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愛麗絲 正文 第八章 落花無言,人淡如菊

作者 ︰ 黃王007

揚言四十歲不到不結婚的世權,在三十歲的時候擊破自己的誓言,走進結婚禮堂,最高興的當然是他父母,世權的不羈,多少令葉伯父葉伯母傷腦筋,最讓兩老傷心的是,他們堂堂人民教師,育人子弟,居然教不了自己唯一的兒子,說出去要多丟臉有多丟臉,世權不管不顧,根本不理老人家那一套,說急了便賭咒發誓,說誰逼他結婚便出家做和尚去,那小子別的沒什麼優點,唯一的優點就是說到做到,當然這個時候這優點就不算是優點,但也嚇得葉伯父葉伯母從此不敢提半個字。現在兒子自己要結婚,並且即將做祖父祖母,老一代傳統觀念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一點自然不必再如芒刺在背,整日樂呵呵,我想,那怕世權娶個母豬,老人家大概也沒異議,反而會說總好過不娶尷尷尬尬,百年後無面目對祖宗。世權哭笑不得婚後不到一個月,就拉我上夜總會夜游,他是真的不開心,人都清瘦下來,臉上難得見到笑容,真是何苦,結婚對象不是自己所愛,硬把自己逼上梁山,自作孽不可活就是對世權真實寫照。

「你小子,少冷嘲熱諷,當心你自己。」世權瞪我一眼,恨恨地說。

「我沒事,不像你,風流成性,此之謂作繭自縛,後果自負。況且有你前車之鑒,我會繞道而行。」我還是冷嘲熱諷,譏笑世權。

「當心,咒人者自咒。」世權牙癢癢。

「我嫂子也不是那麼差吧,將就一下,一生很短的,孩子生下來,你有得忙,洗尿布還沒時間,那來那麼多時間傷春悲秋,眨眼間就又得為孩子操心婚姻大事,瞧,一輩子也就完了,看看你我老父老母,昨日還為我倆闖禍頭痛,今日已長大成人,不必自苦。」都說勸人者不能自勸,是很有道理的,拋開自己的問題,勸起世權來振振有詞。

「話說的那麼好听,你別結婚啊。」

「我是不會隨便結婚,再說,人生這麼短暫,我正考慮獨身一輩子呢。」

「嘿,你不怕你爸你媽活剝你的皮,別看他們是知識分子,腦筋比沒文化的鄉下阿叔好不了那里去。」

「不會,他們是刀子嘴豆腐心,我若有個傷風感冒老太太便以為天要蹋下來,緊張得不得了,還想剝我皮,話說得狠,心卻狠不來。」

「你不用嘴硬,今日不知明日事,某天你也落入我的境地,那才現在我眼里,我不會同情你。」

我哈哈大笑。

世權斜眼瞪我,看樣子很想揍我一頓,我跑開。我們還去大富豪夜總會,一伙七八人,都是平常在一起玩慣的老友,大家不必避嫌,訂了包廂,每個人叫一個小姐,摟著喝酒聊天,我依舊叫了貝絲。

貝絲看見我很高興,還認得我,嘻笑道︰「鄭先生,怎麼好久不來?」

「忙。」我隨口找個借口,貝絲也不當真,歡樂場所,什麼是真什麼是假,紅樓夢中言︰假作真是真亦假,無到有處有還無。

貝絲咭咭笑,坐在我身邊,這個膚淺滿腦子金錢的女孩子,這回她知道我的為人,不再似第一次那般,上來就把手放在我大腿上摩挲,我松口氣。這不是古板,從前與語琴在一起,時常我坐在地上看書,語琴趴在我大腿上,手也會輕輕摩挲我大腿,兩個人相愛,這種親昵小動作使我心癢癢,愛意陡生,被貝絲模,卻使我有種被非禮的厭憎,感到十分低級趣味,周身起雞皮疙瘩。

「嗨,貝絲,生意好嗎?」只要她不在我大腿上亂模,我輕松許多,不在意她酒煙混雜,氣味難聞,並且也願意听她說她與那個未婚夫的故事,畢竟這是一個心地不錯的女孩,肯犧牲自己賺錢供男友讀書的女人,大抵壞不到哪里去,心中不由對她生出一份好感。

