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我申吟了一聲悠悠醒來,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冰冷的泥地上,冷風吹過,我渾身泛起一層層的雞皮。
我坐起身來打量四周,這才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片亂葬岡中,四周都是數不清的密密麻麻的無主孤墳,而我正躺在一座豎著一塊什麼字都沒有刻的木牌的無主孤墳前。
夜已經深了,今夜月明星稀,風吹得周圍的白樺樹嘩嘩作響,那個面目猙獰的女子站在墳前背對著我負手而立。
此情此景,若是四處無人的話,我想我會嚇得渾身發抖,抱成一團,然後哭爹喊娘的。但是,既然這里有人,我便不會這樣做,尤其是在這個女子的面前
「你是不是打算在這里將我殺死,然後順便埋在這個地方?」我語氣平靜的說道,好像說的是今晚的晚餐吃什麼一般。
那個女子並沒有回答,緩緩的轉過身來。讓我意外的是,她臉上的面具已經沒有了,只見這個女子臉色蒼白,雖然不似楊玉環的姿容般絕世無雙,卻有著一股醉人的風韻,在月光之下恍如《倩女幽魂》中的女鬼。
這女子蹲身下來伸出手輕輕向我的臉上撫來,我伸手想要推開她,我的手掌卻撲了一個空。這只縴縴玉手還是準確無誤的撫在了我的臉上。
不知為什麼,當我看見這個女子滿臉的溫柔與慈愛之色,我竟不忍拒絕這只縴縴玉手。
「你知道這座墳里埋著的是什麼人嗎?」。女子如夢囈般輕聲問我道。
我茫然的搖了搖頭,我感覺這墳里有一股親切的氣息隱隱傳出,而這個女子的身上也帶給我一種很親切很親切的感覺。
我的直覺一向靈敏得可怕。
雖然我口口聲聲說讓這個女子殺了我,但如果這女子真的要殺我的話,我想我一定會轉身就跑,盡管我也知道跑不過她,卻也不會束手待葬。絕不會如此安靜的坐這里
我相信她不會傷害我,就如同孩子相信自己的父母不會傷害自己一樣
「她叫做王菱,是我的女兒」那女子感傷的望著這座長滿野草的孤墳嘆息著說道,「她已經死了十年了」
等等王菱是什麼人?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那女子伸手指著天空,一顆粉紅的七翼星辰高掛在頭頂的天空上。我抬頭望著這顆美麗的星辰,不明所以。
「看見它又再次出現,我就知道你回來了,我的女兒」這女子滿臉憐愛,溫柔而帶著希翼的望著我說道。
「原諒我,孩兒母親也是不得已才會裝死離家,以後你會明白的」這女子說到此處竟已潸然淚下,兩行清淚掛在臉上,我見猶憐
有這麼一個身手恐怖得不似人類的母親,確實能帶給我無限的安全感。只不過,我真的不認識她這個女子分明是王菱的母親,而不是楊玉環的母親,她跟我有什麼關系?
「阿姨」我望著這女子仿佛只有十七八歲的年青姣好面容,很艱難的才喊出「阿姨」兩個字來。
「您可能認錯了人我不是您的女兒」我輕嘆了一口氣,艱難的說道。
這女子溫柔的望著我,笑笑不答,卻用另一只手伸入懷中緩緩掏出一件物事來,輕輕的放在我的手上。
我拿起手上的這件物事打開一看。
手上的物事赫然那件王皇後花費了十載歲月嘔心瀝血織就的霓裳紗衣。
望著這件映得四周色彩繽紛的美麗紗衣,我的大腦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仿佛推開了一扇塵封的大門一般。大門里的記憶猶如洪水缺堤般涌出,瞬間便把我的腦海填得滿滿的。
兩世為人的記憶瞬間合而為一
塵封的往事一幕一幕的涌上心頭。
與君定三生,以玉鐲為證
山無稜,天地合,不敢與君絕
我穿著這件美麗的霓裳紗衣,在大殿中為君王翩翩起舞的情景又一次浮現在我眼前。在我無力倒地時的哀傷,又一次劃過心頭,多想伴他直到老死,直到永恆可我已不能了
……
這個女子本來陌生的容顏剎那間變得如此親近。
她正是我王菱最親最愛的母親啊
這女子伸出手摟我入懷,哽咽著滿懷希說道︰「真兒可是記起娘親了?」
我的眼中不知不覺淚如泉涌,哽咽著說道︰「真兒記起來了您是我的娘親不論幾生幾世,您都是我的娘親」
「娘親當年教你的媚術,你為什麼沒有對你的夫君使用?」母親輕撫著我的發絲,憐惜的說道,「若你不是那麼倔 ,也許便不會死了啊」
我流著淚,哽咽著,卻語氣堅決的說道︰「娘親女兒只要一份真愛,媚術是不能帶給女兒一份真愛的無論如何,女兒已經得到過君王的真愛,哪怕只是短短的十載歲月,女兒卻已死而無憾」
「再來一世,你還愛他嗎?」。母親溫柔的撫著我的秀發,輕聲問道。
「只要我還記得他,便會永遠愛他」我的聲音柔弱,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堅決。
「傻孩子,怎麼還是這麼 ?」母親輕聲嘆息道。
「母親,你是如何找到女兒的?」我收回思緒,好奇的問道。
母親柔聲答道︰「有一日,我听說楊府有一位才女才高八斗,以一支無人能與其比翼的《霓裳羽衣舞》壓倒洛陽眾才女,令眾女拜服,于是我就心生好奇,偷偷的去看這位才女,無意中竟發現她的手上戴著娘親送你的這只玉鐲。當時母親也不以為然,只以為是這只神仙贈送的獨一無二的玉鐲重新擇主。然而有一日,這位姓楊的才女突然大病一場,再也醒不過來。娘親還為這個才女的不幸遭遇而暗自惋惜,卻發現我兒的本命星回來了。于是娘親滿懷希翼的日日去楊府窺探,等待我兒的醒來足足等了三個月之久,終于見到我兒回來了看見我兒回來了,娘親很高興,真的」說罷竟已泣不成聲。
「娘親」我輕聲叫喚。
「唔?」她輕輕應答。
「娘親不要再教給真兒什麼媚術了,真兒不需要這些的真兒愛著君王,這次回來就是回來找他的只要他不負真兒,真兒便不會憐惜自家的性命,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追隨君王左右無怨無悔」我語聲柔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箭已離弦,誓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