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龍騰 第059章 總理要來

作者 ︰ 雲無風

第059章總理要來

兩位BOSS談妥,會議的進行就顯得十分順利了。在這次會議上,當然不會立刻對楊維責的位置進行調整,一個地級市——而且還是重要地級市——的市委書記,雖然是省委醞釀和決定,但卻也是要報備到中組部並且獲得同意才行的。「吏部」不點頭,偌大一個「知府」要職豈能輕易變動?

雖然向陽書記和王昆省長的談話其實很短暫,但常委們自然各有手段,還沒散會就都已經知道了剛才兩位BOSS的討論結果︰楊維責是下定了,蕭系肯定要選派一人補上。那麼下一步該怎麼做,他們這些都快成了人精的老官場自然各有打算。

對于王昆省長拿到梁溪市委書記的缺,蕭宸雖然高興,卻也隱隱有些憂慮。蕭系在江東的實力相當強勁,但梁溪卻從來沒有掌控在蕭系手中過,蕭系在江東最主要的三個支撐點分別是省會金寧、蘇南吳城和蘇北彭城,而梁溪則一直是別的派系所主要經營著的,遠的不算,這七八年來,可一直是東方派掌握的,而向陽書記就是東方派的一員。嚴格的說,蕭老對東方派是有提攜之恩的,但蕭系本身是個特殊的派系,從人員組成上來說,蕭系的一代元老們雖然天南海北哪里的都有,但不少二代干員則都是老京派出生,所以蕭系與老京派有些藕斷絲連——或者這句話都不能形容,因為蕭系二代領袖蕭正和三代中一騎絕塵的蕭宸,都算是老京派出身。

而因為蕭老自己是東方市人,其在東方市和江東等省擁有巨大能量,在這幾個省市地區,有大量的蕭系干將坐鎮,這些高層領導又各自有自己的人馬,所以蕭系的威能在這幾個地區只能用巨大來形容,至于到底大到什麼程度,恐怕蕭系自己都沒法判斷。與此同時,蕭老曾在解放戰爭時期的東北工作,後來黨中央評價蕭老在東北的三大歷史功績時是這麼說的︰「抗日戰爭勝利後,華夏**不失時機地進軍東北,經略東北,決戰東北,使東北成為全國第一個全部解放的大區,大大加速了解放戰爭勝利的進程。這一輝煌的勝利,無疑是華夏**人集體智慧的結晶。蕭飛同志作為華共中央政治局委員、東北局常委之一,自始至終參加領導和指揮了東北解放戰爭。他的貢獻是多方面的,但對東北解放戰爭全局產生重大影響的突出貢獻則主要表現在如下3個方面︰系統提出建立鞏固的東北根據地思想,初創北滿革命根據地;堅持南滿斗爭,扭轉東北敵攻我守的戰局;解決東北根據地的經濟困難,統一東北財經……綜上所述,從1945年9月至1949年7月,蕭飛同志在東北歷時近4年,身兼數職,多方運籌,功勛卓著。尤其在關系東北黨政軍存亡的根據地建設、堅持南滿、東北財經等重大問題上,高瞻遠矚,有膽有識,理論與實踐緊密結合,在紛紜變化的復雜形勢下,推動了東北解放戰爭勝利的進程,並對全國解放戰爭產生了重大影響。蕭飛同志在東北解放戰爭中的豐功偉績必將與日月同輝,光照千秋。」

因為這個原因,蕭老對東北三省一直有較大的影響力,動亂過後,蕭老逐漸回到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崗位上,因為動亂損失了大量有經驗有能力的干部,黨中央啟用了大量年輕干部,而這些年輕干部有不少都是過去蕭老在東北時提拔和重用過的,是以蕭老在擔任中紀委首任書記、中顧委第二任主任時期,這批干部成長得非常快,現在他們早已成為東北的主要政治力量之一。話說回來,若不是如此,侯孤濤侯老恐怕也不一定能夠放心侯東往只身去北珠打拼。侯老的能量並不在東北,但他既希望鍛煉兒子,又怕兒子大敗而喪失信心,所以才挑選到東北,因為萬一侯東往殺不出一條血路來,在東北也還有蕭老的老部下們暗中幫扶,全身而退總不是問題,只是這一點他當初並沒有跟侯東往說,不過想來此刻的侯東往也早就能體會到父親當初的一片苦心了吧。