「一般般,過得去。」貝絲笑嘻嘻地說,看表情並不著急,大概這一般般也只是一種托詞,雖然她不再亂模我大腿,豐乳有意無意總愛觸踫到我身上,我不以為意,這種歡場上的把戲,說白了很沒意思,我不會隨便拉個女人上床,毫無感情,何來歡愉,不過是野性原始發泄,或者她們都說的對,我太古板。

「你的未婚夫怎麼樣?」我喝酒,游目四望,世權懶懶地坐在另一個角落,頭靠在沙發上,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摟著一個女子,但是,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好興致,打情罵俏,而是兩眼盯著電視畫面,仿佛一心一意來此听歌。我暗自詫異,怎麼,一場婚姻真使世權完全改變,這種改變也太大,他有些厭倦。

「他很好,對我說將來畢業一定賺大錢報答我,別的同事都羨慕死我,不久後即可上岸,又有個大學生未婚夫等著與我結婚,我也覺得值,最重要的是將來,對不對,鄭先生。」貝絲一臉喜氣候洋洋,我不禁羨慕起來,思想單純點多好,生活自有無限樂趣,何必在乎誰為誰犧牲。

「是,你說的很對。」我真誠道,也許她的未婚夫不是壞人,只是一個渴望讀書的書呆子,對于未婚妻賺錢供其讀書,也不算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夫妻本是同林鳥啊,將來,他對她好,不是比什麼都重要嗎?

「嘻嘻,其實,我是心甘情願供他讀書,因為我愛他,他也愛我,犧牲一下自己也是值得的,他說了,大學一畢業就與我結婚,我便可以在家做賢妻良母,不必拋頭露面,也不用再賣笑。」貝絲嘻笑著說,十分開心。

我黯然,人生能這麼簡簡單單過一輩子,也是福氣,像我,追求這追求那,到頭來總是一場空。

「來,貝絲,祝福你,干杯。」

貝絲欣然與我干杯,媚笑道︰「謝謝你,鄭先生,你真是一個好人呢。」

「是嗎,我可沒有一個女孩子願意為了我犧牲自己的,可見還不如你的未婚夫好,起碼你對他真心真意,甘願為他付出任何代價,貝絲,你真偉大。」

貝絲掩嘴咭咭地笑,豐乳一顫一顫,若果除下臉上面具,對異性大概也很有吸力,無奈我太古板,不懂風情,並不喜歡與野花尋歡作樂,我愛的始終是語琴,淡淡雅雅,似空谷幽蘭,絕世而獨立,她是不可替代的。

「鄭先生,你真會說話,哪個女孩子嫁你才真正有福氣,你好本事,又有君子風度,會給女人幸福。」貝絲語氣真誠。

我只是笑,更加不以為意,男人千萬別做好人,一淪落至好人這地位,很難有翻身機會,女人天生是情感動物,愛什麼憑感情出發,滿腦子浪漫主義色彩,充滿幻想,喜歡灰姑娘與王子的愛情故事,或者把自己想象成夢美人,做足一百年美夢後,王子出現,走過來,輕輕吻醒她,她睜開夢幻般的眼楮,看住王子,把手伸給他,王子拉她起來,愛情在那一剎那產生共鳴,與王子結婚,幸福地生活在象牙塔里。嘿,那才是女人向往的浪漫愛情,似我這樣古板性格,難討女人歡心,相處久了,嫌棄我悶,真是冤枉。

眼角一直注視世權,他一副意興闌珊,根本提不起勁兒,摟著女子既不調情也不說話,一口接一口喝酒,自顧自想心事,那女孩子靜靜地伏在他懷里,一只手不停撫模他下巴,從前世權是喜歡這種調調的,婚後他轉了性,無精打采。

十二點我便站起來結賬,世權已是已婚男人,婚前怎麼花天酒地無所謂,婚後卻不能太過分,畢竟家里有個妻子等著他回家,再似從前玩至零晨二三點,讓妻子在家望眼欲穿,很沒必要,愛不愛她是一回事,讓她在家擔心就不該,人回去,起碼讓妻子可以睡得著覺。

世權酒喝得差不多,我叫他回家,沒有異議,沉默不語,醉眼朦朧。我同樣給貝絲一百元小費,坐台除非有特別服務,否則也賺不到她理想的大錢,她高興地連聲道謝,描得金光閃閃的眼楮直望住我,有的渴求,我知道她的意思,希望帶她去酒店,不覺苦笑,我不想以失戀作借口,給理由自己墮落,這種事情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無數次,並不是男人就無所謂,男人也是人,若果不自愛,同樣是墮落,敗壞自己名聲,劃不來,所謂的風流,只是男人為自己找借口,往自家臉上貼金罷。

