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控制
華共中央再一次召開的較重要政治局會議，是在半個月之後，這次會議主要有三個議題︰一是如何應對當前的經濟形勢；二是一批省部級領導干部的工作調整和安排；三是海軍方面關于新建兩艘新型核動力航空母艦的提議要在政治局進行討論。
三個問題都是當前面臨的重大問題，因此今天的政治局會議安排了一整天時間。整個上午，政治局委員們都在討論如何應對當前的經濟形勢。按照華夏多年來的經驗，經濟好了，一切都好說，經濟崩了，只怕一些原本隱藏在暗處的問題也就都要爆發出來，屆時誰也說不好會出什麼問題。
樓市調控進一步下狠手，這是毫無疑問的，普通城市居民不吃不喝六十年才能買一套兩居室，這無論如何不能算正常，雖然前兩年的限購對房價的飛漲起到了一定的抑制作用，但卻也沒能完全調控下來，按照應邀出席會議的中央智囊們的看法，不僅是對房價，對物價的調控力度也都還要進一步加大，同時調控範圍也要進一步擴大，要面面俱到。
薛遠嵐總***本身也是搞經濟建設的行家里手，听了出席會議的專家們的意見，沉默了一下，忽然朝蕭宸聞道︰「蕭宸同志，你在發改委工作過，你看調控範圍再擴大下去，合適嗎？」
同仁堂里，三十多雙眼楮同時盯在蕭宸臉上。
蕭宸面色平靜︰「合不合適，需要很多方面的考量，我也很難在現在就確切的說合適還是不合適，不過剛才听到各位專家的話，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想說幾句。」
薛遠嵐笑起來︰「那就說嘛，我相信蕭宸同志絕不會無的放矢。」大家听了，也都笑了起來，氣氛微微活躍，大家都好奇，蕭宸忽然想到了什麼？
蕭宸一手握著茶杯，一手輕輕轉了轉杯蓋，一陣沁人心脾的普洱陳香飄散出來，令人心情一暢。他的聲音不是很大︰「這幾天我看到《京華時報》的一條新聞，著實讓我感慨萬千。我在網上看到的標題是《政務院曾發180余道文件調控物價》，文章借發改委官員之口說出︰政務院曾先後下發180余道文件給國家發改委價格司，‘直指物價上漲問題’。據說當時‘為抑制豬肉價格，國家連夜簽訂購進合同，將平價肉投放市場；方便面利潤本已較高還要漲價，政府立即出面制止；某日化用品企業號召全行業漲價，同樣很快被制止，並領到百萬元罰單；超市瞞天過海改價格蒙顧客，勒令整改之外，也要處以數百萬元的罰款……’報道的最末尾，引用一位‘周女士’的話說︰‘听到×主任的話，我們對政府控制物價更有信心了。’各位同志，這樣的人民群眾代表的信心，我感受到的卻是很深的憂慮。我看網上一些網友的跟帖多是對物價上漲的不滿，很多人在拿豬肉價格上漲之類的事情說事，認為政府在調控物價方面不給力。我倒覺得如果按《京華時報》所介紹的方式，如果真是用這種指令經濟的方式完全給力、到位了，恐怕問題更大。」
會議室忽然寂靜一片，薛遠嵐也微微蹙眉，問︰「為何這麼說？」
蕭宸嘆了口氣，輕聲道︰「這讓我想起王朔的一篇小說《痴人》，王朔倒也並不像現在常上電視開專欄的經濟學布道士，我估計應該是沒學過什麼經濟學的，不過他那種文學的敏感性，卻能讓他捕捉到一些最本質的人類困境。比如這個《痴人》講的故事，在我看來就比任何弘揚市場經濟的文章都更透徹。」
然後蕭宸便講了書中那個故事，故事的情節很簡單︰辦公室新來了一個怪人，此人曾得過精神病，在治療期間學會了氣功，會遙控，會飛翔，為了證實這一點，他想從樓上跳下去，因此被重新送進了精神病院。
同辦公室的一個姑娘阮琳受了他的影響，也開始練習氣功，並且小有成就，可以用精神控制身體的新陳代謝，控制內分泌，逐漸地她達到了這樣一種程度，她說︰「我已經可以控制體內任何一個最微小的生命活動。現在一切都在我的統一號令下有條不紊地積極工作著，無政府狀態，各自為政的狀態結束了，我的體內各組織團結得像一整體，我的每一個指令都將在最基層得到執行。沒有我的指令，細胞不敢分裂，大腸不敢蠕動，白狸球在細菌的侵入面前也會躊躇不前。」她確實修出了水平，比如她有意擦破了胳膊上的一塊皮，給別人看她傷口不會發炎。那傷口果然數日後仍鮮血淋灕，既不凝痂也不紅腫。她指給別人看︰「我一聲令下，全身的白血球就會雲集在此處，將細菌圍殲。」兩小時後，她的傷口愈合了。
