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還不去扶著玉王妃,萬一這不懂事的賤婢傷著龍子可就不好了!」一名藕荷色小褂的俏麗女子掩帕嬌笑,身旁站著的一名宮女听到主子的話,上前去攙扶雲璃。
雲璃身旁兩名玉王府的婢女站在一旁一動未動,顯然沒有將主子交給這陌生宮女的意願。
「各位主子,我們王妃不習慣陌生人攙扶」蓮香和梨香恭聲道,態度很是強硬。雲璃站得穩穩當當,絲毫沒有因為婢女擅自為自己做主而要說話的意思。
藕色小褂的女子搖著團扇,笑道︰「王妃姐姐身份高貴,自然是我們這些小門小戶出生趕不上的……」
「彤妹妹可是自謙,這兒誰不知道,除了那位魏小姐與連小姐,誰的門面還有妹妹這般高呢!」
「可不是,這進了宮可就是皇上的人,誰還能高過皇上去,你們說是不是?」
幾人掩帕嬌笑,目光有意無意的往雲璃那隆起的月復部瞧,眸中顏色各異。玉王妃身份高又當如何,還不是一個王爺之妃?如不是那肚子爭氣,加上那臉能媚人,又怎會爬上皇上的龍榻?抬高了身份?
雲璃沒什麼心情听她們在這里不痛不癢地明爭暗諷,目光瞥到她們身後不遠處。
聚香園?
拱門上龍飛鳳舞,字跡遒勁有力,皎若游龍,正是聚香園三字。
「這字當真不錯。」雲璃不由感嘆。「隱有騰龍出海之勢,竟不像是為這小院子提名之筆」
幾名秀女心中暗自惱恨,不曾想她竟然當她們一群人不存在!不由冷笑道︰「王妃這話說出可是要殺頭的!」
「這龍氣豈是平常人能承受得起?」
幾人暗自冷眼瞧雲璃,卻不見她有何表示。
「這位娘娘當真是好眼光,這聚香園三字乃出自雲昭先皇之手,極少有人能一眼認出來。」醇厚低越的聲音傳來,瞬間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幾名秀女眼光瞬間一滯,紛紛難以抑制的露出驚艷。
只見來人一襲樸素暗紋青衫,眉宇清晰明朗,容顏清俊。長袖挽起,手里拿著一把小鏟和一盆花卉,鮮麗艷花襯得他手臂修長如雕玉,青絲分出兩縷垂于胸前,晶瑩俊逸的面上帶著極淺的汗意,陽光下,散發著閑逸明媚地俊逸。
看他姿態,似乎只是無意間在此路過,踫巧看到數人。眸光接觸到雲璃,微薄的薄唇勾出一抹極淺的笑。
雲璃觸到他一雙平靜如淵的眸子微微凝神,這是一雙歷經人世滄桑,斂萬物于無聲的瞳孔。
「觀字如觀人,看先皇之性不似會為此院題字之人,倒未曾猜到」雲璃淡笑,踏足拱門,回頭笑道︰「小輩叨擾,還望前輩莫惱」
那人听雲璃之言,眸光看向那三字,只笑不語。
一旁數名秀女臉上陰晴不定,看著這人一身平民打扮卻未露出鄙夷之態。
這皇宮之中做工之人衣飾根據等級有所不同,但皆是宮裝,並無人會穿成這般隨意,這聚香園的故事流傳盛廣,她們也不敢造次。
聚香園里即使是一個看門的也不是她們能招惹得起。
這地方靠近後宮,陌生男子除非是皇族至親,或者與先皇、太後有何關聯之人才在此出現,不知這陌生的青衫絕美男子是何人?