蕭系的力量在別的省、區、市自然也有,但都不如華東和東北來得這麼強勢,這也是為什麼蕭宸一開始被丟到瀟南鍛煉,而出了成績之後卻又被調來吳城溫養的原因之一。在瀟南是鍛煉蕭宸的手段、能力,另外打好資歷的基礎。之後調來吳城,則說明蕭系上層已經正式認可了他,為了保護種子,所以放他到吳城這個江東基業要地之一培養,吳城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在正廳級這個容易出事(不僅僅指**)的階段,讓蕭宸處在自己派系能夠掌控的局面下以保護他,這就是蕭系上層的心思,更何況吳城前景看好,蕭宸能力看好,兩個都被看好的結合在一起,也可以互相借對方的東風,豈不正妙?

只是,江東蕭系的實力雖強,畢竟是**的天下,沒有那個派系能在某個地方一手遮天。東方派現在手握中央權威,而蕭老不僅早就開始逐漸放權,現在似乎也不大想限制東方派的行動,這就是向陽書記能來江東的原因,否則江東的書記,豈能讓別派染指?而梁溪這個一直不曾被蕭系收入囊中的重要經濟城市,則是向陽書記掌握的第一個地方重要砝碼,可不料沒過多久,王昆省長就借這次藍藻事件,要生生斬斷他這只左膀右臂。

但向書記深知,東方派無論上下,心底里其實都是有些怵蕭老的,別看老人家現在什麼事都不管,有事去向他匯報他也通通回復「同意中央意見」,可就算中央那邊,也還真不敢在處理一些大事的時候不去問一問蕭老的意思,哪怕蕭老幾乎每次都只是淡淡一句「中央看著辦就好」,也不敢把這道「工序」給省了!當年鄭老「隨便走走看看」,發表幾次講話,可全國風向一下子就變了!蕭老雖然出現台前不如鄭老多,可在黨內的資歷、人脈上,可真不比鄭老弱了一星半點,他老爺子要真是不痛快了,都不用南巡,就在東方市來幾次講話,只怕京城那邊就得趕緊高舉蕭飛同志理論偉大旗幟了。現在是萬幸蕭老本就為人低調,如今又是一心放權頤養天年,京城那邊雖然有些試探動作,可幅度又哪里敢大了?這也是向書記面對王昆這樣凶猛的反擊卻能淡然處之的原因之一。

但是,如今梁溪市委書記要換上蕭系的人,蕭宸卻覺得有些礙難了。吳城和梁溪,可不是那麼融洽的啊!

其實要說吳城和梁溪,在華夏廣袤的版圖上,可能再也找不出第二對城市,像「他們」一樣同出一門,血肉情深;也可能再也找不出第二對城市,像「他們」一樣明爭暗斗,你追我趕。這兩個同位于江東省南部,被人們俗稱為「蘇南模式」發源地的城市,當全國範圍的城市競爭拉開序幕的時候,過近的距離導致了兩個城市對資源的激烈競爭。這種競爭又隨著人們認知水平的提高,逐漸滲透到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可以競爭的方面。

江東省自然不希望兩顆「明珠」的內耗,他們想讓這兩顆明珠放出的光芒去掩蓋其它省的城市,而不是遮住自己的眼楮。于是,專家們苦心孤詣的規劃擺上了政治家的案頭︰2001年1月18日,《吳梁延都市圈規劃》經過了專家的論證,後又上報江東省和政務院批準,正式開始實施。「十年磨一劍」,人們盼望著吳梁延地區能夠結束無序的競爭和結構的雷同,真正做到優勢互補,共同發展。但其實無論蕭宸也好,楊維責也罷,都心知肚明,真正的競爭才剛剛開始。

