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白色長衣,脖子上還掛著听診器,高大帥氣的院長大人就站在服務總台。
薛寧被這個小護士的舉動弄得有些尷尬,但平素的他一向波瀾不驚,所以此時他依然面帶微笑著看著眾人,顯得隨和而有親和力。
其實他是想找梁子墨的,不過最終目的還是想確認她今天有沒有來上班!
「謝謝!」
「是個男孩,重3240克,四肢健康!」
她看見那雙白皙修長的手指伸向她那被緊捏在手心的記錄本,右手緊握著的筆被他輕輕chou走,在他溫暖和煦的笑容中,剛勁有力的筆跡落在了記錄本上。
過去她有干淨的身體,她能向往美好的未來。
薛寧離開時說的這句話讓蘇沐薇心里開始不安起來,張靜怡把門一關,雙手使勁地扯著自己的短發,「完了完了,風中凌亂了!蘇沐薇,你活著就是個禍害!」
薛寧點點頭!
薛寧臉色微怔,注意觀察他表情的人都會發現他眉頭輕輕蹙了一下,不過很快又被臉上溫和的笑容蓋過了,「在第幾號手術室?」
麻醉師熟練地換了針頭,再一次刺入,這一次很順利,麻醉師推針推得很慢,便推邊問「身體有沒有什麼不適?」
總算順利地打完麻藥,十分鐘後,麻醉師開始測試身體的異常,直到那產婦下半身完全麻醉才沖著梁子墨點點頭,「可以開始了!」
「傻站著做什麼?做記錄!」張靜怡瞥了眼正在做術前準備的梁子墨,發現他看蘇沐薇的眼神有些涼意,心里低咒一聲,這個死變態,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嗎?
她一個踉蹌,後退一步,身後卻撞上一個堅實的懷抱,腳邊被重重一靠,穩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蘇沐薇,你不能滾蛋!
對于梁子墨趾高氣揚的口氣在場的人都習慣了,蘇沐薇卻搖了搖頭,旁邊站著的薛寧垂眼看著她水汪汪的眼楮,沖著梁子墨直皺眉,但梁子墨似乎並不買賬,吩咐人把產婦抬了出去,等到手術室里只剩下四個人的時候,梁子墨再次厲聲說道︰「蘇沐薇,把你的口罩拿下來!」
蘇沐薇喃喃地說道,淡淡一笑,笑得居然流出了淚,「可以嗎?」
梁子墨準備好了就一直站在旁邊,听見麻醉師的話便大步走了過來,對著張靜怡點點頭,示意手術可以開始了。
「薇薇,上次我說的話,你有沒有認真想過,這也許就是你人生的一個轉折點,你可以忘記你的過去,好好思考一下你的未來!」
梁子墨也愣住了,他拽著手里的口罩,感覺到口罩居然全濕了,而蘇沐薇低垂著的臉還淚痕斑斑,小臉已經白得不似人色。
然而就在孩子哭出聲的時刻,旁邊站著的蘇沐薇眼楮也濕潤了,她是第一次親眼看到一個孩子的出世,從打開月復腔見到羊水浸泡中的孩子,短小的四肢,還在眨巴眨巴的小嘴。
張靜怡不悅地瞪直了眼楮,啥態度啊這是,難道就因為是上司就可以這樣恃強凌弱啊!沒看到旁邊還有個官更大的主啊?
手術台上,兩人是合作多次的默契搭檔,一個眼神都能看出對方需要什麼!
薛寧很安靜,他靠在蘇沐薇身後,卻恰到好處地堵住了她的去路,讓她不得不留在這里,卻又讓她能靠住自己的身體不至于暈倒過去。
「來,簌簌口!」張靜怡端來了一杯溫熱水遞給薛寧,薛寧喂在蘇沐薇的嘴邊。
薛寧執意要親自送蘇沐薇回辦公室,從手術室出來,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異樣的目光傳來,看得張靜怡眉頭都打結了。
「在第七號!」
「薇薇,好好休息一下,中午我來接你!」
一個人若是忘記了過去,怎麼會有未來呢?
「好拉,死不了!蘇沐薇,今天算你過了,記住早上我說的話!」梁子墨說完,看了薛寧一眼,「我去你辦公室等你!」
哇喔!