雲璃走近聚香園微微驚嘆,這里當真是百花盛放,非此季之花竟也爭相綻放。
「王妃,您快看,這花兒真漂亮!」
「沒想到這里竟然有這種花兒!」兩名小婢女驚訝道。
一旁幾位忍不住嘲笑道︰「真是沒見過世面,這宮里什麼花兒沒有?」
兩名侍女臉色極為難看,卻礙于身份不敢說話。
雲璃扶著腰,靠在一旁的石凳坐下,面色不改,細長的眸子浮一層薄光,看了一眼一旁飼弄花草的青衫男子,口氣婉約︰「前輩,不知晚輩可否摘取一朵玉子春?」
「自然可以……」
「多謝前輩」雲璃沒讓那青衫男子將欲言又止的話說完,笑道︰「這花兒真漂亮,不知這位娘娘能否幫忙摘一朵?我這兩名侍女粗手粗腳的怕也弄壞這名貴的花兒……」
雲璃身子不便有目共睹,剛剛那位妃嬪又嘲弄這兩位侍女沒見過世面,沒想到這位玉王妃現在竟然讓她親自為她摘花!
「王妃姐姐,這御花園的花兒哪兒是隨便能摘得,這一個花匠說能摘就能摘?萬一這是太後或者皇上喜歡的花兒,妹妹可不敢承擔這責任!」
粉裳的女子往剛剛藕荷色的女子身後躲了躲,顯然是極度不願。
雲璃心中冷笑。輕撫小月復,臉上卻露出難色。那青衫男子眸光波瀾不驚,院內盛放妖冶的艷麗花朵透露著詭秘。
「王妃!還是奴婢來吧!」
「萬一娘娘出事了,傷及小皇子,皇上怪罪下來,奴婢萬死難詞難辭其咎!」
兩位小婢女臉色一白,王妃已經快生了,哪里蹲得子!
雲璃淡笑︰「怎會?是我不許你們動手,出事皇上也不會牽罪你們……」
出事了自然是旁邊連朵花都怕手髒的某人承擔責任……
那粉衣的女子臉色猝變。
眾目睽睽之下,她哪里擔得起傷害皇嗣的罪名!
「姐姐歇著吧,不過是一朵花,又不會吃人,妹妹舉手之勞罷了……」粉衣女子強笑道。
「那多謝了……」
幾人面色難看,這才發現,她雖是如此去說,但是自始至終動也未動一分一毫!
那粉衣女子如今騎虎難下,氣怒難平,摘花是小,顏面盡失才是最主要!
雲璃輕撫小月復,臉色冷寒,丟臉的還在後面。
「呀!」
一聲尖叫打破了寂靜。
「怎麼了?」
「發生了何事?」
幾名秀女紛紛圍上去,卻見那粉衣女子皺著眉,直接把手里摘下的花一送,直接將之遞給雲璃。
雲璃仿若無事般接下,緋艷的花朵花瓣細膩柔軟,聞之有一股清甜的清香。
「妹妹,剛剛你是怎麼了?」藕荷色的女子微微凝眉,並未見到這花有何不對,不然這位玉王妃也不會什麼事也沒有。
「沒什麼,只是那花上有刺……」
「嘶……」
粉衣女子尚未說完,雲璃低嘶一聲。
「王妃,您的手受傷了,還是讓奴婢來拿吧」
兩位侍女趕緊為雲璃止血。
雲璃搖頭︰「無妨,只是被這上面的刺刮傷,並無大礙」
雲璃並沒有把花交給一旁的侍女。
一旁的幾位霎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也不再問什麼。
雲璃收好手中妖冶的花朵,笑道︰「多謝這位妹妹,幾位有所不知,皇上每日晌午喜在落水亭中歇息,想必也喜歡這花香,幾位如果無事,我告辭了……」
一邊的侍女立刻上前扶她。
雲璃擺擺手示意不必,轉首對那青衫男子笑道︰「晚輩告辭」
幾名秀女聞听雲璃之言,心思早已飛到落水亭,應付幾句便也都散了。她們進宮後幾乎就沒再見過皇上,沒想到在玉王妃這里听到這消息!哪有不立刻趕過去的道理,現在離晌午沒有多長時間。
雲璃身孕在身,反而是走到了最後一位。
「不知娘娘與花翎是何關系?」
那青衫男子淡淡的嗓音令雲璃身形一頓,眸光閃了閃。「你們在外面等本宮」
「是」
兩位婢女躬身退下,偌大的院內只有雲璃與那位青衫男子。
