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我遠一點 第十三章

作者 ︰ 堯堯

飯局結束,已經超過十一點了。

走出包廂的時候,外場早已打烊,只有餐廳經理和兩個服務生留下來等他們,于是他付給他們一筆為數不少的小費。

哼,這年頭闊氣的是大爺,施展不開的就等著被叫卒仔!

現在的他,就是個卒仔。

離開餐廳後,他開著車在市區亂繞,越繞心情越悶。

叭——叭——叭——

因為失神,他差點撞上右側車道的小貨車,引起對方猛按喇叭。

他切到路邊停下來,原本想到便利商店買罐咖啡提神,沒想到帶回車里的卻是架子上最大的一瓶威士忌。

他把大燈熄掉,然後坐在烏漆抹黑的車廂里頭,大口大口的灌起酒來。

因為酒精作祟而精神逐漸渙散之際,他想到了王泠。

半夜一點多,她早該睡了,但他告訴自己,按一次門鈴就好,就一次,如果她沒來應門,他立刻走人。

大樓管理員在靠近他的時候皺了皺鼻子,但仍舊讓他上樓。

王泠說得對,這個管理員的確嚴重失職,難道他沒听過狼人的故事,不知道以貌取人的後果嗎?

按下門鈴,啾啾啾啾!

他期待門縫里探出一顆鋼絲頭和一雙惺忪睡眼,可惜並沒有,他又舉起手,隨即頹喪的放下,只能按一次,他跟自己約定好的。

這種時間本來就該睡覺,是他異想天開,以為會有奇跡出現,也罷,再找個地方喝個痛快,醉死干脆。

突然間,他听到門後有點動靜。

「是誰?」隔著門板,她的聲音透著一絲警覺。

「我,沈勁言。」

「這麼晚……」門一打開,她馬上住了嘴。

「我看起來有那麼糟嗎?」他跨進門坎,在昏暗中看見她驚疑的表情。

「看起來糟,聞起來更糟。」她反身想要開燈。

「別開。」

他制止她,然後邊走邊月兌下西裝拉掉領帶,一**坐在亮著小燈的餐桌旁邊,把電扇轉向自己猛吹。

「熬夜念書?」他瞪著滿桌子的參考書,難怪她一點也沒有剛從床上起來的樣子。

「嗯,明天要考試。」她倒杯水給他。

灌了一口,發現水是溫的,他皺起眉問︰「沒有冰的嗎?啤酒也行。」

「有也不給你,酒鬼。」她凶巴巴的責問︰「干嘛喝酒?醉成這樣!」

「誰說我醉了?」

他想喝水,杯子舉到一半又放下,他飛快轉身打開冰箱一探,里面果然還有好幾瓶易拉罐啤酒。

「喂,那是我弟的,你休想喝。」

她繞過去阻止他,但還是被他搶先。

他拉開拉環,咕嚕咕嚕喝光之後,將空罐子往地上摜,發出好大的鏗鏘聲,嚇了她一大跳。

「你到底發什麼神經啊?」

他瞅著她,臉色陰郁。

「還記得我說過,要對沈仲雄采取行動的事嗎?」他一仰頭,把第二罐啤酒干掉,然後用力把空罐捏得扁扁的。「沒想到,這老奸巨猾竟然先下手為強。」

「啊,他做了什麼?」她緊張的問,完全忘了該阻止他繼續向另一罐啤酒進攻。

他把沈仲雄策動股東抵制的事簡單的說了。

「他是在報復我開除劉邦明,而且他老早看我不順眼,恨不得將我除之而後快。」

「那你準備怎麼辦?」

他終結掉第N罐,然後對她露出凹陷的酒窩,那是個充滿了醉意的笑容。

「不怎麼辦,反正就算要買,福聯也不賣了。」他把空罐往水槽一扔,推開椅子站起來。「這樣也好,連投票都免了,省得麻煩。」

癲簸的往前幾步,他將自己重重的摔在牆角那一堆抱枕上,攤成個大字,然後閉上眼楮。

她趕過去,蹲下來使勁的搖晃他。「喂!要睡覺回家去睡,這里可不是游民收容所。」

他不為所動,僅從嘴巴里擠出幾個模糊的字︰「我……認……輸……」

這三個字令她怒從中來,更加死命的搖他。「沈勁言,你給我起來!」

見他沒有反應,她氣得大罵出口︰「你這個只會喝酒的孬種!人家一出招你就舉白旗不戰而降,連一點反擊都沒有!五年前那個立墓碑的沈勁言到哪里去了?!赤手空拳對付整個揚聲的沈勁言又到哪里去了?!你這樣子只配當第二順位,永遠別想比第一順位強!」