歷史上的梁溪,幾經輝煌。兩次交通的大開發,確立了梁溪作為長江三角洲經濟中心的地位。新華夏成立後,梁溪的發展更是一日千里,躋身華夏城市領跑者的行列。

但梁溪的光環在20世紀末期卻逐漸開始消逝了。「富得流油,髒得要命」——政務院領導的批評似乎預言了這個城市的式微之像。先是牽涉中央神經的特大非法集資案的曝光,後是梁溪「蘇南模式」的日漸迷航,隨後便是經濟的停滯不前。雖然梁溪在1998年GDP便超過千億,可謂輝煌,但一覺醒來,「領跑者」的地位已經被吳城、寧波(大概不會寫到,出現真名吧)等新興城市替代。嚴峻的形勢透過一組組資料擺在了人們的面前︰1995年梁溪和吳城的GDP只相差142億元,而到了2000年,差額已經擴大到400億元;更要命的是,自1995年以來,梁溪的外向型經濟一蹶不振,利用外資和進出口遲滯不前,大大影響了經濟發展的後勁,使得吳城在外向型經濟上的相對優勢轉化為對梁溪的絕對優勢。梁溪的城市實力產生衰退是不爭的事實。

面對城市之間的競爭,梁溪市的定位和功能直到20世紀結束時還未能明確。梁溪作為經濟中心城市所發揮的集聚和輻射功能正在被周邊其它城市蠶食。梁溪的落後不單單存在于經濟,而是凸顯在城市的各個方面。

為什麼一個先進的城市在一夜之間成為了後進的地區?一個城市的地位是多麼脆弱,哪怕一點點的失誤和遲滯就能使城市幾年、十幾年、甚至永遠翻不過身來。1992年,當時任新加坡總理的李光耀被吳城市長張新勝流利的英語和深遠的眼光征服的時候,便注定了這個城市將趕上一個月兌胎換骨的發展機遇——「西裝打領帶」的時代將完全代替「草鞋加煙袋」的時代。

其實吳城和梁溪相比,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區位優勢是吳城的第一個「撒手 」。吳城緊鄰華夏最大的現代化城市東方,就好比嶺南的特區鵬城和浪都緊鄰香港一樣。吳城正好落在東方100公里都市圈的範圍內,當浦東開發和外資大舉投資華夏的浪潮掀起時,吳城當仁不讓地成為外資投資東方的敲門磚和大後方。1992年,新加坡總理李光耀到吳城洽談工業園地址的時候,從東方乘汽車,居然顛簸了三個多小時。漫長的旅程對于「一寸光陰一寸金」的現代電子信息產業可以說是最大的忌諱。新加坡無法再把園區的地址往西遷了,更不要說距離還多40公里的梁溪了。于是一個現代化的工業園區在吳城城的東面扎下了根,並徹底改變了吳城在長江三角洲的地位。

政策優勢是吳城的第二個優勢。不能否認,吳城先進的園區經驗,凝聚著當地居民和官員的智慧。但沒有國家全力的支持,吳城的工業園根本不可能發展得如此好。當李光耀在吳城建立了新加坡工業園之後,吳城的地位就不同于其它地區了。雖然只是一個地級市,卻有了相當于計劃單列市的經濟權限,創建之初的新加坡工業園更是享有特區的待遇。吳城也成為少有的幾個能牽動中央的城市。當眾所周知的工業園矛盾激化的時候,華夏高層毫不猶豫地向新加坡保證,全力支持吳城工業園的發展。正因為當初有這樣的政策扶持了吳城的起步,使得吳城終于能夠「笑傲江湖」。

吳城和梁溪相比,除了文化歷史,比來比去就是園區經濟的優勢最為明顯。不少人帶著戲謔的口氣稱吳城是「一招先,吃遍天」。而園區經濟的優勢得益于區位和政策的優勢,可以說是環環相扣。

2001年,蕭宸來吳城上任的第二年,從全國各地來吳城考察學習的地方越來越多,被人調侃說2001年是「全國學吳城」年,無論是經濟建設、城市規劃、廉政建設……好像忽然之間吳城都可以充作全國模範了一般。吳城的實力在短短的六年內,的確像一只浴火的鳳凰,直沖雲天。她那絢麗的「羽毛」,甚至讓一向以老大自居的東方也平生幾分嫉妒。2000年,根據國家審計部門的統計,吳城的GDP達到了1780億元,名列全國第六。吸引外資達到72億美元,只比東方少1個億。但蕭宸心里卻是清楚,經濟強市,並不意味著吳城已經是城市強人。一個城市的實力,還取決于她作為城市的輻射和集聚功能。在這方面,現在的吳城還在起步階段。