當下裝作不懂,拉著世權離去,世權還要到酒吧去喝酒,我黑著臉不理他,他頗有醉意,根本不能開車,把他塞進自己車里,送他回家。坐在車里世權手托腦袋依舊一副心事重重小樣,我很想揍他一拳,打醒他。他根本心不在焉,似做夢般,揍他有什麼用?到家,扶世權上去,正掏鑰匙開門,門自動開了,世權妻子打開門,看得出來她在等世權回家,我慶幸沒由著世權性子,讓他去酒吧。她看見世權伏在我肩膀上,並不多問,伸手幫我一起把世權扶進房間,世權閉著眼楮倒在床上,她給他月兌鞋子,我有點汗顏,走出臥室,站在客廳上,世權妻跟出來,她穿著家居服,倒是多一份小女人嫵媚,對我說︰「家和,坐,謝謝你送世權回家。」

「沒什麼,他喝多了。」我為世權說情,同時不想她想太多,女人喜歡胡思亂想,把什麼都往壞處想,特別不利于肚子里寶寶,婚姻的破綻往往也因此而始,不管怎麼樣,世權已結婚,娶了她,我希望他日後能明白這個道理,收起心猿意馬,對家庭負責,畢竟人家把一生托付于你。

她斟杯茶給我,坐在對面沙發上,看住我,「家和,世權可是有心事?」

我清咳一聲,世權能有什麼心事,不外是不甘心罷了,「別多心,他是孩子心性,突然結婚,過起家居生活,有點不適,過段時間就好了。」

「是,我只是希望他快樂。」

「快樂是很高的境界,成年人思想負擔重,很難達到那麼高的境界。所以別強求,世權會得明白的。」我以哲學家的口吻對她說教。

她忽然掩住臉,飲泣道︰「我知道他不愛我,我們之間是一場誤會造成。那晚公司周年酒會,他喝多了,我照顧他,送他回家,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誰,但是錯誤已發生,更沒想到一次意亂出軌居然有了孩子,世權是個負責任的男人,說不想我因此飲恨一生,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我並不希望他是因為責任而娶我,家和,我愛世權,他那麼優秀,我心甘情願,婚後他視我若透明,我也有我的痛苦,現在孩子就快生了,你叫我怎麼辦?」

我站起來,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看得出她很矛盾,人有點憔悴。不知道說什麼,對世權,我是了解的,她不是他愛的那類女子,況且是酒後糊涂的行為,大有被逼上梁山,自然心中萬般不甘,換了誰,都不會高興,但,這一切是他自己造成的,也唯有啞子吃黃蓮,有苦難言,固以沉默抗議。

「你放心,我會看好他。」我蒼白地說,世權是成年人,怎麼看好?最多不讓他在外花天酒地,我還能保證叫他愛上她嗎?當然不能,他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錯誤,以後,注定要為錯誤付出更多精力收拾殘局,我嘆口氣。

她淒然地笑,看住我,眼楮里有感激,我告辭,她送我到門口,看我進了電梯才關上門,是一個好女人,完全勝任賢妻良母角色,不過,世權那小子,總以為自己是白瑞德,應當找到郝思嘉匹配,否則對不起自己。他的夢什麼時候醒過來,什麼時候才能發覺身邊人,其實世權是真的不必太過偏極,對他的妻抱有成見,溫和一些,也許能發現她的好處,不久他將為人父,做了父親,被小兒一鬧,大概不會再想太多。我很寬慰地安慰自己。

現在已不像從前那樣整日滿腦子是語琴,語琴說過的話,語琴的笑臉,她的白色衣裳,一點一點在腦海里刻錄,唯恐哪一天模糊,早已中了她的盅毒,或者有一天慢慢死去。然而,生活必須過下去,我不能整日無所事事,抱著酒瓶呼天搶地,「語琴,回來,回來我身邊。」她不會回來,她已棄我而去,傷心是一定的,但是,白天掩藏的很好,正常地工作,吃飯,應變人事,每當夜深人靜,語琴像個淘氣的孩子愛搞惡作劇,闖入夢來,活生生地對我笑,叫我家和,從來沒有一個人叫家和像語琴叫得那般動听。大家看見的我,沉穩老煉,工作獨擋一面,對下屬不苟言笑,能為老板分憂解難,戀愛十年的女友亦已離去,我卻沒有倒地不起,但又處處流露長情,是個超人。然而,誰知道,睡夢中我依舊無比想念語琴。

