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蘇諾醒來,發現身上軟綿無力,意識也處于半清醒的狀態,就像是做夢,一點都不真實,總而言之就是很不好,非常不好。
「你醒了。」耳邊的聲音異常的輕柔,就像對待剛出生的小崽,生怕驚住了她。
蘇諾望著天花板,動都不想動,不用去看,她也知道身旁說話的人是誰,她竟然又栽在了段凌琛手上,她沒有想過設防,或者她沒想過段凌琛會對她出手,在同一個栽了兩次,他段凌琛真是好樣的。
「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但是蘇諾,我已經沒辦法了。」段凌琛握著蘇諾的手,一手撥弄著床上人散亂的發,眼中愛戀和痛苦糾纏在一起,此時的他,再不是眾人眼中沒有感情的冰山,他動了情,動了心,不過凡人一個。
蘇諾不動也不開口,好似天花板上有著什麼引人入境的花樣,值得她入神研究,完全不理會床邊的人。
「你總不肯冷靜下來听我解釋,我才會這樣做,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一定會的,你那麼愛我。」撥弄發絲的手,移到了臉上,溫柔的輕撫著,終于觸模到了這個人,從他重新睜眼直至現在,從沒一刻如此真實過,這一刻才清晰的感覺到,他活著,她活著,他們都活著。
稍稍松了口氣,活著就好,活著就表示他還有機會,蘇諾現在不原諒不要緊,他們還有更多的時間化解這段不美好的記憶,前提是沒有任何人阻礙他們中間。
始終得不到回應,段凌琛也不急,反而自顧自的爬上了床,躺在一邊,將人整個攬入懷中。
「段凌琛,你離我遠點!」身旁多了一個人,蘇諾就是想當他是空氣也不能了。
被人死死瞪著,段凌琛卻笑了,他不怕蘇諾恨他,他只怕蘇諾眼里再沒有他。
「蘇諾,你說我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段凌琛似是沒有听到蘇諾惱怒的話,反而喃喃低語起來。
此時的蘇諾被制約的無法動彈,身旁又躺著她最痛恨的人,能夠維持著表面的冷靜已經是最大限度了,他還問為什麼,她還想問為什麼呢!
「我知道你恨我,你也能恨我,我對你做了不好的事情,只是蘇諾,恨我也好,你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當我听到你死了的消息時,我一點也不信,你看,你那麼大的罪名都可以保釋,怎麼可能因為一場小小的車禍就倒下呢。」
「可是方之航沖到我面前時,我竟然害怕的手都在發抖,你會想是我害怕方之航,對嗎?不是的,這世界我誰都不怕,我最害怕的是,方之航要說的話。」
「方之航的拳頭真硬,我整整躺了好幾天才能下床,我能走動後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你的墓,那很干淨,有很多花,一點也不冷清,我想一定有很多人看你,也是,那麼多人疼你,怎麼可能讓你孤獨呢。」
「對了,你猜猜我死在哪?」
段凌琛說到這時頓住了,不過他等的並不是蘇諾的答案,只是在回憶,回憶他看到蘇諾的墓碑時,升起的那股想要把墓挖開看看是不是真有人躺在里面的沖動,那張鮮活的笑臉,怎麼能只變成一張毫無生機的照片,那個總是圍在他身邊,叫著段凌琛的人,再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
每每想起當時的一幕,他的心就止不住的抽痛。
強迫听著一切的蘇諾,也放慢了呼吸,等待即將揭曉的答案。
「是你的墓前,就死在你的墓前,你說是不是報應。」段凌琛說著自己死的事情,不帶一絲留戀,因為那時的他,實在找不到繼續活下去的理由,才會放任自己步入死亡。
看,其實死亡很簡單,不簡單的是,他無法從痛苦中解月兌。
「那天一切都很好,只是天氣不好,雨天,我最討厭的就是雨天,每當下雨天,我都要失去最重要的東西,但是當時我卻沒這麼想了,因為我已經再沒什麼好值得失去了的。」
敘述起往事來,段凌琛沒有往日冰冷的氣息,反而被一層悲愴所籠罩,這是一種長年累積下來的陰郁。
蘇諾第一次見到褪去保護膜的段凌琛,她認識的段凌琛是冷漠的,是陰狠的,可是此時的他,卻像個沒有活著念頭的困獸,連舌忝舐傷口的行為都放棄了。
這個世界又是誰真的懂誰。
她跟在這人身後九年,只在這一刻,才觸及真正的他。