別人也許忘了這樣的事實,但蕭宸卻時刻提醒著自己,那就是︰吳城所包括的那些令人羨慕的經濟指標,其實是包含了五個縣級市的「大吳城」。鹿城、松陵、海虞、張港、湖倉,這五個虎虎生威的縣級市,只要少了一個,吳城的排名就會大大地倒退。在吳城2000年的GDP、吸引外資、自營出口額三大指標中,分別有67%、60%、50%是代管的縣級市創造的,而梁溪相應的比例分別為42%、34%和25%。所以,蕭宸甚至,其實吳城並沒有如外界所認為的那樣擺月兌了「小馬拉大車」的局面。而鹿城、海虞和張港似乎都不滿足于經濟上的富足,他們或是希望升格成為地級市,或是希望擺月兌吳城的影響。在蕭宸想來,未來的蘇南,很有可能成為我國行政區劃改革的試點,究竟會采用哪種方式?如今還是未知之數。但可以肯定的是,隨著下屬縣級市實力的增強,吳城也好,梁溪也罷,都無法阻止他們離心的步伐。這是又一次城市體系的蛻變,今後的蘇南,必將產生和吳城、梁溪、延陵一樣新的中心城市,而城市的競爭將不是「集團式」的競爭,而歸結到中心城市的競爭。吳城能否在那時傲視群雄?還是未定的答案。

至于今年年初江東省提出的關于「吳梁延都市圈」的說法,蕭宸和楊維責在知道以後,心里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一個問題︰誰是中心?

在江東省提出的三大都市圈中,其他兩個都用中心城市的名稱來命名,惟獨吳梁延都市圈,讓專家和官員們感到十分棘手。《吳梁延都市圈規劃》的出台,就是為了解決蘇南地區的諸多問題。

說起來,延陵的市民對于誰是中心的問題不太關心,原因是延陵在都市圈中地位最弱,只希望延陵能穩定在第一梯隊的位置就已經比較滿足;吳城對于誰是中心的問題也不做聲,不是不爭,而是心底里覺得吳城自然是都市圈的中心。倒是身處都市圈地理中心的梁溪人,對這個問題思考得多,謀劃得多。梁溪已經失去了不少機遇,如果再不抓住這次機會,就會徹底地落伍。

梁溪自近代以來就一直是蘇南的工業中心和商業中心,又處在蘇南「井」字形交通網的中心樞紐,作為中心城市的功能比吳城要強。梁溪如何把自己的絕對優勢保持下去、把相對優勢做得更強、把薄弱的環節變得不弱,成為梁溪能否在「吳梁延都市圈」中心城市的競爭中扭轉劣勢的關鍵。

梁溪的絕對優勢在于自古就是重要的交通樞紐。特別是近代以來,京杭運河和京滬鐵路這「一縱一橫」的骨架確立了梁溪作為國內外商品在東南地區集散地的地位。「二傳手」的作用日益明顯︰來自東方的商品源源不斷地從梁溪流通到全國各地,而東方急需的原材料也是經由梁溪運達東方。進入20世紀90年代,滬寧高速公路、梁澄高速公路、新長鐵路和江陰長江大橋的相繼建成,使得梁溪成為華夏交通網絡的重要結點。可以說,鐵路、公路、水路,都在梁溪交會了。但作為交通樞紐,梁溪還有一個心病︰那就是梁溪的航空運輸至今還是軟肋。伴隨著碩放機場收歸金寧軍區,梁溪這惟一的航空港即將失去功能。在江東省報請政務院批準的城鎮體系規劃中,專家們將遠期干線機場的地址選擇在梁溪的北部。新機場落址梁溪,絕對是梁溪加快發展的新契機。

然而新機場的消息一曝光,便讓梁溪周邊的兩個城市緊張起來。延陵宣布將加緊對奔牛機場的現代化改造,吳城則婉約地在官方報道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宣稱要造一個參與國內航線營運並兼顧新加坡航線的機場。如此方圓兩百公里內就有三個國際機場,再多一個,豈不是重蹈珠江三角洲的覆轍?