雲璃拿出那朵玉女春,隨手一扔,一陣流光微閃,完好無損的回到了剛剛摘下的枝頭。
青衫男子唇角彎起一抹弧度,並未露出絲毫的詫異來。
「前輩與我娘認識?」
雲璃話一出口,那男子明顯怔了怔,卻並未說明說自己是誰。
「你叫什麼名字?」
「冷花容」
「是麼?是那愣書生的女兒,他現在如何了?翎兒知道了真相,應當不再怪罪于他了罷?」青衫男子放下手中的水瓢,嘆息一聲。
孩子都這麼大了,翎兒到底最後還是愛那傻書生的。
雲璃十指微青,冷淡道︰「我爹早已去世許久了……」
見那青衫男子似乎有片刻詫異,雲璃繼續道︰「不知前輩與我娘是何關系?可知我娘如今在何處?她已經離開我爹二十年了……」
「二十年……原來已過去這麼多年了……」青衫男子搖頭淡笑,眸中卻不知透露出什麼。「翎兒是我妹妹……」
同根所生,原本成靈兄妹也是極少。
雲璃墨瞳難掩驚訝,一時沒反應過來。
「呵……你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我已離開二十余年,你娘既然離開,想必,你爹也不會再提及有關她之事……」
「前輩……舅舅能否告知花容,我父母之間到底發生了何事?」
「冤孽……」青衫男子搖頭,並不願提及。上一代恩怨,無論誰對誰錯,如今先人已逝,談他作甚。
雲璃也不好勉強,如今父母都已不在,她知曉也于事無補。
青衫男子看了雲璃一眼,拿出袖中一株銀色花縷遞于她︰「玉女春媚性強勁,雖對你失效,但藥性帶著總是不好……」
雲璃面上一紅,接受了他的好意,接過這銀色花縷。
「讓舅舅見笑了」
這玉女春是強勁催情草藥,尤其是已經盛放妖冶的紅色花朵,刺中的話,半個時辰後便會發作。但是對于懷有身孕之人卻大失奇效,她正是看中這點才有意拿著,沒有遞給跟隨而來的侍女。
「雖說你是為了給一個教訓,但將別的女人送至龍榻,丫頭,你當真沒有半絲猶豫?如此做,倘若釀成苦果,到底是要自己接受……」
青衫男子似乎想起什麼往事,嘆息一聲。
雲璃輕撫月復部,臉上沒什麼情緒波動。
「如果連這基本的忠誠都無法做到,我又何必執著?」
「你不去看看?」
「沒什麼好看的,我原本也沒想自己把女人送上去。忠誠不忠誠是一回事,如果是自己故意促成卻是另外一回事,我怎會做出此等之事?玉女藥性強烈,如此之多的秀女一起前去,恐怕不是艷福,只算是場鬧劇……」
雲璃垂眉,不再說什麼。
「丫頭,你太任性了」青衣人暗嘆,他雖不知原本緋玉 所珍視之人是誰,但是他也的確比他父皇做得好。
「舅舅,一個故事,看客至多是唏噓感嘆一番,轉頭卻忘了,又怎會明白身在其中之人是如何掙扎,只圖能看清一二?」
覆在月復部的手感受到肚子里小生命的波動,雲璃垂眉輕撫。「我自己也是一直試圖看清之人,偏偏,我也處于漩渦中央自身難保」
「你要離開這座皇宮?」
「舅舅是通透之人」
「曾經也有一人如你這般」
「是何人?」
「……當年的太後」青衫男子眸光幽淡,語氣縹緲。「丫頭,你說的不錯,先皇的性格的確不似為這小院題字之人……」
雲璃知道他說的不是緋姨,而是真正的緋嫵太後!當年一舞驚動京城的蛇姬,先皇在世時寵冠六宮的女人!
她幼時在相府之中時便听聞了她諸多傳聞,是一個驚艷婉約的一代艷妃!心善溫和,曾聞她去世時,一座鳳宸宮在一夜之間空寂,數名宮人一頭撞上宮牆,追隨原主!
蛇姬並非是她心腸,而是她無人可比的蛇舞,一個婉約溫良的美艷女子跳這般不符她性格的舞蹈,內心定是豐富剛烈而熱情似火的!不要說是先皇,就是她听著她的傳說,內心也隱隱欽服。她一直不信那位連雅會是這般驚艷的女子,沒想到舅舅竟然認識她!