一方面是氣得口不擇言,另一方面則是想要激他,她講出了生平最傷人的話,話既出口,便難以收回,還好他听不到,此刻他要不是醉死,就是已經睡死了。

叫也叫不起來,搬也搬不動他,無可奈何,她起身把電扇轉過來,然後又坐回他旁邊。

望著他的臉,她感覺怒氣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自責,還有心疼,他已經夠難受了,她實在不該說出那麼傷人的話。

發覺他的汗濕,她去浴室擰了條毛巾,為他細心揩去汗水,她撥開他垂在額頭的一綹黑發,心想這恐怕是此生唯一與他親近的時刻了。

他永遠不會知道,自己不僅是她的前任雇主或現任客戶,更是她一直偷偷喜歡著的男人。

他也永遠不會曉得,每次見面對她來說都是一大考驗,哪怕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她都得細細偽裝、強自壓抑。

而此時的他近在眼前,不必壓抑毋需偽裝,她可以放心大膽的凝視他、踫觸他。

她鼓起勇氣舉起輕顫的手,緩緩沿著他臉部的線條撫模——眉毛、眼楮、鼻梁、右頰上的渦痕、還有嘴唇……

驀地,她流連在他唇上的手被他一把揪住,並且使勁往下拉,她驚呼一聲,整個人跌在他的身上。

就這樣,她與他貼近,近到可以听見他如雷的心跳聲、聞到他帶著酒氣的呼吸、感受到他以及自己逐漸飆高的體溫。

她實在應該臉紅的,不是因為男女授受不親,而是因為她發現自己竟然很享受貼著他的感覺,甚至在察覺他對自己的探索時,非但沒有閃躲,反而抬起頭、主動將唇奉上。

剎那間,所有的理智從她的腦中抽離,再也沒有什麼能夠阻止她,蓄積已久的感情一發不可收拾,她不顧一切的響應他,在他想撤退的時候接收主控權,霸道的不準他臨陣月兌逃。

他沒有臨陣月兌逃,只是轉移陣地,他的攻勢從她的唇、耳朵、脖子,轉向胸前。

她終于體會到熱血沸騰的滋味,那就像是全身著了火,唯有月兌光衣服跳進冰河才能免于被燒成灰燼。

接著他的手加入,逐漸由下往上攻佔,終至頂峰。

當他囂張的在頂峰上宣告主權時,一種陌生的感覺令她畏縮了,這時,她的理智突然重回腦袋。

王泠,你在玩火自焚!

她用盡全身的意志力拉離他的手,困難但堅決的離開他。

奔進房間、把門鎖上,她坐在床緣撫著滾燙的雙頰,一想到自己放浪的行為就跟發情的母狗沒有兩樣,她的臉更加紅透了。

她怕他已經醒了,一直沒敢開門出去,她現在還不能面對他,至少在她的嘴唇依然紅腫、身上依然殘留他的印記時,就是不行。

一夜無眠,直到天色破曉她尿急了,才偷偷打開門縫,發現他不知何時已悄然離開,她感到一陣釋懷,以及更多的悵然若失。

走出考場的那刻,她沮喪得想要大哭。

準備了這麼久,考試的時候腦筋竟然一片空白,半題都答不出來。此時的她,總算明白何謂「大勢已去」,也更能體會他昨晚的心情。

雖然一點胃口也沒有,她還是在考場敖近隨便買了點東西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是絕對不會認輸的。

BenQ一號響了,她接起來。

「喂,我是王泠。」

「是我。」

她慌了,是他,她還沒準備好要面對的那個男人。

「王泠,考得怎樣?」他問。

「很爛。」她故做輕松。「本來就沒準備,考得好才怪。」

沉默好一會之後,他說︰「昨天晚上,我……」他再次停頓,好像在思考著要怎麼說。

「王泠,方便見面嗎?」

「呃,我只請半天假,馬上得回去上班,有什麼事電話里說就好。」她匆匆回答,彷佛她真的急著上班似的。

「王泠,昨晚冒犯你,我很抱歉。」

完了,他記得。

醉酒的人不都會把發生過的事情忘得一干二淨嗎?電視上都是這樣演的啊。

為了搶救岌岌可危的自尊,她決定裝傻。

「冒犯?有沒有搞錯,昨晚什麼事都沒發生,不是嗎?沈大總經理,你恐怕是喝酒喝出幻覺了啦。」

「你確定沒事?」

「安啦,我上班去了,拜!」

她忙不迭掛斷手機。再講下去,她怕自己會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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