當延陵和吳城都顯現出爭奪機場的意圖時,梁溪建設機場的步伐就不可能再乖乖停留在江東省的時間表上了。吳靜(吳城靜海)長江大橋即將建設,梁溪交通樞紐的功能勢必會有所減弱,但梁溪和吳城在交通方面的競爭就好比「第二代」和「第一代」的競爭,有了實力,梁溪如何保持這個「絕對優勢」,搶抓先機,從「第二代」進化到「第三代」,把大交通的優勢轉化為發展物流業的基石,還取決于自己的眼光和魄力。

在《吳梁延都市圈規劃》中,對于梁溪的定位是「湖濱生態城市」,這是梁溪未來的一大希望,也是梁溪發展的一大變數。太湖周邊的四個城市,沒有哪個像梁溪這樣離太湖這麼近,也沒有哪個像梁溪這樣集中了太湖豐富的生態和旅游資源。太湖,即將成為另一個戰場,而這場戰斗就在梁溪和吳城之間展開,而延陵即將告別太湖,因為《吳梁延都市圈規劃》已經清楚地說明將調整延陵和梁溪的行政區劃,保障梁溪沿太湖的發展。梁溪在懵懵懂懂之後,總算重新認識城市的精髓所在;但梁溪擁有太湖沿湖地區廣,可吳城卻擁有太湖湖面的70%,所以吳城則雄心勃勃地要把太湖變為和吳城園林一樣的「私產」。

除此之外,說長江三角洲的發展就不得不提東方市,東方是長江三角洲發展的龍頭,處理好和東方的關系必然是吳城和梁溪得以加快發展的前提。蕭宸很清楚吳城取代東方基本不可能,所以今年吳城明確地指出將成為東方的副中心,不光要在經濟上和東方「互補」,錯位式地發展,更是提出了「工作在東方、生活在吳城」的新思路。吳城將成為大東方的後花園,成為東方成功人士繼續創業和普通居民安居的寶地。梁溪也不約而同地提出要在經濟、文化、旅游各方面與東方接軌,組成聯盟,支持東方作為國際經濟、金融、航運中心的地位,彌補東方城市功能的不足。今年東方提出有心申辦「世界博覽會」的消息傳出之後,居然使得遠在128公里外的梁溪產生了不小的轟動,原因就是梁溪希望趁這個機會成為「東方世博會」的分會場。

蘇中、蘇北的發展雖然起步比蘇南晚,但隨著長江上一系列大橋的建成通車,天塹的阻隔將不再是蘇中和蘇北發展的夢魘。目前,梁溪和隔江而望的海陵已經建立了聯合發展委員會,共謀沿江發展的大計;而吳靜長江大橋建設完成後,吳城與靜海也將會共同進行沿江開發。

但吳城和梁溪兩市之間的關系如何處理,確實是一個令人頭痛的問題。這一點在楊維責這個東方派干部掌權梁溪的時候還好說,競爭就競爭,大家騎驢看唱本,各憑本事。可現在梁溪要是換成蕭系自己的人了,就反而有些麻煩了。

過去,吳城和梁溪的競爭不十分明顯,那是因為兩市定位、起點不同,經濟發展水平都不是很高。浦東開發以來,伴隨著長江三角洲區域經濟飛速的發展,兩個城市因為城市功能和產業結構上的雷同,產生了不小的競爭。一個外資項目,往往一個城市在談的時候,另一個城市便會聞風而動,一方面調集海外的同鄉會,積極地進行游說;另一方面提出更加優惠的政策和更加周到的服務,不惜損失地方財政的收入,也要把項目從別人手里搶走。于是兩市的招商團隊經常會在國外大公司的門口不期而遇。

步入新世紀,人們都在談論產業分工。今年江東省的《吳梁延都市圈規劃》也提出了吳城、梁溪、延陵作為華夏制造業的大市,要進行分工協作、優勢互補。听上去一切都很有道理,你專職生產硬盤、軟驅,我生產顯示器、鼠標、鍵盤,他則負責組裝,井井有條,互補合作,其實根本實施不起來。吳城和梁溪的產業還未發展到進行優勢互補的階段,如何奢求他們進行合作?如果現在就「超前」規劃各個城市的產業布局,那就是越俎代庖的行為,拔苗助長的下場大家都知道。