「舅舅覺得先皇是怎樣之人?他既然不會為這院子題字,為何這里如今掛著他的字?」
青衫男子眸光深幽,淡笑道︰「不過是嫵兒一句話罷了……無論她要什麼,先皇都會滿足她,甚至……她鞋襪散了,先皇也會眾目睽睽之下蹲幫她系好……」
如斯寵溺,如斯艷絕六宮,卻到底還是慘淡收場。
雲璃臉色變了變,不知想到了什麼,一直未出聲。
「先皇是一個合格的君主,外疆平定,內宮平和……他也是獨寵嫵兒……但最後眾臣聯名上書,蛇姬誤國……還是在她懷當今聖上時到了別的宮妃宮中……」
雲璃內心一陣翻涌,她並不是不知道,先皇有七個皇子,但是知道事實,依舊一股怒意難消!
「嫵兒心善,被人設計,深夜去了那宮妃宮中探望病情,卻不想親眼目睹……難產之下生了當今皇上,但身體卻大不如前……之後,獵妖師和道士出沒,探出了她的行蹤,群起而攻,城內更是流言紛飛……眾臣紛紛上書言她是蛇妖……」
「後來呢?先皇是否相信?」
「她本是蛇姬,先皇遲早是要知道的……或許他早已在很久之前便已知曉……」
「先皇要怎麼做?」
「先皇?他用盡手段,只想留她……無論嫵兒如何逃都逃不過他布下的囚籠,獵妖師所鑄鎖妖鏈,誰也逃不過……」
「鎖妖鏈?!」
雲璃駭然,一時無言,瘋狂到如此地步,這東西怎麼能用在太後身上!這是要殺她!
「他是人,怎會知曉鎖妖鏈雖是困住了嫵兒,卻也是催命之物?一舞驚城,丫頭,你知道麼?」
「……听說過」
「那是她死前最後一舞,極盡淒烈……流傳三十余年依舊讓人久久難忘……她最後不再逃,只告訴先皇在他壽宴上送一支舞給他,當做是禮物……她便在那次之後縱身墜下高牆,先皇幾乎崩潰,他雖接住了她,但她到底還是死了……」
「……」
雲璃良久不語,找不出什麼詞來形容現在的心情。
「她死于天道門的鎖妖鏈,但是真正逼死她的人,先皇比誰都清楚,不久,他便也去陪她了……」
「她曾說過,要死,也要他睜著眼看著自己死在他面前,告訴他,是他逼死了她……是什麼樣的恨才會這般慘烈?」
看著我,看著我死在你面前……不要忘了,是你親手殺了我……
雲璃手腳有些冰涼,死在最愛自己的人面前……這般……這般可怕的報復……
「丫頭,人害怕妖仙……只是因為太渴望……」
世事皆是如此,無法真正圓滿,與仙妖在一起的人類,哪個不是心中恐懼?
他們不是恐懼妖物對自己的傷害,而是時間眷顧她們,卻不會憐憫人類。
先皇如此,冷楚離何嘗不是?
越害怕越是以傷害來彌補這種恐懼。
雲璃想起自己的父親,母親如果還在,是不是還會愛已老的父親……
她知道她的心在告訴自己會,可是,父親又怎會相信?蒼老、時間、恐懼都會將一個人逼瘋。
「我先走了……」
雲璃站起身,沒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丫頭,有些事情,你要自己看清楚,你與他們不一樣……」
雲璃垂眉不語。
良久,走出聚香園,好像是另外一番世界,是她要面對的世界。
「王妃,您不從這邊走麼?」
「是啊,平日里,您都會從落水亭那邊過去大殿……」
雲璃微微一滯,指尖微顫。
「今日听王妃說到皇上,奴婢才想起,似乎皇上後來也時常在那里休息,以前皇上並無這習慣」
「平日里都是皇上獨自站著,李公公陪著也就罷了,今日恐怕熱鬧了!」
也不知是什麼在作祟,站在原地想了許久,還是決定按照平日的習慣,從落水亭那邊走過去。
落水亭此時的確熱鬧,緋玉 來時便發現這里不知為何人滿為患,劍眉微擰。
「李樹海,這是怎麼回事?」
李樹海匆忙差人一番打听才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皇上,您大概是忘記了,這都是春季時選進來的秀女,她們好像是約好今日在此游玩,從聚香園那邊過來的」
緋玉 不語,並不打算上前。
「今日誤了時辰,王妃是否已經回殿?」
「皇上,奴才已經差人去問過,王妃听說是去聚香園賞花去了,尚未回殿」李樹海嘆氣,他琢磨了這麼些天,已經大約明白是怎麼回事,皇上為何每日這時辰都跑到這地方。
這娘娘不願見皇上,皇上如今也只能守在她路過的地方,看著她回殿。
他也不是很明白,皇上與娘娘這是怎麼了?
