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軍官不好惹 112 你是合格的

作者 ︰ 薄荷夏

剛一抬頭,便踫上那雙零下五十度的凌厲雙眼,立刻一個激靈,只好又低下頭。

配合地方武裝執行任務,損失如此慘重,于辛博唯,這是頭一回。

辛博唯的愛兵如命是出了名的,倒在地上的,是他的親戰友啊!

大灘的鮮血刺激到他的大腦,他哪里還能想到顧及葉菁的狀態。

進入作戰狀態的辛博唯,眼里沒有妻子,沒有那個愛不夠的小丫頭,只有戰士惚!

無論她是什麼人,此刻,她只是猛禽大隊的一名戰士。

而且,還是個犯了嚴重錯誤的戰士。

辛博唯很生氣,非常生氣溫!

他簡直變成了一台冷氣機,整個卡車車廂都被他身上散發出的寒氣冷卻住了。

氣氛十分嚴肅,沒有一個人膽敢說話,就連呼吸似乎都謹慎起來。

卡車顛簸著,在凝重的氣氛中,到達駐地。

一下車,葉菁立刻被帶到禁閉室。

對此,她沒有任何怨言。

猛禽大隊的兩名戰士因為她而身受重傷,其中一個還命懸一線,被送進陸軍總院搶救,生死尚且不能定義。

萬一陸衛國有什麼閃失,就是讓葉菁拿命來償,她也不會眨一眨眼。

駐地位處山林,四周植被濃密,與鷺島室內氣候溫差比較明顯。

現在又是冬天,沒有任何取暖設施的禁閉室,當然是很冷的。

從小生長于優渥環境中的葉菁,很難忍受這樣的酷寒。

坐在唯一的那張沒有鋪設被褥的硬板床上,腳搭上床沿,又用雙手抱住膝蓋,可還是覺得冷,抑制不住渾身發抖。

滿腦子都是陸衛國躺在血泊中以及岳紅捂住胳膊倒下的情境,那般觸目驚心的猩紅血液,她只要一想起來,便抑制不住抖索,心在抖索,手也在抖。

身上冰涼得仿佛已經失去知覺,無力地垂下頭,將額頭抵在膝蓋上。

除了恐懼和內疚,大腦里一片空白,再也無暇想任何事情。

陸班長,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還有岳紅的胳膊,她可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優秀特種軍人,要是她的胳膊因為屬下的失誤而殘疾,該會令多少人扼腕嘆息。

天不怕地不怕的葉菁,頭一次陷入如此深的恐懼之中。

天台上那一幕始終反復在腦子里播放,葉菁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地篩,越篩越恨自己——

假如平時訓練用心點,練就一身過硬的軍事素質,哪怕裝彈匣的速度稍稍快上兩三秒,也能搶在歹徒前面開槍啊!

岳紅之所以敢讓她負責掩護工作,一則因為其余幾個人要對付沖進樓道的歹徒,二則因為葉菁平時訓練時打靶還是比較有準度的。

可是,萬萬沒想到,關鍵時刻,她竟然掉了彈匣,而且,裝個彈匣竟然用了將近十秒!

想起平時訓練單手裝彈匣,都是懷著抵觸情緒敷衍過關的情形,葉菁無比的恨自己。

來到猛禽大隊,不管因為什麼原因,總之,她已經進來了,成為這里的一員,穿上了神聖的軍裝。

可是,她卻從來沒有一天正視過這個問題,總覺得一切都違背了自己的意願,這個兵,不是她想要當的。

正因為這樣的原因,下意識里,她對待駐地里的一切,都懷有抵觸情緒。

訓練從來都是瞞天過海、糊弄過關,從未有一刻真正愛過這個駐地,甚至身上的軍裝。

可是今天,當她親眼目睹憨厚善良的陸衛國為了救她,奮不顧身沖過來,用血肉之軀為她擋住那枚致命的子彈時。

她的心,如同被巨錘猛擊一般,倏然明白一件事情——

她是一名軍人,一名來自猛禽大隊駐地的軍人!

這個駐地的軍人,莊嚴、威武、正義,熱血沸騰、有責任心。

如岳紅,為了搭救陌生的孩子,可以拋卻生死,沖上去與持槍的歹徒對決。

如陸衛國,危難當頭之際,為了保護自己的戰友,竟然可以置自身生死于度外!