第七號手無菌術室。
「薇薇,這里!」薛寧的手指指了指記錄本上,示意蘇沐薇記上手術完成的時間。
「就是你說的,真是只牆頭草,那邊風吹那邊倒!」
是啊,每次想到手術室,她的腦海里全是被鮮紅的血充斥著,那種張揚的紅色迫使她的神經無比緊張,以至于一見到血,她就犯暈。
「我才沒有!」
胃里總算是舒服了,蘇沐薇擦了擦眼楮,看著身旁的三人,剛要撐著站起來,腿一軟又倒進了薛寧的懷里,看得一旁的梁子墨眼楮直chou。
「薇薇!」薛寧眼明手快地從旁邊拖過一只垃圾桶,攙扶著蘇沐薇蹲下去。
她的心跳已經升至每分180,感覺都快跳出來了。地去以張。
「我知道!」有一名小護士像中彩了一樣高興地舉起手,「薇薇在手術室,跟梁醫生在一起!」
她不想就這麼滾蛋了。
蘇沐薇急忙回神,抬頭去看了看牆上的時間表,止住自己顫抖的手,在記錄本上認認真真地記著—打麻藥時間︰上午十點十二分。
是他告訴她,薇薇,你現在見到的並不是一場關乎生死的手術,而是見證一個小生命降臨的幸福時刻,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先見到他的人,難道你不覺得幸福嗎?
其實張靜怡很想告訴蘇沐薇,你就當是看解剖一只動物得了,但她又怕產婦跳起來瞪死自己,所以才只好用手肘撞了一下蘇沐薇,示意她趕緊做正事。
尼瑪,不就是剛才因為他自戀的那句話惡心地把早飯都吐了出來,結果自己這個月的獎金就徹底報銷在了那一堆嘔吐物之中了。
「位置不對!頭再往下一點,脊椎繃直!」麻醉師調節了一下產婦的睡姿。
被小護士一語道破,薛寧微微一笑,臉上的笑容溫暖如三月春風,低醇的聲線舒緩展開︰「知道她在哪里嗎?」
梁子墨指著她的鼻子厲聲地說過,「蘇沐薇,你這次再敢給我暈過去,馬上卷鋪蓋滾蛋!」zVXC。
薛寧!
開始動手術的時間︰十一點零四分。
梁子墨白了她一眼,從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遞給薛寧。
「再來!」
「……」
梁子墨和張靜怡動作熟練地開始縫合,蘇沐薇的目光還停留在那個孩子身上,眼睫毛上沾著的淚水一眨就滴了下來,眼神朦朦地她卻對上了薛寧的眼楮,她在那雙眼楮里看到了鼓勵和贊賞,一時間她居然有些羞愧地垂下了頭,她是學了四年本科的護理大學,卻還是第一次站在手術台上看完了一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手術,她心里有些難過,卻又不似以前那般沉重,反而因為他那鼓勵的眼神釋懷了。
「梁子墨,你別太過分了!」張靜怡跳了起來,這廝純粹是腦子有毛病!
蘇沐薇內心感激,身後靠著他的胸口,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直撲向她的頸脖,帶著能讓人心暖的香氣。
「羊水清透,而且還很多,壓動產婦胸腔把羊水盡量壓出來!」
「哇——」的一聲,蘇沐薇狂吐起來,張靜怡急忙蹲下去輕拍著她的後背,一邊從身上模紙巾,沒模到,便對著還站著的梁子墨喊道︰「姓梁的,帶紙沒有?」
「哼,說我呢,你還不是一樣!」
蘇沐薇抬起無辜地眼神,有些悲戚的一笑,薛寧對她有心,她早就看出來了,如果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精確到可以知道對方的鞋碼,胸圍,甚至連喜好都一清二楚,除了‘喜歡’她想不出還有其他的理由。
正在動手術的梁子墨抬了抬眼皮,看了旁邊一眼,跟薛寧對視了幾秒,見薛寧伸雙手輕輕把蘇沐薇的臉轉向手術台,垂下臉在她耳邊低低耳語了一陣,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那只菜鳥果然睜大了眼楮看向了手術台。
蘇沐薇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薛寧伸出食指放在唇邊,眼楮俏皮地一眨,手指指了指手術台。
「痛!」
梁子墨月兌下血污手套扔在盤子里,看了一眼還愣在原地的蘇沐薇,又看了看薛寧,對著他指了指,然後對著蘇沐薇說道︰「把口罩摘下來!」