他正走神,沒想到那群秀女已經發現了這邊的皇上,紛紛下來行禮。
「臣妾參見皇上!」
「臣妾參見皇上!」
沒想到皇上竟然真的來了!
等了許久也不曾見皇上來,還以為是那玉王妃信口胡說,沒想到一轉眼就看到皇上身邊形影不離的李公公!
「起來吧!」緋玉 神色有些冷淡,負手站在亭中,面上沒什麼表情。「你們到此何事?」
「皇上,臣妾等剛剛從聚香園回來,正在在此說說體己話……」
「皇上駕臨,臣妾等受寵若驚」
緋玉 狹眸無波,低沉的嗓音醇厚冰涼︰「你們可曾看到玉王妃?」
夭夭去那偏僻角賞花,豈不是與這群女人相遇?思及此,緋玉 心中一陣戾意。
數名秀女臉色微微不好看,委屈道︰「王妃姐姐身子不便,臣妾等也想攙扶,只是姐姐嫌棄我等出身低微……」
「皇上,王妃姐姐如今懷著身子,情緒不穩,又听信身邊的侍女挑唆,讓蝶妹妹替一個奴婢摘聚香園的花,蝶妹妹的手都被刺傷了」
幾名秀女不動聲色的將事情添油加醋,嗓音戚柔,李樹海眉頭皺起,下意識的去瞧皇上的表情,心下一寒。
緋玉 臉色陰沉,狹眸冷冰。
幾名秀女見了心下以為他是听進去了,恐怕那位玉王妃沒好果子吃,眾人見狀,愈發變本加厲。
「玉王妃看不起我等姐妹身份低微,身邊的婢女都敢指使臣妾」
「妾等是皇上的人,玉王妃卻說……」
「說什麼?」緋玉 聲音冷沉,聞言冷聲問道。
婉蝶听他聲音微微一顫,壯了壯膽,繼續道︰「玉王妃說皇上比不上玉王爺……我們連她身邊的賤婢也比不上……」
「咳咳!」李樹海低咳一聲肅正聲音,一旁的書名秀女微微皺眉。
李樹海趕緊裝作無意,瞥了一眼一旁的皇上,卻見他不知為何面色緩了緩。
「她真的說玉王爺好?」
幾人不明何意,低聲道︰「是……臣妾不敢撒謊……」
「是麼?」緋玉 修長冰冷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姿勢曖昧,語氣邪佞。
「……是」婉蝶語氣愈發和悅如鶯鳴,小臉嬌紅欲滴,手心一陣汗意,感覺身上好似著了火一般的難受。挑著她下巴的手指冰涼舒適……
她忍不住往緋玉 這邊靠了靠。
緋玉 神色微寒,一旁的其他秀女更是面露鄙夷和欽羨。
緋玉 斜瞥了她一眼,狹長的眸子冷漠無情,收回手的剎那,婉蝶竟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霎時眾人驚了驚,李樹海更是要被給她嚇死了!
「你……你大膽!還不放開皇……皇上!」
緋玉 顯然也沒想到,狹眸微眯,注意到她嘴唇紅的有些異常,一時心中怪異。
「皇……皇上……臣妾……好熱……」婉蝶抓著自己的衣服胡亂撕扯,甚至抓出了半露的紅色鴛鴦肚兜,面色潮紅,胡亂扭動,頓時引起一片驚呼!