在上次江東省召開的蘇南區域發展座談會上,江東省委書記向陽對吳城和梁溪的城市定位作了可說是「權威」的定義和詮釋。「吳城……(要)努力成為全球重要的信息設備制造業基地,……建設生態環境優美的旅游度假基地。」、「梁溪……要建成區域**通樞紐,……建成長江三角洲重要的現代制造業基地……建成國內外著名的旅游勝地。」江東省的現代化研究報告則更明確了兩市的「職責」︰經濟中心、旅游城市、交通樞紐。于是人們驚奇地發現,在21世紀,這兩市的城市定位居然是完全相同的內容。這樣,未來的梁溪和吳城將會有更激烈的競爭—爭資金、爭項目、爭技術、爭人才,爭影響,這是必然的趨勢。

先說爭資金。未來的吳城,光新加坡工業園的第二次整體開發就要1800億元;而梁溪,為了趕上吳城發展的步伐,就一定要有充足的資金作後盾。外資,作為一種成活力極高的資源,毫無疑問地將成為兩個城市爭奪的對象。今年梁溪市史無前例的招商引資活動,取得的成效令吳城感到從未有過的威脅,雖然在金額上還無法與吳城匹敵,但照這樣的勢頭下去,極有可能促使一系列成套的大項目在梁溪落戶。不過最近太湖藍藻事件對梁溪形象造成一定影響,吳城略微可以放心一下了。

再說爭項目。吳城自己說要建成「交通樞紐」,則必然要上馬高速公路、港口乃至干線機場。梁溪是「官方規劃」的交通樞紐,也要建公路、港口、機場。地方的規劃完全遵從于地方利益的最大化,而國家的規劃則是固定和有限的,如何使得國家規劃更利于自己,就完全靠各地官員的能力了。蕭宸手里政治資源自然很多,可東方派在中央如今更有優勢,本來倒也可以好好競爭一下,但現在楊維責一換掉,蕭宸和另外接受梁溪的那位蕭系干部,是爭呢,還是不爭呢?

再就是爭技術。梁溪擁有的有自主知識產權的產品和技術要多于吳城。梁溪工業的一部分產品已經可以在國際舞台上和國外大企業進行面對面的較量。雖說吳城的新區和園區聚集了大批的高科技企業,但大多是簡單的組裝和加工。蕭宸來到吳城以後也看到了這一點,大力地促使外資企業將研發中心設立在吳城——比如新瀾就是其中代表,並且開始著手扶植本地民營企業積極創造新科技。

最後的一個關鍵是爭人才。吳城提出要建立研究生城,要把吳城建設成「海歸派」的首選創業基地,這也是上次蕭宸獨自跑到吳城大學去「閑逛」的一個原因;梁溪謀劃整合高等教育資源,設立大學城,培育大學科技轉化為生產力的基地,為國內外的專家學者提供優惠的落戶政策和物質支持……這競爭,怎一個激烈了得啊!

吳城的經濟,蕭宸私底下概括為兩點︰一是外向型經濟的騰飛;二是縣域經濟的發達。未來的吳城,必然不可能再靠下屬的縣級市吃飯,而新加坡工業園和新區就成了吳城發展的最大動力。20世紀末期,吳城新區和新加坡工業園這兩只金翅膀帶動了古城的騰飛。世界500強的大企業中有81家在吳城落戶,吳城被譽為亞洲新的「世界工廠」。在吳城2000年的GDP中,外貿出口所佔比重達到58%。進入21世紀,吳城又提出了率先與國際接軌、融入國際經濟的新目標。面對著蜂擁而來的外資,有的人陶醉了,也有人從中看到了隱憂,蕭宸深知外資的特點︰外資今天蜂擁而來,明天也會蜂擁而出。于是一些跟蕭宸一樣有眼光的吳城人開始打起了自己的算盤。

追溯吳城外向型經濟的發展史,可以看到一條清晰的脈絡,那就是決策者始終在維護這樣一個原則︰絕不能成為外資飛來又飛去的「飛地」。但「亞洲四小龍」的經驗證明,一旦一個地方外資飽和,勞動力價格水平升高,必然將導致外資尋找新的低落差平台。吳城自然也不能逃出這個怪圈。吳城的政府官員自始至終感興趣的是屬于自己的吳城新區,而對新加坡工業園的態度一向忽冷忽熱,貌似親密卻又刻意保持距離,就是因為如此。