蘇沐薇吐得眼淚嘩嘩,早上本來吃的就不多,吐得她肚子都開始痛起來了,再加上全身都發軟得沒了力氣,她靠著薛寧懷里,吐得快虛月兌了。
「啊呀,疼啊!」打麻藥是破宮產疼痛的一個開始,蘇沐薇看著那麼長的麻醉針從脊椎打進去,渾身都開始發麻了,當產婦叫著疼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後背開始疼起來了。
「太太,這比順產的痛不知道降低了多少級!」順產產婦要承受的可是八級的痛楚。
張靜怡眼楮一歪,梁子墨就知道這女人鐵定是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而且現場觀摩的兩人有意無意露出的親昵姿勢讓他看著十分不爽,這種心里不爽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什麼。
梁子墨在心里低哼了一聲。
蘇沐薇額頭的冷汗落了一滴,她咬緊了唇,覺得四肢都開始發軟了,但她還是硬著頭皮拖著發軟的四肢走了過去,不為其他,就是不想被梁子墨趕出婦產科。
「夠了嗎?」梁子墨淡聲問。
當那把手術刀劃開一層層的皮肉,小月復里的組織漸漸露出,她覺得腦子一陣眩暈,雙腿開始發軟。
「可以縫合了!」
薛寧輕嘆一聲,接過紙巾,他明白剛才梁子墨為什麼一定要逼著蘇沐薇把口罩拿下來,這傻女孩其實是很早就想吐了,可是卻一直撐到了現在,他也是不想讓她太難過才非要她現在摘下來的吧!
哇!在場人有人都快流出口水來了!
「哇——」從產婦肚子里取出的孩子在擦拭干淨之後開始大哭起來,孩子白白女敕女敕,閉著眼楮就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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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月復產實行心髒以下半身麻醉,手術室里的人都在各自準備著,蘇沐薇換上了手術服,戴著大大的口罩,手里拿著產婦破宮產病狀記錄本,她今天就在一旁做記錄,但前提是,必須睜大著眼楮看完整個破宮產過程。
「蘇沐薇,站過來!」梁子墨手里拿著手術刀,白花花的光亮很刺眼,手指著旁邊的位置,那是最佳的觀察點。
這是梁子墨要求的!
蘇沐薇緊咬著唇,強迫自己不能閉眼。被道過謝的小護士雙手捧心狀,眼神變得迷離,被身邊的一名同事狠狠一拍腦袋,「還薇薇呢?叫得這麼親熱,你剛才還叫人家什麼來著,狐狸精是不是你說的?」
蘇沐薇的身子突然抖了抖,薛寧看著梁子墨,說了句︰「子墨,夠了!」說完他扶著蘇沐薇就要出手術室,卻被梁子墨攔了下來,伸手就將蘇沐薇臉上的口罩給扯了下來,因為動作太快,扯的力道沒有把持住,手指甲居然在蘇沐薇臉上劃了一條紅色的痕跡。
她恍惚地抬起頭,看到了那雙讓人安靜的雙眸,眸子里含著淺淺的笑意,滿是讓人心靜的撫慰。
蘇沐薇覺得整個世界都靜了!
「太太,請把身子盡量蜷縮起來,把頭往月復部的位置靠攏,雙腿膝蓋盡量往月復部頂上來,張醫生,麻煩你幫忙協助她保持好這個姿勢!」麻醉師拿出麻醉針,戴著手套的手摁住產婦腰後脊椎處,在需要打麻藥的位置用手按了按。
張靜怡看著薛寧,眉頭微蹙,手里的動作慢了半拍,就被梁子墨狠狠拍了下手背,她抬眼狠狠瞪了梁子墨一眼。
明瑩吞了吞口水,面對這麼一位大帥哥,很沒有抵抗力的她顯得有些促狹,不過她今天還真的沒見到蘇沐薇,倒是今天張靜怡在總台打人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听說也是因為蘇沐薇。
原來從另一個角度來觀察來理解,真的可以這麼容易地做到的。
蘇沐薇站在一邊,四肢卻有漸漸冷了起來,捧著記錄本的雙手開始顫抖,她知道她的臉肯定是慘白的,連額頭的冷汗滴下來她都能感覺到。
在寫上手術結束時間的那一刻,蘇沐薇才恍然大悟,手術結束了!
但現在——
自她向他伸出手,詢問他能否一起共舞的那一刻。
她的一切都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