「蝶妹妹!」
「來人啊!快制止蝶秀女!」李樹海臉色白了白,這麼大庭廣眾之下她竟然做出這等污穢之事來!
婉蝶好似什麼都不知道,抱著緋玉 的一只手往自己衣襟里蹭,緋玉 臉色微寒,發現她是中了什麼東西,剛欲收回自己的手,一道冰冷如利刃的嗓音很不巧的響起,霎時令他神色震了震!
「皇上當真是好艷福!」
雲璃冷眼瞧著他把自己的手往這位衣服里送,心里一片冰冷。
緋玉 猛然抽回自己的手臂,兜頭好似一盆冷水澆下來!
「夭夭!你站住!」
雲璃好似過客一般,听到他隱隱含怒的聲音,回頭看了他一眼。「皇上喚小女子作甚?」
「我沒有!」
緋玉 怒意難止,他可不願自己因為這種無厘頭的事情使他們之間有什麼誤會!
雲璃聞言怔了怔。
她自己也沒發現,長袖下緊攥的手松了下來。
「皇上還有其他事嗎?」
「無事!」緋玉 突然有些賭氣。「我稍後會來找你!」
「……」雲璃轉身走了。
身後鴉雀無聲,一群鶯燕臉露菜色,偷偷瞥了一眼貼著亭子柱子做出不堪入目動作的婉蝶,心中升起一股可怕的寒意。
比皇上如此反常的去解釋自己更加感到心中發寒!
緋玉 狹長的眸子陰鷙冰冷,瞥了一眼趕來的侍衛,冷聲道︰「關入暗牢!」
「皇上,這位秀女如何處置?」李樹海擰眉看了一眼一旁神智不清,獨自吟哦蹭柱的婉蝶,目中露出一抹鄙夷。
「扔到大街上!把落水亭洗刷干淨!」
「是!」
「皇上!饒了臣妾!是她!是她讓臣妾誣陷玉王妃的!」一名秀女拉著一旁的藕荷色小褂的女子,聲色俱厲!
「皇上饒命!臣妾冤枉!臣妾沒有!」
「是彤秀女讓臣妾說的!她說……她說她爹是朝廷命官!有連大人擔保!她一定會當上正宮才讓臣妾誣陷玉王妃!」
「你胡說!你胡說!」
一群人扭打成一團,雲璃聞到動靜,轉頭看了一眼,卻見一群身強力壯的侍衛和太監強拉硬拽地按住一群女人。更有甚者,不听話的,老宮女直接一巴掌煽過去!
雲璃皺眉不語。
「王妃,是她們活該!老想著害別人,看看,如今自己遭殃了吧!」
「走吧」雲璃不再說什麼,轉身離開這地方。
今日鬧得夠厲害了!
雲璃剛踏進月合殿內室,房梁上又溜下一條青蛇掛在她肩上。
雲璃挑眉,抓起他,直接扔到窗外!
「嘶嘶!我的小心肝,你還是這麼迷人……這麼漂……哎呦,我的腰要被你摔折了……」
雲璃不想理這廝。「你要申吟到一邊申吟,不要在我地盤露出你這難看的模樣」
鳳肆一轉身就變正常了,拿起桌子上的桃子就啃。
「我听說你要逃離這里?」
「有何問題?」
「沒有,就是問問!」鳳肆啃了一口脆甜脆甜的桃子,蹲在椅子上。「你打算讓我怎麼做?」
雲璃挑眉。
「我听說幾日後宮里有一場盛宴,慶祝兩位小皇子回來……」
「正是!那兩個小毛頭一直跟著那條蚯蚓學技藝,不知道學的怎樣了?」
「蚯蚓?」雲璃臉僵了僵,她怎麼听說是一位千年蛇妖?「他是不是與你有仇?」
「我爹沒生他這蚯蚓!他不是我們青蛇一族的!」
「哦,原來如此,同父異母,彼此仇恨……正常正常……」
鳳肆對她一陣無語。
「你打算在那兩個孩子回來時做什麼?」
「逃出去」
「哦,我要做什麼?」
「你別來摻一腳,我就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你不告訴我你的計劃?」鳳肆眨了眨嫵媚的眸子,曖昧的瞧著雲璃。
好歹她是讓那毛頭琴來找自己,怎麼什麼事也不分派自己?