不僅是蕭宸本人,整個吳城都肯定不甘願只是一個外資的「大作坊」,吳城要成為名副其實的「工業新興城市」。于是「自主發展」的星星之火開始點燃了。今年在蕭宸的推動下,政府官員下江南,入嶺南,目的就是考察如何發展蓬勃的民營企業;政府官員還上京城,去北珠,目的就是考察如何擺月兌國有企業的困境;吳城也開始要求前來投資的外商,把吳城作為技術開發的實驗室,建立「產、學、研」的結合體。經過思考的吳城明確地指出︰吸引外資不是目的,目的是為了實現國內經濟結構的調整與升級。一個「洋為中用」的思想又重新顯現了。

而外向型經濟的競爭,梁溪暫時處于劣勢,部分源于走的是一條不同的路。2000年梁溪的外貿出口額只佔GDP的22%,反映城市經濟國際化與吳城巨大的差距。進入新世紀,梁溪提出了大力發展外向型經濟的口號。國內的四個城市成為梁溪新世紀學習的楷模和趕超的目標︰

梁溪要把自己的城市環境建設得和北珠一樣漂亮。2001年梁溪市黨政代表團訪問北珠,官員們無不為北珠的城市建設而驚嘆。北珠人告訴梁溪市委書記楊維責︰「美麗的北珠是拆出來的。」于是梁溪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開闢了三塊巨大的綠地廣場,將其作為學北珠的開端。

梁溪要把自己的名牌企業打造得和黃海一樣多。梁溪至今還沒有一家營業額超過百億的企業,而黃海雖然GDP比梁溪少,卻擁有海爾、雙星這樣的知名企業。梁溪市政府在2001年初制定了培育大企業的戰略性計劃,將在梁溪培育出能參與國際競爭,能引領國內市場的大企業。

梁溪要把自己的開發區建成和吳城新加坡工業園相匹敵的一流園區。梁溪的新區雖然綜合實力在全國名列前茅,但是在規模和效益上都與梁溪的城市地位不相稱。梁溪的自營出口只有吳城的1/3,合同外資只有吳城的1/6,這些都大大制約了梁溪在外向型經濟中的競爭力。2001年伊始,梁溪新區宣告將要進行二次創業,要將現有新區規模擴大到50平方公里,每年的引資額要比上年增長40%。

梁溪要把自己的民營企業培育得和溫州的一樣強大。梁溪是華夏民營企業的發源地之一,蓬勃的鄉鎮企業和集體經濟曾經是梁溪的一道亮麗的風景線,支起過梁溪的「經濟半邊天」。但在新世紀的經濟大潮下,梁溪的民營經濟卻逐漸裹足不前,國有企業的改制也困難重重。為此,梁溪兩次召開「千人大會」,部署發展民營企業工作,徹底解放思想,鼓勵民營化的浪潮。雖然在蕭宸看來,溫州模式可能比蘇南模式更加危險,但楊維責在梁溪的舉動表明,其實這位市委書記絕非一個庸才,蕭宸甚至覺得,他是不是把精力都花在這些事情上,才沒有覺得「一點藍藻」有什麼大不了的,所以最終出現了這麼大的紕漏。

但不論怎麼說,現在的關鍵是這個吳梁延經濟圈的中心到底是誰,誰才能成為這個舉世矚目的經濟圈的核心,這才是蕭宸必須關心的事情!吳城與梁溪的較量,正在一個新的起點上拉開。而在此時此刻,王昆省長卻把梁溪一把攬進了自己的懷里,這一步棋是好是壞,便是連蕭宸這般頗有決斷的人,都有些猶豫和懷疑了。

此時會議已經開到尾聲,說的都是些對于蕭宸而言無關痛癢的東西了,他腦子里正在全方位的權衡這次意外的得失,卻忽然看見向書記神色一動,把手機拿出來在台下看了一看,然後臉色一緊,忽然站起來,往會場外面走去。

蕭宸心中一動,什麼電話這麼重要?

向陽書記的這個電話不長不短,大概四五分鐘,他掛掉電話後,面色嚴肅地走了回來,臉色有些沉,王昆省長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詢問出口,倒是向陽書記坐下來以後自己開口了,小聲對王昆省長說︰「總理要來視察太湖,視察梁溪。」

王昆心中一凜,洪總理要來,這次……可就有些不知是福是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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