這樣的情懷,已經不能僅用「感人」來形容。

戰友之情,直至今天,葉菁終于感知到這份情懷中蘊藏的力量。

她終于理解了葉老首長對于軍營那種深厚的感情和眷戀。

從來沒有哪一天,使她像今天這樣,徹頭徹尾地否定自己的往昔。

然後,在心里一遍遍大聲吶喊——

「我要成為一名真正的軍人!」

從今天起,她要認真地接受訓練,和親愛的戰友們同生共死,將生命交付于國家和人民,要對得起自己這身莊嚴的軍裝!

當然,這些都得建立在一個基礎之上。

那就是,她還能留在駐地。

回想起辛博唯咆哮的那句「帶走!回去扒了軍裝!關禁閉!」

葉菁不禁一陣哆嗦……

如果真的扒了這身軍裝,被趕出猛禽大隊,她該如何贖罪?

又怎麼對得起葉老首長的一片苦心?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離開猛禽大隊!

葉菁抱住膝蓋縮成一團,情緒在激烈地斗爭和變幻。

先是恐懼、內疚,然後逐漸轉化為擔心,焦慮,緊接著逐漸恢復平靜,暗自拿定主意。

她站起來,走到那張簡陋的木頭條桌前,拉開椅子坐下,拿起擺在上面的紙筆,開始逐字逐句、認認真真地寫檢查。

關禁閉,不是第一次了,檢查更是寫過無數回。

然而,從未有過像今天這樣,如此深刻而虔誠的懺悔。

她一字一句寫著,掏心掏肺的懺悔,雙目酸澀,時常被霧氣迷蒙住視線。

抬起手臂,用衣袖胡亂擦抹一下,然後接著寫。

這份檢查她寫了三個多小時,期間,有戰士送來午餐,她一下未動。

倔 地坐得端正,以最真誠的態度,寫完最後一個字。

然後,站起來走到門口,隔著門大聲喊——

「報告!請幫我把檢查交給孫勁隊長!」

她今天才第一天去岳紅辦公室上班,岳紅就受傷住院了,因此,檢查只好先交給原來的上司孫勁,再由他一級級遞交。

很快,這份檢查就到了辛博唯手里。

沈濤將檢查遞給辛博唯時,面目凝重地勸說︰「新兵入伍,有幾個是不犯錯誤的,更何況嫂子她也不是故意的,直接扒軍裝,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辛博唯啪地一拍桌子,目光咄咄逼人,盯著沈濤嚴厲指責︰「沈參謀,你這是要替犯了錯誤的兵蛋子說情啊?有錯必究,這是猛禽大隊的規矩,你不知道?你是第一天進入猛禽大隊嗎!」「可那是嫂子——」

「戰場上,子彈會因為‘嫂子’而繞著飛嗎!」

……

空氣仿佛凝固住一般,半晌沒有人言語。

辛博唯原則性極強,這個沈濤當然知道,可他動真格要扒葉菁的軍裝,卻是沈濤始未料及的。

其實不僅是沈濤,其他所有人也都認為辛博唯只是說說而已。

所以沈濤才來做說客,多年老友了,想幫辛博唯找個台階下。

可現在看這個情形,辛博唯竟然是當真下了決心,要將葉菁攆出猛禽大隊。

涉及原則,沈濤是軍人,當然知道「原則」二字的分量。

于是便沒再多說,打算先離開,讓辛博唯冷靜一會兒。

剛站起來,辛博唯卻抬手示意他等一下。

皺著眉頭,盯著手上的檢查,目光復雜,半晌,冷笑一聲——

「要用提升單手裝彈匣速度來表決心,很好——」

手一揚,將那份檢查丟在桌上,雙手撐在桌邊上,站起來。

目光凜然看一眼沈濤,大手一揮,淡淡下令︰「你把她帶到槍械庫,盯著她裝彈匣,我倒要看看她的決心到底有多大!」

沈濤冷汗涔涔走出去,這夫妻兩,實在都太有性格了……

遞交完檢查之後,葉菁又等了一個多小時。

等得灰心喪氣,幾乎都要絕望了的時候,終于又一次听到腳步聲。

門打開,沈濤面目溫和地站在門口,沖她招手,「嫂子,你出來。」

「是,沈參!」

葉菁挺直了腰板敬禮,然後快速走過來。

滿懷希望地問︰「沈參,我不會被趕出猛禽大隊吧?」

「能不能留下,得看你自己——」沈濤蹙眉,轉身往出走,「我們現在去槍械庫,辛隊讓我監督你練習裝彈匣。」

嘴上沒說,心里卻犯了嘀咕——

單手換彈匣,兩秒鐘……

這小妮子簡直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挑戰這個全隊只有辛博唯才能達到的速度!