「我怕你趁火打劫」
「哎!親愛的,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
雲璃一陣無語,勾了勾指頭,鳳肆狹長上挑的眸子一亮,趕緊湊過去!
「我听說你和歐陽玉是仇人,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然後你就……」
說了一陣,鳳肆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一步三回頭的被雲璃踹走了。
緋玉 走進殿時,只剩雲璃正坐在一旁的貴妃椅上翻閱雲昭歷史古卷。
泛黃的古卷邊角微微打卷,透著歲月的痕跡。雲璃看得認真,也沒去理進來的緋玉 。
「想知道什麼?」緋玉 輕揉她柔順的青絲,溫和道。
「我今天知道了一件事,所以看看……」雲璃隨口道,沒有不理他。「我听說了你父皇母後的故事」
雲璃抬眸看向緋玉 ,見他表情淡淡。
「夭夭,我不是我父皇」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你那位一心要孝敬的母親真是你母親轉世嗎?」
緋玉 僵了僵。
「怎麼了?」
雲璃目光重新移到古跡上,發黃的皇絹雖每件事都是寥寥數筆,卻記載了歷史真實。
「我在想,你是以什麼確定的,為何如此肯定?甚至不惜以你孩……我的命幾次差點被她害死,你只是關著她……」雲璃語氣很淡,說出的話卻令緋玉 臉色發白。
「夭夭,你是恨我……當時並不是……」
「你不用解釋,我沒有記憶她是怎麼害死我的,所以我恨她只是因為她是我的殺父仇人……你也不必內疚……」
「夭夭!你住口!」緋玉 猛然擄住花容的肩,狹長的眸子隱隱透著赤紅,逼著花容看著他。「夭夭,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沒有誰比你更重要,如果你死了,子玉會去陪你……如果我的命可以救你,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活著……只要活著就好……」
緋玉 猛然抱住花容,花容眸光微晃,手中的古卷掉落在地,長長的散開。
「夭夭……我不能殺自己的母親,她是因為生我才會身體不好……才會被區區的鎖妖鏈困死……即使只是可能,我也不能殺連雅,她和你是不一樣,我不能殺她。可是你是不同的……你和她不一樣……夭夭,你是我的命……」
緋玉 不知想表達什麼,語無倫次的想解釋,卻怎麼也解釋不明白。
雲璃指尖微顫,不知是不是該去做什麼。
「夭夭,我害怕她不是我母親……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雲璃陡然心里一顫,不知是觸動了什麼。
不知為何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她明明知道只要再追問,不管是舅舅還是姨母,或者是伽羅和尚,她都可以知道母親是怎樣的,是不是還活著,還是去世了……可是她總是不敢……
明明只要再問一句就可以知道的……可她不敢去問,害怕是自己難以接受的現實。
她很想告訴歐陽玉,這個連雅可能根本不是當年驚艷全城的皇後。
實際上她剛剛就準備要說……
「……東西掉了,我撿不了」
「我來撿……」緋玉 輕蹭她細膩的頸,廝磨交纏,嗓音低醇。
雲璃垂眉,隱隱有些熟悉的溫柔。
「緋玉 ,那位南冥小子……」緋嫵大嗓子和人一樣快,沒想到一進來就遇到這麼難得一見之事,立刻噤聲,剛準備溜之大吉,雲璃已經看到了她。
「那位南冥國主當初與我真的認識?是什麼關系?」
緋嫵又轉個彎轉回來,很識相的目光轉到一旁數折子有幾個。
「你們大概與拜把子兄弟差不多……」
「也就是說玉王爺與他關系極好?」
「可以這麼說」
雲璃一听這話,直接推開了纏著她不放的緋玉 。
「難怪她如此恨我,八成我把當成是毀他兄弟聲譽的青樓藝妓一般的人!你當真是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雲璃冷聲譏諷緋玉 。她當時設計連雅時,那位可是明罷著見死不救,說不定沒有哪位連雅來推她,那位南冥的什麼國主也會推她這禍害下水!
她平白的招惹了這麼多仇人!
