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白龍魚服
漢寧縣的街頭，依舊如往日一般，似乎口蹄疫的傳言對于來來往往的老百姓來說並無太多驚奇，更沒有覺得可怕。畢竟在絕大多數人看來，這不過只是豬和牛的「瘟疫」，跟人有什麼關系呢？就像農村較為常見的雞瘟一樣，只要不吃病雞就是了，有什麼好怕的？何況，似乎有些人吃了煮爛的病雞都好像沒事呢！
兩男一女出現在漢寧縣城西邊集市擁擠的人群之中，中間的那名男子年約二十五六，穿著米白色淡藍豎條的休閑襯衫，穿著一條灰黑色休閑長褲，腳下是一雙銀白色運動鞋，整個人的裝扮非常「現代化」，正是時下大城市里時尚男子的主流衣著。他的五官很是精致——精致這個詞用在男子身上，很多時候不算好事，因為那會顯得過分秀氣而不夠男子漢氣概。幸好這年輕男子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番高貴氣度，旁邊心存月復誹的人見了，也不得不承認他的長相和氣度搭配在一起，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那就是優雅，而且是自然而然的優雅，仿佛渾然天成，不帶一絲故意做作的痕跡。
他的右側，是一位身材高挑的秀雅女子，她穿著白色帶點淺紫的短袖襯衫，穿著極為襯托腿部曲線的黑色牛仔褲，一身傲人得完美的曲線讓不少人看直了眼，更有不少結伴走過的男女在跟她擦身而過之後發生揪耳朵掐腰肉之類慘絕人寰地杯具。但這女子似乎一點都沒有看到周圍人的目光，她只是面帶微笑走在優雅男子的身邊，听著他跟旁邊那位三十多歲的沉穩男人交談，一臉滿足。
優雅男子左側的男人，也不過三十五六，雖然只有一米七零左右，但國字臉上的五官十分周正，即便此刻穿著休閑裝，也顯得十分沉穩，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番威勢。只是此刻站在優雅男子身邊，他的威勢就好像在不自覺中自己收斂了起來，每當優雅男子轉頭微笑著朝他問話，他都會先思索一下，然後小心地回答，似乎生怕對方有什麼不滿，而只有他的目光在不經意地在兩旁的街道上掃過的時候，那種審視一般的壓迫感才從他身上冒出來。
這三個人，自然不是別人，那中間的優雅男子，除了蕭宸，還能是誰呢？那份氣質風度，常人便是學，也多半只能是畫虎不成反類犬，而在他而言，卻不過是習慣成自然而已。那清雅秀麗的女子，卻是徐菲。至于三十多歲的沉穩男子，則正是現如今的漢寧縣一號人物，縣委書記鄭之鵬。
「豬肉市場有沒有受到影響？」蕭宸此刻正問道。
「根據剛才接到的報告，應該沒有產生太大的影響。」鄭之鵬回答。
蕭宸嗯了一聲，直接走進集市，穿過一片蔬菜攤位，來到一片賣肉的攤位附近，然後走到一家攤位面前，問道︰「老板，肉幾塊錢一斤啊？」
「五塊五呢，要多少？」那攤主抬起頭來掃了三人一眼，然後目光在徐菲臉上停留了好幾秒，直到徐菲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才終于挪開，呵呵笑著問蕭宸。
「哦，那排骨呢？」蕭宸繼續問道︰「排骨多少錢一斤？」
「排骨九塊五。」攤主拿著刀挑了挑排骨︰「這是新鮮肋排，不過買排骨的時候都是要帶一點脊排做搭頭的。」
