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大水沖了龍王廟(下)
「我數三聲，再不開門我們就要采取強制措施了！一，二……」外面的刑事冷冷地數了起來，大有對付嚇人分子的冷酷。
門「吱呀」一聲開了，佳佳姐冷著臉看著外面的七八個刑事，寒聲問道︰「我們這里沒什麼好檢查的，你們想查什麼？」
帶隊的是鼎清區刑事局禁毒大隊大隊長孫家強，他四十出頭，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國字臉，板寸頭，面色威嚴，見了「佳佳姐」這樣冷面寒霜也不怯場，上前一步，義正言辭地道︰「我是鼎清區刑事分局禁毒大隊大隊長孫家強，我們接到群眾舉報，懷疑這里有人窩藏毒品，現在要對這里依法進行檢查，希望你們配合。」
佳佳姐冷著臉皺了皺眉︰「我們這里怎麼會有人藏毒？你們搞錯了吧？」
孫家強卻是嚴肅地道︰「群眾的舉報有沒有錯誤是一回事，我們禁毒大隊得到舉報，總是要來檢查的，我再說一遍，請你們配合。」
佳佳姐剛要說話，後面袁溫毅已經「很不耐煩」地大聲道︰「讓他們查，我就不信了，我們這里還會有人藏毒不成？搞什麼名堂！」他「很是不悅」地站起來，大聲道︰「查查查，趕緊查完了走。」
佳佳姐並不知道之前杜文平和袁溫毅商量的事，听了袁溫毅這麼一說，心里大為奇怪，袁少怎麼能忍得住這種小警官的檢查的？換了平時，只怕早就一個大耳刮子賞過去了呀。她再一想，又是一愣，這個刑事怎麼是鼎清區分局的？這里不是市里嗎，鼎清區分局查案查毒查到市里來了？
她心里雖然越發想不明白，但袁大公子既然說了，她自然不敢多說什麼，冷著臉讓開門。
刑事們一下子涌了進來，七八個干警，在里面先看了一遍，什麼檢測設備都沒拿，狼狗倒是牽了一條進來，把除了燕微雨之外的三女嚇得花容失色，袁溫毅大怒，靠，做個樣子而已，還牽條狼狗來，要是傷了人了，老子弄死你們。
「把狗牽出去，把我們當罪犯看了？」袁溫毅怒道。
孫家強同志顯然是被關照過，知道這個人可能就是顧局長口里的那位省府的大人物——不過看年紀應該是省府大人物的什麼人——他自然不敢真把這位惹惱了。
孫家強連忙招呼下面的人把狗牽出去，然後裝模作樣的檢查了一下，就到了蕭宸面前。
這位杯具的大隊長最杯具的地方在于去年他到省廳下轄的刑事院校進修了一年，所以……他不認識蕭宸！
于是，孫大隊長面色嚴肅地打量了蕭宸一眼，實際上主要是看了看他腳下那雙白色的皮鞋，然後一本正經地朝身後的刑事道︰「拿設備來看看。」
後面的刑事便很專業的提了一個便攜式毒品探測儀過來，朝蕭宸掃了又掃，然後一本正經地道︰「隊長，有輕微反應，需要帶回去尿檢。」
孫家強滿意地點點頭，剛才這話是他教這家伙這麼說的，顧局長說了，不用害人家，只要找個由頭把人帶走就好，在局里轉一圈，然後放了就OK的事，所以他才教這小警官說「有輕微反應，需要尿檢」。因為回去一尿檢，肯定沒事，沒事就放了唄，咱又沒冤枉好人是不是？這多方便，兩全其美啊。
他剛想說話，蕭宸卻笑著道︰「這就是去年顧樂打報告說要添置的那個毒品探測儀吧？」他微微搖頭︰「看來東西不太好，比他吹噓地差多了。」
孫家強吃了一驚︰「你認識……」他本來想說「你認識顧局長？」但是猛然省悟，他要是真認識顧局長，顧局長怎麼會要自己帶人來抓他？再說，要是他認識顧局長，顧局長還要抓他，那說明顧局長雖然認識他，卻是和他有仇隙啊，自己問了做什麼？趕忙一句話接出來︰「……認識這個毒品探測儀？」
蕭宸點點頭，淡淡地道︰「根據你們顧局長的說法，該毒品檢查儀具有極高的探測靈敏度，可直接檢測出極其微量的大麻、可卡因、病毒和月兌氧麻黃堿等各種毒品。易制毒化學品探測靈敏度可達10-9克以上，檢測時間僅需要十幾秒，是目前世界上最實用的毒品檢測儀器。是一種利用IMS離子遷移譜技術開發的毒品檢測儀，采用了微量樣品離子的生成、遷移、鑒別和離子信號處理等高新技術。毒品檢測儀是適用于刑事、海關、邊防等緝毒部門查處利用包裹、行李等夾藏毒品的高科技儀器。——我說得對不對？」
孫家強下意識的點點頭，豈止是對，簡直太對了，比他孫大隊長還記得清楚。
蕭宸于是笑起來，看著他問道︰「那它什麼時候能夠對著人掃一掃就知道這個人有沒有吸毒的？就算說我身子內某個部位用特殊方法藏毒了，可是為什麼又需要尿檢呢？」
孫家強張嘴結舌，他哪里知道蕭宸居然這麼清楚這件新型查毒設備的事情，語塞了一下，強說道︰「這是我們最新研究的成果，你懂什麼？……總之現在需要你配合我們進行尿檢。」
