾天吧?」
「目前和三三住,劇組定的酒店。有一張臨時身份證。食物是酒店提供的。」淼淼一個個順著煤老板的問題回答道。
「原來如此。」煤老板點點頭,「劇組沒幾天就會回A市,到時候我給你找一套房子。以後你在藍星上生活的費用都可以找我負責,然後身份證……還是有一張正式的比較好,你那張臨時的還在嗎?我看看……」
淼淼模出一張薄薄的卡片遞過去。
煤老板凝神看了一眼……好像有點兒不對勁?
他有仔細的端詳了一下,思索了很久……突然「噗——」的一聲笑出來。
「我說……」煤老板舉著這張破紙片笑得前仰後合,「這是誰給你辦的啊?笑死我了,八六年二月二十九?他是白痴麼?哈哈哈哈……沒見過二成這樣子的……」
面對煤老板的嘲笑,淼淼很淡定。反正這資料是小哇寫的。
而且,淼淼很清楚,雖然小哇在和她鬧脾氣,卻終究還是她的光腦,不會離得太遠。現在這貨笑得越開心越大聲,他將來倒霉的可能性就越大。
和淼淼的無所謂不一樣,小哇可是超級小心眼的家伙。
——他一定會倒霉的,真的。
淼淼看煤老板一直揪著這一點嘲笑,向他投去了一個同情的目光。
「好吧好吧。」煤老板仰靠著座椅,揉著肚子,「這個可以扔了,你的身份問題還是我來解決……哈哈,笑死了……呃,那什麼,第一次來藍星旅游,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沒有?」
「百慕大……」淼淼張口就來。
「呃,咱換一個行不?」煤老板一滴冷汗滴下來。
「太平洋?」淼淼其實對藍星的地理真心不熟悉,只大概的知道一些名詞。
煤老板想哭︰「能換一個和大海無關的麼?就算是小湖泊也行啊……」
「那沒了。」淼淼果斷道。
「你這樣是不對的……」煤老板接到過不能把淼淼放回大海的指示,「既然阿姨是想讓你用人類的形態在這里生活,肯定不是想讓你繼續生活在以前的環境中。」
「藍星人的地盤……」淼淼努力的在腦海中搜尋著用詞,「很亂……很難受……」
「我覺得……」煤老板絞盡腦汁的完成自己的人任務,扭轉淼淼想要逃離地球、逃離地球社會的人生觀價值觀……
「我覺得你現在的態度很不對」煤老板直接給她發了一張紅牌,這個否定的基調一奠定,煤老板頓時覺得自己底氣足起來,開始侃侃而談的批判她,「你說為什麼地球會被評為宜居星?為什麼文明程度偏低依然源源不斷的有外星人過來?為什麼大部分的人來了之後最終都定居在了這里?」
淼淼掃了他一眼……看起來這里宇宙聯盟的管理真的很寬松,身為一個混血兒,知道得這麼多,很明顯的已經觸犯了保密協議好吧?
淼淼現在有些懷疑,那些定居在這里的外星人到底出于怎樣的目的……這種程度的忽視,藍星簡直是犯罪的搖籃……
「……你最根本的問題就在于封閉了自身,只看到了不如人意的地方,看到了壞的方面,卻刻意的無視了好的方面」煤老板一下子將淼淼定在了自閉人士的位置上,十分激揚的將她描述成一個極度排外、不願意接受外來文化的重度偏執癥患者,「為什麼他們覺得地球很好很適合居住,能夠找到生活的樂趣,你卻只覺得不自在、找不到自己方向?因為你你……」
「因為你們太遲鈍。」淼淼接過他的話頭,像他們這些感覺器官極度遲鈍的種族,又怎麼會理解居里星人的痛苦?
淼淼懶得再听這些廢話,她已經獲得了足夠的訊息︰「哪兒有私家星艦?」
「我怎麼知道?我一個外星混血,不是不允許知道這些東西麼?」煤老板瞪眼,以表達自己的不配合。
「謝謝。我明白了。」淼淼如此回應。
既然是一個混血兒不該知道的東西,那麼他為什麼知道他自己不應該知道呢?