蕭宸呵呵笑了笑，點點頭，看了看旁邊一塊紅女敕女敕地肉，問道︰「這是牛肉吧？」
「是呢，牛肉。」攤主嗯了一聲︰「牛肉要十八塊一斤。」他看了看蕭宸三人，心道這三個人倒是穿得客氣（朗柳方言，「客氣」這里有闊氣的意思。），說不定就稱兩斤牛肉回去了呢。
哪知道蕭宸卻只是繼續笑了笑，又問道︰「這肉啊、排骨啊、牛肉啊，前幾天是不是也這個價啊？」
那攤主就有些莫名其妙，遲疑了一下，道︰「肉漲了五毛錢，但是你可以到處問問，不是我這里一個人漲價，都漲了五毛呢，收豬的價錢漲了啊。」
蕭宸的眉頭就微微一動，旁邊鄭之鵬也是心頭一凜，不自覺地朝蕭宸望了過去。蕭宸卻是不動聲色，反而臉上有些好奇︰「怎麼豬肉又漲價了？」
那攤主更奇了︰「小兄兒（小伙子），你這話就問得奇怪了，豬肉五塊錢一斤賣了幾年了，這才漲五毛呢，有什麼好奇怪的，四塊五到六塊之間的波動很正常的，你要是過年的時候來買肉，還有八塊錢一斤的時候呢！」
蕭宸長長地哦了一聲，說實話他還的確不是很清楚肉的具體售價，剛才只是誑一下人家而已。他又問道︰「牛肉也一直是十八塊一斤嗎？」
那攤主搖頭道︰「牛肉也有波動的，不過反正比豬肉貴蠻多就是了。」
「最近……哦，就這兩天，牛肉有沒有漲價？」蕭宸繼續問道。
「沒呢。」那攤主終于覺得有些奇怪︰「你干嘛老問有沒有漲價啊？我這里買東西公道得很，你要是不信，周圍問下啊，看我騙你沒？」
蕭宸笑道︰「哪有不信的事，我是平時出門少，買東西的機會不多，不清楚價格，所以多問下，老哥別在意啊。」
那攤主看了他一眼，感覺這人一笑起來真好看，這話應該是真的吧？就點點頭，嗯了一聲，問︰「要肉不？」
蕭宸愕然一下，干咳一聲︰「那……稱幾斤吧。」
攤主立即瞪大眼楮，鄭之鵬和徐菲也同時瞪大眼楮，三雙眼楮一齊瞪向蕭宸，蕭宸一怔︰「怎麼了？」
「你……要幾斤？」那攤主問道。
鄭之鵬嘴巴張了張，終于還是沒說出話來，但徐菲卻是忍不住了︰「不不不，不要那麼多呢……他這個人，就是喜歡開玩笑，呵呵。呃，老板，給我們稱半斤好了。」
那老板雖然不滿生意一下子少了好多，但見到徐菲這麼一笑，一肚子不痛快卻是瞬間煙消雲散了，興致勃勃道︰「好，我給你們切。」然後刀如秋風掃過，割下幾兩肉來。原本平日最習慣的瘦肉搭肥肉都沒有干，居然切了一塊上好的純瘦肉，然後稱一下，卻是多了一點，有六兩。
徐菲忙道︰「六兩就六兩吧，麻煩你拿個塑料袋裝一下。」
那攤主毫不含糊地應了一聲，拿塑料袋裝好，順手遞給蕭宸。
蕭宸接過，愕然轉頭︰「呃……我沒帶現金。」
鄭之鵬連忙笑道︰「沒事沒事，我帶了，我付好了，我付好了。」
徐菲卻是在旁邊偷偷一笑，趁鄭之鵬拿錢遞給那攤主的空當，在蕭宸耳邊湊近了小聲道︰「鄭書記行賄你六兩豬肉，這肉要不要交公到紀委去哦？」
蕭宸白了她一眼，徐菲立刻咯咯笑了起來，周圍的目光頓時又被這邊吸引，徐菲才發現自己站在這菜場中是多麼地鶴立雞群，連忙收聲止住笑。蕭宸則微微偏過頭，小聲道︰「要是害我被人認出來，今天回去小心你的。」
徐菲面上一紅，心里一陣急跳，卻忍不住道︰「我就要……你想怎樣？」
蕭宸瞥了她一眼，留下一個「那你試試看」的眼神，然後朝另外一個攤位走去。