單手換彈匣,其實不屬于常規動作,但是相比常規動作而言卻實用性極強。

在戰場上,時間就等于生命,哪怕快上一秒,或許就意味著勝利。

葉菁深刻意識到自身軍事素質的薄弱,假如今天不是因為她裝彈匣太慢,岳紅是不會受傷的。

她站在槍械庫內的納米金長桌前,面前擺著幾把白天用過的施泰爾改良版沖鋒槍。

沈濤搬了把椅子在旁邊坐下,一摁手上的秒表,「開始!」

右手持槍,左手掏彈匣,用新彈匣猛頂槍械上的彈匣卡榫,空彈匣掉下的瞬間,新彈匣立刻到位。

一連串的動作,葉菁做的十分用心,自己感覺貌似也蠻順利的。

可是,沈濤報出的數字卻大大地打擊了她——

十二秒……

比上午還要慢兩秒!

葉菁一咬牙,沉著地說︰「再來!」

一次又一次,機械而枯燥的一系列動作,無情地挑戰著她的意志。

十一秒,十秒,九點五秒……

最終,卻卡在了八秒上,再也下不去。

練了兩個小時,只比早上快了兩秒,這個成績,實在太令人沮喪了。

難道她天生不是當兵的料,就該被攆出軍營?

越想越懊惱,但是,卻愈加想要挑戰自己。

屢戰屢敗,屢敗屢戰,越挫越勇。

她能熬住,沈濤卻熬不住了。

坐在椅子上頻頻打呵欠,自打走進槍械庫,這都已經過去五六個消失,天都黑了,葉菁還卡在八秒,擱誰,不犯瞌睡!

正考慮該怎麼勸勸辛博唯,讓他下個令,別讓葉菁練了,可巧電話適時響起。

張靜薇不吃不喝坐在駐地門口發呆已經一整天了,任誰勸都沒用,辛博唯讓沈濤設法過去勸勸。

槍械庫里很安靜,沈濤電話外音大,葉菁當然也听到了通話內容。

捏緊了手中的彈匣,心里,滿滿的內疚。

沈濤當然看出了葉菁的心思,但他知道此時並不需要安慰她。

能做出提升裝彈匣速度的決心,說明她已經想明白了後面要走的路。

莽撞、倔 的女孩,卻不糊涂,這樣的人,不需要別人去開導,自己應該能理清思路。

沈濤離開後,偌大的槍械庫便只剩下葉菁一人。

夜,那般清岑寂靜。

「 , 」的換彈匣聲越發顯得清脆明快。

七點,八點,十點,十二點……

待葉菁終于克服瓶頸,將速度提到七點五秒時,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

肩膀已經有些僵硬了,腰也酸痛的緊。但葉菁卻一點也沒打算放下手中的槍。

她周身細胞里潛伏的那些倔 好強因子,終于在此刻得到了最大的體現。

一定要將速度提升到兩秒,這個除了辛博唯之外,迄今為止無人敢于挑戰的速度!

眼皮子使勁往下耷拉,困啊……

午飯和晚飯都沒吃,早就餓得前心貼後背。

再加上冷,各種不利因素席卷而來,扎堆兒地拷打葉菁的意志。

葉菁咬緊牙關,機械而靈活地重復著手上的動作,艱難地克服著一切困難。

心里一遍遍念叨︰要戰勝自己!要留在猛禽大隊!

時間一分一秒地消逝,葉菁艱難地一點一點進步著。

辛博唯板著黑臉推門進來時,已經是凌晨四點半。

葉菁看見他進來,立刻原地立定,恭恭敬敬地敬了個標準軍禮。

疲憊的小臉上閃爍著他從未見過的光彩,扯著嗓門喊︰「首長好!」

這一聲首長,她喊得那麼客氣和嚴肅。

看來,真是決心要當一名好兵了!