「蘇諾,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不能再沒有你,方之航擁有了那麼多,完滿的家庭,前途無量,就當可憐我,求求你不要放棄我。」段凌琛自從那一年之後,再沒說過求人的話,但是,如果能留下蘇諾,無論什麼他都願意去交換。
段凌琛緊緊抱住想要挽回的人,窩在蘇諾的頸脖處,似悲似泣。
「我愛你,蘇諾,如果我早發現我的心意,就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我愛你啊,比我想象當中還要愛,我愛你,我愛你……」
一遍遍的表露心跡,都讓蘇諾有些恍惚,人生就是這麼奇妙,以前你追在後面拼命的想要,現在她卻無所適從,她不怕等太久,九年對于她來說一點也不算什麼,段凌琛不愛她也不要緊,可是他不能讓她淪落到那般可笑的地步,那時候她已經知道,段凌琛的愛,就像天上的**,不可觸及,求不得。
「段凌琛,我已經有了方之航,不會再變了。」也許是段凌琛此時的狀態,還讓蘇諾記著那點點情面,才做出了回應,也只是回應她的心中的想法,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蘇諾長情,卻也冷情,當初她的心中只有段凌琛,所以對于‘死敵’的方之航,恨到極點,她認定的事,就絕不會改變,現在,她認定了方之航,她就再不會回頭。
段凌琛一听,霎時就激動了起來,「我不準,你根本就不愛他,我知道的,你內疚想要補償他,我理解的,我都理解,但是,我們能用別的方式補償他,不一定要你。」
「再沒有方之航了好不好,我不再向方家報復了,我不要了,蘇諾,我只要你。」段凌琛是真的怕了,蘇諾有多固執,他深深體會到了,所以在蘇諾說出那番話來,他就知道挽回的幾率近似于無。
即使渾身無力,但是知覺還在,被段凌琛勒緊的生疼,卻不及此時的段凌琛,帶給她的感覺來的震撼,冰冷如他,現在像個被世界拋棄的孩子,無助而又絕望。
如果沒有身亡,如果沒有意識到方之航的付出,或許,或許……
只是一切都沒有如果,更不可能有後面的那些猜測。
蘇諾不由自主的看向身旁躺著的人,走到如今的地步,又能怪誰。
「段凌琛算了吧,我們都放過彼此吧,就算沒有方之航,我們不會有可能,我累了,你不知道嗎?」那段痴戀,早就在那場不顧一切的追逐中耗盡了。
「為什麼算了!怎麼能就這麼算了,蘇諾,明明是你先來招惹我的,為什麼連結束都要由你來說,從頭到尾,我又算什麼,蘇諾,你是真的愛過我嗎?」完全不能接受蘇諾的說辭,要是算了的話,那他重生一次,又有什麼意義,還不如當時死個徹底。
「放手吧。」蘇諾閉上眼,不管誰先招惹,不管誰最後辜負,都到了該放手的時候。
「我不要,你還在生氣,我拿一輩子還你好不好,我們去一個沒有方之航,沒有過去一切的地方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就我們兩個。」段凌琛將食指放在蘇諾唇上,從桌上拿起一根針管,在嬌女敕的手肘上扎了一針。
一個刺痛過後,蘇諾昏沉的頭越來越重。
「乖,休息一會兒就好,我會帶你重新開始的,蘇諾,我愛你。」段凌琛在蘇諾耳邊喃喃低語,看到注射了鎮定劑即將陷入沉睡的人,只有在這時,才不會說出讓他傷心的話。
吻輕輕落在唇上,貼著唇哄著,「睡吧。」
于是,蘇諾又再次沉睡過去。
段凌琛的視線始終不肯移開,他已經錯過了一次,哪怕用一生來還,他也不會放手。
「你已經把我逼瘋了,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將你留在身邊,可是我等不了了,你不知道,每次看到你和方之航說笑的樣子,我的心都在痛,我吃醋了,你是屬于我的。」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段凌琛悲慟的表情盡收。
「宋少。」
「我已經幫你安排好了,明天一早的飛機,聯系方式我給你發過去。」
「謝謝。」
「不客氣。」
簡短的對話,段凌琛的聲音極冷,宋致遠是那種會說不客氣的人嗎,只不過是想看戲罷了,他和宋致遠之間,勝負未分,他弄垮了宋家,可是宋致遠也送他回了老家,重生之後,帶來更多方便,除掉宋致遠也是遲早的事,哪怕是方家,他也不是束手無策的地步,只是一切都不重要了。
段凌琛眼含柔情看著昏睡的人,沒有人比她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