生活慢慢地滑入正常軌道,看見熟悉的咖啡廳、餐館、精品店、書店,腦中浮上語琴的影子,一起十年,兩個人形影不離,留下太多回憶,太多美好,也遺留了太多的傷感。

想請鐘點女工一直沒有請到,想想算了,一個人住,又不在家做飯,屋子不會亂到那里去,每星期請家政公司派人大掃除一次,屋子還能勉強保持干淨整齊,單身漢生活說易不易,說難也很簡單,看個人追求,失去語琴後,生活對我來說已沒有太大的需求,得過且過。

閑時不知做什麼,獨自一人,不管做什麼都顯得怪怪的,又不能整天把一幫老友約出來喝酒,況且人家多數有家室,自然得把時間分給家人,老友是精神煩悶了約出來喝酒傾談的,天天坐一起,有屁話好講。只好時常跑去世權家蹭飯,他的妻,真真難得,做得一手好菜,人也勤快,把家收拾的干干淨淨,處處顯出家的味道,看到這樣,我又妒忌世權好運氣。那小子,怎麼隨便揀個妻,也這麼賢惠淑德。然而,世權依舊悶悶不樂,也不知他那根筋錯了位,每次去他家我都給他一拳頭,他也不反抗,似個受氣小媳婦,我唯有翻白眼,拿他沒辦法。他的妻十分歡迎我上門,至少我去他們家,世權一定要留在家中陪我,看得出她很悶,有話只能對我說,現在已辭去工作,專職在家做葉太太,等著肚子寶寶出世,許多女人以為這是幸福,看世權妻,她臉上的笑容很少,也只有我上她家的時候,難得露出一絲歡容,飯後我要幫她洗碗,她呵呵笑,十分欣賞。

「家和,以後誰嫁了你,一定幸福。」

我卻不那樣想,語琴與我走了十年,最終選擇離我而去,可見我並不夠好。

「緣份前生注定。」

世權妻安慰我,眼楮有意無意瞟一眼坐在電腦前悶聲不響沉迷游戲中的世權。誰說不是,按世權的標準,他的妻一定要風流漂亮,艷冠四方,沒有瑪麗蓮•夢露的萬種風情,起碼得婀娜多姿,配得起他的身份地位,不到四十歲都不會踏入婚姻墳墓,三十歲娶妻生子,開玩笑,但是,命運時常愛捉弄人。

「家和,介紹女孩子你認識好不好?」世權妻輕嘆,又把注意力放我身上,她雙手放在肚子上,輕輕撫模,愛憐橫溢,絕對是一個好母親,斜依在廚房門旁,頭微微側著,微笑看我。

我把碟子抹干水分,放進消毒櫃,拼命搖頭。

「別老土,我才不要。」

「其實沒什麼,不過是給自己多一個機會,認識一個新朋友,也許會改變你後半輩子呢。」她繼續游說。

「我樂于安于現狀,這種事與我無緣。我抱定宗旨,要在你家蹭一輩子飯。」

世權妻笑,「家和,真拿你沒辦法,似個小孩子。」

「老小孩。」我做個鬼臉。

基本上世權都是悶頭坐在電腦前玩游戲,對我們之間的閑聊不感興趣,最多站起來到冰箱拿啤酒時會順帶幫我拿一罐,丟過來,也不管我能不能接住,自顧自坐在電腦前,像個隱形人,平常在家時間大概都把自己丟給虛擬網絡,與妻很少交流。

我拍他,他一臉不耐。

「別鬧。」

整個晚上對我說了兩個字,我決定下次在外面或者他上我家來躲清靜的時候給他點顏色瞧瞧,報復他。

他的妻一臉無奈,看著我搖頭嘆息,眼神暗淡下去,至重要一點她愛他,對世權十分包容,這時我已完全接納她。很奇怪,現在看她,怎麼看都覺得她有一種淡雅的美麗,如一朵菊花,毫不張揚地吐露芬芳。

我確信世權有一天會發現妻子的美麗,完全接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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