辛博唯心里瞬間閃過各種念頭,但卻依舊板著臉,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槍。

冷冷問︰「幾秒?」

「四秒!」

葉菁大聲回答,眼楮里盛滿了振奮。

四秒,這是一個多麼讓她歡欣的速度,距離她設定的挑戰目標是那麼的近。

可辛博唯卻從鼻子里冷哼一聲——

「折騰了將近一夜,就這速度?猛禽大隊任意拉出一名列兵,都比你快一秒!」

噗——葉菁頓時被放了氣。

要擱平時,她肯定要反唇相譏的。

可是,今天卻沮喪地低下了頭。

預定的目標沒達到,這意味著,自己可能真的得月兌下軍裝,離開猛禽大隊。

以後,再沒機會重新走進軍營。

嘆氣,輕聲自嘲︰「是啊,我的確不是當兵的料,留在駐地,只會拖大家的後腿,就像今天,害陸班長中槍,也沒掩護好岳隊,我……」

她哽咽了,頭垂得更低,「我不配做一名合格的戰士……」

「誰說你不配!」

不滿的語氣緩緩響起,旋即,一雙溫暖的大手搭上她肩膀。

葉菁驚愕抬頭,顧不得擦臉上的淚水,結結巴巴地問︰「首,首長,你是說——」

「知錯就改,勇于承擔責任,敢于挑戰自我,這樣的人,就是一名好戰士!」

辛博唯深邃雙目緊緊鎖定在葉菁那張沾滿淚痕的臉頰上,粉女敕瑩玉般的小臉頰現在滿是憔悴,清澈的眸子布滿紅血絲。

隔著衣服,他似乎都能感覺到她那快要凍僵的單薄肩膀,是那麼的冰涼。

這個倔強而堅毅的小丫頭,真是好強得讓人生氣!

粉女敕的小臉兒仰起,滿含期待望著他,怯怯地問︰「首長,那麼,我是不是能留在猛禽大隊了?」

「嗯。」

「不用月兌軍裝了?」

「嗯。」

「不用被處罰?」

辛博唯立刻繃緊了臉,氣哼哼地說,「想得美,當然要處罰!」

「怎麼罰?」葉菁一臉欣喜,首長願意處罰她,這就說明,她當真可以留下啦!

喜滋滋拍著胸口表態︰「倒立一小時、二十公里武裝泅渡、二百個俯臥撐,隨便那樣都行,我保證老老實實完成!」

「想的美!」辛博唯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口吻,挑著眉頭說︰「這些都是特種兵的訓練項目,你一個小小通訊員,還輪不上!」

「那,怎麼罰?……」葉菁兩眼淚花花,可憐兮兮望著辛博唯。

小丫頭難得這麼老實,辛博唯倒是不忍心再逗她了。

一伸手,從口袋里掏出兩根長條狀的巧克力,拿起來在她眼前一晃悠——

「罰你把這個給我吃掉!」

什麼情況……

葉菁睜大眼楮,眼珠子險些沒掉地上!

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冷漠無情的地獄戰鷹,竟然掏出兩根巧克力這麼在她眼前晃啊晃!

狹眸微眯,露出那幅招牌必殺表情——狐狸笑。

睫毛撲閃,可愛至極!

葉菁心里嘩啦撕開了一個大口子,有一種叫做溫暖的東西,正在奔騰著涌出,迅即布滿全身。

可是……

猛然想到自己站在這里練習換彈匣的原因,葉菁立刻又泄了氣……

不再看那兩根巧克力,低下頭,慚愧地說︰「我沒臉吃東西。」

唉,這小丫頭,真是倔 的犯軸!

辛博唯氣呼呼地乜她一眼,將巧克力順手丟到桌子上,「葉菁我告訴你!陸衛國現在剛剛離開手術台轉入重癥監護室,岳隊胳膊上的子彈也已經取出來,兩個重病號躺在陸軍總院等著你去照顧,你要是餓趴下,這個贖罪的機會可就安排給別人了!」

「陸班長沒犧牲?」葉菁睜大雙眼,驀地雀躍一聲︰「謝謝首長給我帶來這個消息!」

「放心吧!」辛博唯淡淡說道︰「那小子是天煞孤星,命硬的很,吃百家飯都能長這麼壯實,哪能輕易就犧牲?」

「天煞孤星……」

葉菁喃喃念叨著這幾個字,心里一陣難過——

難怪,陸班長從來不休探親假,也從來沒人來駐地看過他。

她抓起桌上的巧克力,剝開包裝往嘴里塞,邊塞邊嘟囔︰「我吃,吃飽了肚子好去照顧陸班長和岳隊,你可一定要說話算數,要讓我去啊!」

看著她那副殷切的表情,辛博唯的心頓時升起一股陌生的酸楚。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冷硬而理性的他,竟然就這麼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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