「對，任何單位和個人發現偶蹄動物口、鼻、蹄、**等部位出現水泡或潰瘍等異常情況，應及時向市動物疫病預防控制中心或就近的鄉鎮畜牧獸醫站報告。動物疫病預防控制中心在接到報告或了解上述情況後，應立即派出熟悉動物疫病的獸醫二人以上到現場調查核實。經流行病學調查、臨床診斷、病理剖解等，對疑似牲畜口蹄疫的，應在2小時內將情況逐級報省動物防疫監督總站，同時報市農業局。對任何瞞報、漏報、謊報和阻礙他人報告疫情的行為，要依法嚴肅處理。」在漢寧縣委書記的辦公室里，蕭宸正在電話指揮全市各縣區的口蹄疫防御情況。
「嗯，嗯，疫情報告內容主要包括︰發生時間、地點、發病家畜種類和品種、家畜來源、臨床癥狀、發病數量、影響範圍、已采取措施等。在應急處理過程中，要及時續報有關疫情發展和撲滅情況。對，撲滅，確認以後必須撲滅，賠償或者補償措施的具體細節，市委市政府正在商議之中，很快就會出台政策，這個你們不用擔心。」
放下電話，鄭之鵬從外面拿著一份報告材料快步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遞給蕭宸道︰「市長，這是剛才我們常委會上討論出來的。」
蕭宸看了一下，前面的東西都沒有什麼新意，跟市里的步驟一樣，指揮部分八個小組，分別是︰專家組、防疫組、市場監管組、交通稽查組、進出口檢查組、封鎖撲殺組、資金物資保障組、宣傳組。
但是，蕭宸繼續往下看去，卻是眼前一亮。仔細看了一遍之後，蕭宸笑道︰「好，之鵬啊，這個分級預警做得不錯，就這麼干，不光你這里該這樣做，市里也要向你們學習啊。」
鄭之鵬連忙謙虛道︰「市長過獎了，這都是剛才市長一路上啟迪我之後，我才有了這個想法的。」
蕭宸擺擺手︰「這是什麼話，我啟迪你什麼了？我就是把情況跟你講一下嘛。就這樣，你們漢寧就照這個辦，我也立刻回市政府，把這個計劃放大一下，在全市推廣，咱們做事，不光要治標，還得治本啊。」
鄭之鵬笑道︰「市長說得是。」
蕭宸起身，旁邊的徐菲也自然跟著起身，在鄭之鵬的親自相送中上了瀟J00002號越野車，老韓油門一踏，車子絕塵而去。
當晚，市政府再次臨時發出通知，建立二級預警模式。
其中一級疫情的應急措施為︰市動物防疫監督機構接到疫情報告後，應當迅速派員赴現場了解疫情發生的時間、地點、發病情況，確定疫情嚴重程度，分析疫情發展趨勢，提出啟動一級疫情控制應急措施建議，立即報市人民政府，同時將疫情按規定上報。
市預防牲畜口蹄疫指揮部立即召集會議，通報情況，決定啟動預案，對工作進行安排部署，及時調集人員、物資、藥品、資金，督促各級各部門落實隔離、撲殺、緊急免疫接種和場所消毒滅源等各項措施。
二級疫情的應急措施為︰朗柳市動物防疫監督機構必須加強對轄區內從事動物飼養、經營及產品生產、經營的單位和個人的監督管理，發現疫情或接到可疑疫情報告時，必須立即派人趕赴現場，進行流行病學調查，采集病料，送上級實驗室檢驗確診；必要時請有關診斷專家到現場協助診斷。同時對發病動物實行臨時隔離措施，限制同場（戶）動物及產品的流動，並監督消毒措施的實施。
確認疫情後，采取以下應急措施︰1、由市農業局劃定疫點、疫區、受威脅區；並立即調集動物疫情處理預備隊；提出啟動二級疫情控制應急措施建議，立即報朗柳市人民政府，同時將疫情按規定迅速上報。2、疫區所在鎮（街道、區）政府要立即召集會議，針對疫點、疫區、受威脅區分別做出封鎖、撲殺、銷毀、消毒、免疫接種、限制動物產品流動等控制和撲滅疫情的有關建議；根據需要，由朗柳市人民政府發布封鎖令，組織有關單位，對疫點、疫區、受威脅區采取封鎖、撲殺、消毒、無害化處理、緊急免疫等應急處理措施，迅速撲滅疫情。3、有關部門要做好疫區內生產、生活安排，保證疫情控制工作順利進行。