蕭宸看著孫家強，明顯發現此人眼神躲閃了一下，他就知道事情不簡單，微微笑了笑︰「孫隊長這麼有創意……嗯，這麼大的功勞，倒是連上報刑事部請獎都夠了。」
孫家強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有點惱羞成怒︰「你話怎麼這麼多！老實點！」然後就要吩咐後面的人抓人。
燕微雨實在想不明白，怎麼跑來查毒的是鼎清區分局的人，而且查毒就查毒，居然連他們區委支書也不認識，非要帶他回去尿檢，真不知道這是唱的哪一出！
她忍不住站起來，問道︰「你們是鼎清區分局哪位領導同意出警的？」她本來就穿著警服，這時候順手掏出工作證道︰「我是市局經偵支隊副隊長燕微雨，我剛才一直在現場，我可以保證他沒有吸毒或者藏毒。」
孫家強一愣，他剛才已經看出來燕微雨可能是顧局長的那位表妹，因為之前燕微雨在辦理林志立經濟案件的時候曾經去過區局不少次，所以他有些印象，可是他委實沒有料到燕微雨竟然會幫這「穿白皮鞋」的說話。這樣一來，顧局長兄妹兩個豈不是意見相左了？這下怎麼辦好？按說自己肯定是應該听顧局長的命令行事，可是燕微雨都已經亮明身份了，她剛才這句話就是以她自己警徽做擔保的意思，而事實上這個「穿白皮鞋的」也的確肯定沒有吸毒，那自己要是堅持查下去，豈不是要得罪眼前這位？
孫大隊長腦子里面飛快的衡量了一下，心里回過神來，還是應該先听燕微雨的話，因為听了她的擔保，自己回去還可以給顧局長交代說︰「當時您妹妹擔保了」，言下之意領導的妹妹親自擔保，她又是市局領導，自己豈敢不給面子？不給她面子，不就是不給您面子麼？至于您跟您妹妹之間是不是沒有打好商量，這個事情咱細胳膊細腿就不好插嘴了……
孫家強長長地「哦……」了一聲，然後臉色飛快轉變過來，笑著道︰「原來是這樣？……嗯，那，那也可能儀器不準，嗯，這個……電子設備嘛，有時候靈，有時候不靈的，呵呵，呵呵……」
官場上，在同一個系統，級別就是硬道理，別看朗柳市刑事局的經偵支隊一共只有9個人，可就是這九個人，它就是正兒八經地科級單位，人家燕微雨小姐就是正兒八經的副科級干部。這還是經偵支隊，如果是刑偵支隊和治安支隊，支隊長和政委還是高配副處的呢。而區分局的級別就低得多了，整個區局也就是科級單位，這位孫大隊長在燕微雨面前自然硬氣不起來。
袁溫毅一听這話，心中頓時怒了，怒視杜文平一眼，心說你小子怎麼辦的事，弄來的人唄燕微雨三言兩語就打發了，怎麼一點骨氣都沒有？他沒卻沒有想到，要是體制內的人都真的那麼有骨氣，他這個省府二把手的公子爺只怕就有很多事辦不成，平時也別想像現在這樣呼風喚雨了。
杜文平嚇了一跳，心說顧樂這個人怎麼一點不會辦事呢，這個姓孫的膽子這麼小，難怪只能干個區局的禁毒隊長，居然被燕微雨給嚇住了。
他連忙上去一步道︰「刑事警官辦案，咱們自然是要配合的，法律至上嘛。」
他說著，一邊猛地朝孫家強使了個眼色。這個眼色是背對著燕微雨的，只有孫家強看得見——其實他沒注意，蕭宸實際上也看見了。
蕭宸這個時候幾乎已經猜出這次事情是怎麼回事了，他心里現在就是奇怪，究竟是誰派的人來的。
孫家強猶豫了一下，支吾道︰「這個事情……嗯，很復雜……我，我為了對案件負責，我去請示一下領導。」
他說著，居然也不管燕微雨和杜文平的態度如何，轉身走了。
蕭宸看得直皺眉，這個人，居然也能做禁毒大隊的隊長，真是不光丟了鼎清區分局的臉，連鼎清區的臉面都被他丟了。他皺眉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花茶，已經不再發燙，而是溫溫的，清香宜人。
燕微雨有些氣惱地看著孫家強的背影，又看了看杜文平，眼楮里多了幾分懷疑，然後忽然轉頭，走到蕭宸身邊，問道︰「你的電話呢，借我用一下。」她雖然級別到了副科，但這時候的副科級經偵副隊長卻是還沒有配備手機的。
蕭宸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做什麼？」他心里的想法是，這件事情自己回去一查便知，現在當著外人的面，何必抖自己的丑？——在他看來，他現在是鼎清區委支書，凡是鼎清區出了不好的情況，當著外人的面，就都等于是丟自己的臉面。
燕微雨卻是氣憤不過，道︰「我就想問問我哥，什麼時候區局的禁毒大隊禁到市區來了，他這個局長是怎麼帶隊伍的？」