「他好男風……」緋嫵替某人不平。
「好男風與此事何干?」
「你當初是扮成男裝與他稱兄道弟,他好男風……」緋嫵繼續點撥,不過,見那位皇帝大人臉色已有漸黑之勢,沒再繼續解釋。
雲璃臉色一僵,明白了幾分。
緋嫵也有些無語,現在是有人大吃男人的醋?所以不分青紅皂白地把桃夭劃歸自己的所屬,才會平白無辜招惹人厭,還從被愛慕對象瞬間變成了情敵,這轉變的……真是讓人無語!
「夭夭,你以後不要再見他……」緋玉 不放心的叮囑。
雲璃嘴角微抽,她現在害怕在那位面前晃一圈,他就要操刀子砍死自己!她哪有那膽去晃?
「對了,他又有何事?」緋玉 想起緋嫵進來之時,似乎是說他什麼。
緋嫵看了一眼緋嫵,不知道是不是該說。
「怎麼了?」
「南冥有一種巫術,可以看到月復中有幾個孩子,孩子性別,以及出生時期。我听說後準備給夭夭看看,那位南冥國主答應了……」
緋嫵擔心雲璃是覺得自己嫌棄她,說出來有些支吾。
她其實只是想看看有沒有可能是子玉的孩子,畢竟相隔的時間那般短……
不是是意料之內,是的話,是天大的驚喜。
雲璃臉色瞬間冷了。
「不必了」
雲璃挑眉看了一眼緋玉 ,這話不是她說的。
緋玉 斂眉,掩了眸中黯淡。
「已經不重要了,夭夭……子玉不騙你,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懷著你師父的孩子,我都會把他們當做璃兒和凌兒一樣疼,只……只要你在我身邊……」
雲璃呼吸一滯,有那麼一瞬間想告訴他,這是他孩子。
卻無意中撲捉到這話中的另外一個信息,臉色微變。
「師……師父?九雪是我師父?!」
緋嫵點頭。
「你們上一世是師徒,你是天道門的弟子,師從墨淵,墨仙尊。他是天道門第八代仙上,是你師父」
雲璃呼吸一窒,九雪怎麼會是自己的師父呢?
他告訴她,她是他娘子,他們成親了……他說會一直給自己剝橘子……將來一起隱居,找一間小屋,養幾只鵝,種一片桃園……橘園……
怎麼回事?究竟自己忘記了什麼?
事情慢慢超出了自己的預想,她一時也不知究竟誰說的是對的……
宮外,玉王妃回歸一事已傳的神乎其神,沒過多久傳出懷孕之事,更是一層石激起千層浪。
雲璃這幾日一直等著兩個孩子回來。
肚子也愈發大了,她都有些擔心會不會還等不到兩個孩子回來,這孩子要出世了!
孩子一出世,她就什麼都瞞不住了!
九月末。
這日,宮里一片歡慶氣氛,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布置著風華殿,歐陽 邀請了眾多皇室貴戚。
她看著這勢頭,想起宮人暗中傳的流言,隱隱也感覺到什麼不平常的氣息。
歐陽 他……恐怕是打算立太子!
宮里這般動作分明就是下人得到他和緋姨的默許才這般鋪張,有意如此。
不過,越熱鬧,對她來說,越有利。
今晚她便要離開,這次不會再像上次那般烏龍,回來時,自己醉的一塌糊涂!那個瘋道士不知道成天在干什麼,當時她都快他葫蘆里的酒水給淹死了!
「娘親,那兩個小鬼頭回來,你就不愛小羅了……」
腦海中的聲音極度委屈,雲璃不由好笑。
「我尚未見過他們,不知道現在長成什麼樣了?」
「娘親,你只是因為沒有了那個赤蚺的內靈所以才忘記了一切,但並不是什麼都忘記了,說不定,你還記得那兩個小蛇寶」
「是嗎?」雲璃眸光微亮,自己的孩子?她還真的有點期待。
雲璃正與小羅說笑,一抹暗色的影子鑽入門縫,溜到雲璃身旁,化作一名墨衣冷漠的小少年。
雲璃微微一震,目光掃到他肩頭一團黑霧般的影子,瞳孔驟縮。
「魅!你怎麼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