答案只有一個。
他知道他不應該知道的東西。
「……」煤老板被她一堵,知道什麼?這個難搞的外星人到底知道了什麼?
淼淼深深的、認真的看著煤老板︰「為什麼阻止我回去?」
「什……什麼?」煤老板有些心虛的微微後仰。
無限星網的斷絕,難以聯系的星際航班,周圍只有一群無法深入交流的低級文明智慧生物……淼淼無法理解,老巫婆為什麼一定要將她送到這個偏僻隔絕的星球來。
她並不相信社會學掛科這種離譜的理由。
遠離母星,斬斷一切思念,老巫婆不可能不知道這對于戀家的居里星人來說是何等的折磨,卻依然這麼不容置疑的執行了。打包送走這樣的行為看似無厘頭、或者還有些惡趣味,然而其實質的意義卻是放逐。
她是被放逐到這個信息閉塞孤立的星球。
答案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她會回去的。她一定會回去的。
「我會找到星艦的。」淼淼最後看了一眼煤老板,冷不丁的站起來,起身打算離開。
「喂喂喂你到底在說什麼?」煤老板急忙阻攔。
「你知道的吧,有回去的方法。」淼淼頭也不回的撩開流蘇簾幕,「可是你絕對不會告訴我。所以,我自己找。」
煤老板語塞︰誰說這姑娘社會學不及格的?這反應,滿分啊
——還是說,他太蠢了?
這個結論可一點兒都不討喜。
煤老板看著滿地的狼藉,又望了一眼被拿來裝浪漫、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動過一口的紅酒。
他大咧咧的端起高腳杯牛飲了一口,咕咚咕咚的灌進肚子……
「咳咳」突然的,煤老板猛烈的咳嗽起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剛剛卡進了他的喉嚨,然後咯 一下滾了進去。
「靠什麼東西?」煤老板晃動了一下只剩淺底的紅酒,幾個圓溜溜的玻璃珠子在透明的高腳杯中滾動著。
「你好。」一個傲嬌的電子音突然冒出來。
「誰?」煤老板環顧了一下四周。
「咳咳這里。」某龜使勁的提醒著這個愚蠢的混血兒自己的存在。
煤老板警惕的看了好半天,終于看到……一個半透明的、巴掌大的烏龜正在盤子里,極其非常之滑稽的想揚起自己的小短腿。
難道是在揮手?煤老板詭異的想,這個,是酒店新推出的東西麼?活的死的?紀念品還是端上來的菜?他剛剛怎麼就沒看到這東西呢?
「咳」小短腿的小哇輕咳了一聲,無比裝逼道,「我的名字,叫小哇。當然,你也可以叫我愛因斯坦•哇。這是我給自己取的藍星名字。」
「我想,」小哇嚴肅道,「我們的目標的是一致的,或許你可以考慮一下和我合作?」
「……」煤老板盯著小哇很久很久,直到他終于意識到這個目標是什麼,「你是說淼淼?」
「正解。」
「有意思……」煤老板半是狐疑半是興味的看著它,「說說看?」
如果他有條件接收尖端科技信息,或是有興趣研究各星系特產生物的話,他就會發現他不小心吞下的信物,其實是某個猥瑣又吝嗇的 基生物新陳代謝的產物。那個時候,他一定不會如此興致盎然的听某龜演講的。
至于煤老板對這次合作案最大的感想是——
「哈哈哈哈」煤老板听完一切,忍不住捂著肚子笑起來,「原來你就是那個二月二十九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那天根本不存在麼?啊哈哈哈……」
「……」小哇惱羞成怒的爭辯道,「你知道什麼?你知道什麼?一個不存在的日子,對應一個不存在的身份,這等完美的邏輯哪里是爾等凡人能夠理解的?」
煤老板完全沒有意識到,和這只猥瑣小氣的 基龜合作,是需要時刻提防被它坑一把的。
為他祈禱吧……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