蕭宸微微皺眉︰「別胡鬧。」
這句話說得旁邊的人一愣一愣的，袁溫毅睜大眼楮，他跟燕微雨說話還是客客氣氣的呢，怎麼這小子這般托大，跟燕微雨說話好像教訓小孩子一般。然後他心里又是一松，心說這小子這般不會說話，自己的勝算倒是更大了幾分，嗯，是好事。
只是，怎麼想，都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哪知道燕微雨卻沒有生氣，只是很不服地道︰「我怎麼是胡鬧了，難道不該問他嗎？……你，你盡知道護短。」
燕微雨這一句話說出來，袁溫毅和杜文平等人頓時面面相窺，這話怎麼說的？語氣這麼……也就算了，什麼叫他護短？護短，護誰的短？顧樂？開什麼國際玩笑，顧樂堂堂區委常委、政法委支書、刑事局長，他還需要這小子護短？這不是乾坤顛倒了麼？
但蕭宸卻是微微皺眉︰「區局雖然轄區不在這邊，但既然接到報案，過來查一查也不算什麼吧？畢竟查案要緊，可能一時來不及跟市局通氣呢？再說，我是鼎清區人，如果他們接到的報案就是針對我的，那麼他們過來查證，也是情有可原。」
燕微雨氣得怒視他一眼，道︰「好，你就護著他們吧，我就等著看他們把你抓到局里的時候你還能這麼沉得住氣不！」
蕭宸本來就不是為了把她弄得生氣，聞言笑道︰「怎麼，你想看看大水是怎麼沖倒龍王廟的？」
「我還想看看大水怎麼把龍王淹死的呢，哼！」燕微雨氣得一轉身，自己坐下，懶得理他了，但分明還留了一只耳朵對著蕭宸……
蕭宸呵呵一笑︰「先看看大水是怎麼發的嘛，這事情龍王都不知情，指不定是天庭玉旨呢。」
袁溫毅听著他們兩個打啞謎，心里一下子更不舒服了，強忍著怒氣，問道︰「你們到底說什麼呢？」
燕微雨這時候已經開始懷疑是袁溫毅在里面做了手腳了，或者就算不是他做的手腳，也是那個杜文平為了討好他而做了手腳，心里對他們兩個越發不喜，轉過頭沒說話。
袁溫毅有些尷尬，蕭宸倒是笑了，道︰「沒什麼，開個玩笑而已。」然後又繼續笑道︰「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問題卻出在我身上，真是抱歉得很，這樣吧，我跟他們去刑事局，你們慢慢玩。」
袁溫毅心里沒料到最後的結果居然達成了，雖然沒有因此把他在燕微雨心里搞臭，但至少礙眼的人總算搬開了，算起來自己也還是贏了這一局，那也就行了吧。
于是難得地露出了一絲很假很假地笑容︰「一點小事，要不我給他們領導打個電話通融一下？」他說著，心里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萬一這小子以為自己說真的，一句「那就麻煩你了」，自己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萬幸蕭宸沒有麻煩他，而是笑著道︰「沒關系，去去也好，總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嘛。」
袁溫毅松了口氣︰「那就好……哦不是，我是說……那也好。」
蕭宸呵呵笑了笑，站起身來，就往外面走去。他剛走到燕微雨身邊，燕微雨卻是忽然站了起來，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道︰「我也要去。」
蕭宸蹙眉道︰「你去做什麼，別搗亂。」
燕微雨眼圈一紅︰「我就要去。」她心里卻是猜出來，今天的事情恐怕跟自己月兌不了關系，說不定自己就是導火索。再說，不管有關系沒關系，要是自己不邀蕭宸來，又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堂堂區委支書被自己區里的禁毒大隊抓去查毒，說出去丟人都丟到京城去了。蕭宸雖然沒說什麼，但燕微雨卻是知道蕭宸的為人的，發生這種事，他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可絕不代表他心里沒有想法，甚至他心里已經對某些人宣判死刑了也說不定。自己作為「罪魁禍首」，豈能不去看看，萬一……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急匆匆地腳步聲，蕭宸一轉頭，就看見一臉震驚地顧樂睜大眼楮︰「書……支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