最終，她練功到了超凡入化的地步，她已經可以對自己的身體行使絕對權威了。但也就是從這一時刻起，她反而陷入了崩潰的邊緣，「她就像二百門供電電話總機的值班女戰士一樣忙得不可開交了。血液要流動，肌肉要弛張，腺體要分泌，細胞要分裂，維持酸堿平衡，電解質平衡及其它種種生命所必需的平衡的請示四面八方紛至沓來，她隱入了汪洋大海般的文牘工作中，幾乎不可能對外界的刺激作出反應了。」
小說中這樣用作者第一人稱描寫那個練氣功的女子此刻的狀況︰「她瘋狂地努力著，力求維持運轉，但就像一精疲力竭的騎手再也控制不住月兌韁的劣馬一樣，與其說是她駕馭著馬跑，不如說是馬馱著她跑，她充其量也只能做到勉強趴在馬背上不被摔下來。她經常排不出時間進行細致的消化，造成食物瀦留；來不及指示大腸蠕動造成便秘，忽視了皮膚的新陳代謝，造成了表皮大面積角質化；更要命的是，她有時忙起來忘了喘氣，致使體內二氧化碳蓄積，影響了大腦供氧，人竟能忽然暈過去。從她告訴我她‘統一’了後，她沒再和我說一句話，和別人不再說話，默默地一動不動地忙碌著。看面部她是毫無表情，連眼珠也從不轉動，但偶爾目光和我對視時，我可以看出她內心的痛苦。」
能坐在同仁堂的人，每一個是庸才，蕭宸把故事講到這里，所有人都變了臉色，有的驚訝，有的不安，有的又似慌張又似不屑，林林總總，應有盡有。
蕭宸這時才嘆了口氣︰「當我們贊嘆華夏模式的奇跡，特別是我們的政府那強大的調控能力的時候，我想請各位同志、各位專家不要忘記，社會經濟體是由無數有微觀理性的個體參與的，社會也有復雜的細胞和神經，不是那麼容易被一種意志所調控的，有些時候，我們管得越多，離失控就越近。」——
蕭宸晚上回家的時候，一進門，就看見一名身著海軍服的魁梧男人走了過來，問道︰「蕭部長，怎麼樣？」
此人年約五十，面容剛毅，肩上將星閃耀，竟是海軍中將軍餃。
「劉司令，你也知道，兩艘核動力航母的建造，不僅耗資巨大，更關鍵的是影響巨大，我們才開一次會，哪里是那麼容易定下來的？」蕭宸笑了一笑。
客廳沙發邊，一名優雅的美少婦已經站起來，朝蕭宸微微點頭︰「蕭宸，你陪衛疆大哥聊吧，小年回來一會兒了，我去看看他的功課做得怎樣。」
這美少婦自然便是葉玉靈，或許是天生麗質，或許是保養有道，歲月在她身上並未留下多少痕跡，反而讓她更添了成熟的魅力，若說十年前的她是帶著朝露下的玫瑰，清麗月兌俗，卓然出塵。那麼如今的她，就是春風中的牡丹，華貴典雅，風姿無雙。
蕭宸笑著點了點頭，葉玉靈朝劉衛疆笑道︰「衛疆大哥，你先跟蕭宸說話，一會兒咱們再一起吃個便飯，你可是很久沒到我們家來做客了。」
劉衛疆心里牽掛核航母的事，但卻決不能對葉玉靈失了禮數，再說他劉家和葉家是世家之交，本就親近，所以他連忙笑著打了個哈哈︰「玉靈，你這可是罵大哥平時來得少呢，行，今天晚上本來京里有幾個朋友是說好要跟我喝喝酒的，但既然是玉靈妹子發話了，說不得我也只好跟他們說一聲抱歉了，玉靈，你去忙吧，我跟蕭部長也不是生人了。」
葉玉靈笑著去了，蕭宸招呼劉衛疆坐下，遞了根加長嘴的特供熊貓給他，然後自己也點燃一根。
劉衛疆忍不住心中的顧慮，問道︰「蕭部長，這航母的事情……？」
蕭宸笑道︰「劉司令，你們海軍方面，就急成這樣了？前兩年不是還說，我們在航母方面經驗不足，應該先從普通動力航母做起，等經驗豐富了，再發展核動力航母嗎？怎麼現在南海艦隊忽然又提出要新建兩艘核動力航母，你知道，這件事如果真的成了，歐美日韓等國會有怎樣的反應嗎？」
劉衛疆如今是南海艦隊司令員，只見他堅定地道︰「再怎麼反應，也只能是虛張聲勢，還能怎麼樣？我們改造航母，他們沒敢怎麼著，我們新建兩艘普通動力航母，他們也沒敢怎麼著，那麼我們接下來建造核動力航母也是理所當然嘛，他們難道沒有預計到的？」
蕭宸笑了笑，沒說話，劉衛疆又道︰「再說，現在國家經濟有些隱患，這連我這個當兵的都知道啦！建造航母不也是擴大內需嗎？這可是有好處的啊！」
看見劉衛疆面色急切，作勢要站起來，蕭宸不由得笑了笑，伸手把他按住，笑道︰「劉司令不要急，我也沒說這核航母就不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