與此同時，朗柳市人民政府還做出了另外八條亡羊補牢的規定︰1、搞好疫情普查工作，每年對全市偶蹄獸進行三次免疫接種工作。2、加強消毒滅源工作。貯備足夠的高效消毒藥品，組成消毒工作隊，配合疫情普查，相關場所進行嚴格消毒和監控。3、加強實驗室監測和產品檢疫工作。4、加強對市場流通的動物及動物產品的檢疫和監督檢查力度。5、嚴把死守，杜絕外疫傳入。組織檢查站，在重點交通路口和車站進行24小時監督檢查，嚴防外疫傳入。6、加強對規模飼養場的監管工作。按排監管獸醫對規模飼養場的飼料、獸藥、疫苗的使用及消毒滅源情況進行監管和指導，從源頭上切斷疫情可能傳播途徑。8、嚴格疫情報告制度。在市總站和各鎮區獸醫站設立13部疫情舉報熱線電話，24小時專人值班，實行疫情零上報制度。
等蕭宸忙完這一大堆東西，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看著手機里的那條短信︰「你那六兩肉，我給你炒了一份辣椒炒肉，不準嫌味道不好……你肯定很晚才回了，自己用微波爐熱了再吃哦。」
蕭宸輕嘆著苦笑了一下，何止是很晚，今天晚上能不能回還是兩說呢。現在農業部的專家組已經確診了兩處地方的確是口蹄疫，並且因為是在幾乎算是放養牲畜的農村，據說很有蔓延開來的可能，現在專家組和一大批工作人員正在加班加點地干，自己雖然從昨天到現在就沒睡好過，可在這個時候，卻也不敢離開市政府，萬一臨時有什麼緊急情況，從被子爬出來再趕來，說不定就完了，干脆就在辦公室里眯一下算了。
胡宇澤在門口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道︰「市長，您還是回去先休息吧，專家組和各小組都已經按部就班的下去了，局勢會得到控制的。您現在守在這里也幫不上他們的忙，不如先回去休息，養足精神，萬一真有什麼情況，明天也才有精神處理不是？」他見蕭宸沒說話，就繼續道︰「要不，您看這樣行不，我留在這兒守著，一般的事情我幫您安排一下，要是情況重大，我再打您電話？」
蕭宸琢磨一下，搖搖頭︰「還是算了。」然後抬起頭來，微微笑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你是有老婆的人，萬一回去太遲，可得小心吃閉門羹哦。」
胡宇澤心里苦笑︰我一個秘書，哪有自己能決定時間的？說得夸張一點，那就是和老婆**的時候都是開著手機時刻準備待命的，只要領導電話來了，中途抽槍走人也是沒辦法的事。老婆？老婆怕是早就習慣了。至于閉門羹……我也算吃習慣了。
「領導還在，我哪能走啊，市長，您可不能逼著讓我做個不合格的秘書吧？」胡宇澤呵呵笑道。他現在跟蕭宸的關系比一開始放松多了。
蕭宸呵呵一笑，道︰「那你給你老婆打個電話說一下。」然後頓了頓，笑得更甚︰「要不要我給你打個證明？」
胡宇澤頓時訕訕笑了起來︰「市長，哪有您這麼損我的呀。我……我像那麼沒信譽的人麼？」
蕭宸哈哈一笑︰「有信譽，有信譽，可惜我覺得你有信譽沒用啊，得你夫人覺得你靠得住才行不是？」他笑著擺擺手︰「好了好了，你打電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