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縷陽光被吞噬後，整個城市下起了大雨，像是在洗刷剩下來的所有的污垢一樣。
透過已經破了一角的窗戶向外看去，黑暗的城市中偶爾也能看見幾點星火。
是其他的幸存者麼？誰知道呢。
輕聲嘆了口氣，離開了窗台。
「浩太~」突然听見高橋的聲音，轉過頭去，看見他濕著頭發向這邊跑來。
屋子里面的水龍頭水量都很小，不過樓下的車庫里面有根水管還能正常工作，大概是給消防車灌水的管道。于是大家便都一個個跑去洗澡了。
「希留之後就輪到你了。」高橋這樣說道。
「嗯。」沖他微微一笑。
高橋掏了掏耳朵，甩了下腦袋讓里面的水流出來，「真是好呢，又有了容身之所的感覺。」
「是啊。不過我們就要一直呆在這里了麼。」
「不好麼？」他歪了歪腦袋。
看了他一眼，浩太搖了搖頭，「也沒有。」
「到你了。」希留沒有語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回過頭看過去，他正站在那里將自己的襯衫當做毛巾一樣擦拭著頭發，上半身輪廓明顯的肌肉暴露在空氣中。
「喂，希留，你在那里秀個什麼肌肉啊。」浩太眨了眨自己的死魚眼。
「就是啊，真是過分。」高橋用手指拉下眼角沖他吐了吐舌頭。
「啊，抱歉。」雖然這讓說著，不過完全沒有反應，只是繼續向他們走來。
浩太雙手交叉擋在面前，「惡靈退散！！惡靈退散！！」
「好了趕快過去洗吧。」希留走過去一拍浩太的腦袋，「後面還有人等著。」
「是，是。」只好向他舉起手表示投降。
離開了狹長的走廊，打開門順著樓梯走了下去。
樓下幾盞白熾燈泛著微弱的光芒，其中一盞像是因為過于老舊有節奏的一閃一閃。走到了樓梯的最底端，听見腳下傳來潮濕的水聲，抬起腳，看見水珠被鞋底連帶了起來。可能是他們洗澡的時候弄濕的吧，這樣想著月兌下了鞋子將他們放在了樓梯上。
那根水管在牆壁上伸手才能夠到的高度，它直沖著前方，水流向前奔馳一陣後才以弧線灑落下來。
浩太將身上的衣服月兌了個干淨，向前一步走進了水簾中。
看著身上的泥印和黑色的痕跡被水流帶走，他閉上眼仰起了頭。
除了水珠打在自己身上的聲音之外，四周安靜地可怕。
高橋和他姐姐都能平安，真是十分萬幸的事情。本來還想著得找個辦法安慰他，看來是不用了。
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現在究竟是不是安好。
不去想的話總覺得好像還有希望，但一這樣思考，總覺得心頭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總覺得，那麼幸運的事情可能沒有。
不過還好，自己身邊的人並沒有已經確定死去了的。
突然愣在了那里。
誰說沒有。
雪惠。
早上還在一起談天說笑的人，竟然晚上就已經不記得她的存在了。
這個世界以後真的會變成這個樣子麼。
沒有珍愛之人可言，自己的存在就是一切了。
這樣想著今天下午那個男人慘死的樣子就浮現在了自己的腦海中。他干咳了幾聲，關上水龍頭拿上衣服離開了車庫。
——
「嗨~黃豆罐頭湯和面包。」留美將一個大鍋放在了桌子上，「這里的煤氣管爆了所以沒有辦法加熱，不過今天就這樣將就著吃吧。明天出去搜刮東西的時候記得去加油站看看有沒有煤氣罐噢~」
「是~」
她用一個破了一角的大碗做勺，將漂浮著面包塊的湯汁舀進十幾個金屬盆里，遞給圍著餐桌的眾人，「還好他們的餐具很齊全。」
不算太大的廚房里面擠了十三個人，這也是他們的總人數了。
希留他們和另外幾個人一起坐在桌邊，其他的人有的坐在地上有的就站在那里靠著牆。其中兩個男生看起來像是大學生的樣子，可能以前就認識，正低聲交流著什麼。另外一個大概三十歲的男人戴著鋼絲眼鏡，身穿西裝，雖然背面已經破了一個大口子，但在他身上還是有種整潔干淨的感覺。還有一個癱坐在地上的看起來有些臃腫的大叔，他的眼楮像是被臉上的肉擠得有些睜不開，露出稍微令人不悅的神情。離他們最近的地方站著一個可能還在上小學的男生，他好像在這麼多不認識的人身邊有些緊張，雙手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角。
「謝謝。」淳子接過留美遞過來的碗。她和另外一個女生坐在桌子的另一頭，因為剛洗過頭的原因，發梢還帶著些晶瑩的水珠，弄濕了她腰間的衣服。
她身邊的那個女生只是在留美遞給她湯碗的時候瞥了她一眼，拿起勺子毫不顧忌地狼吞虎咽起來，臉頰邊的發梢垂進了碗里她也沒有理睬。
「更多的來了~」宇美也從廚房里端著湯碗走了出來將他們遞給契先生和希留他們，然後走回廚房去又盛了幾碗給其他人，最後才和留美一起一人端著一碗在餐桌坐了下來。
整個廚房十分安靜，只能听見他們喝湯和咀嚼面包的聲音，似乎大家也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麼。
抬起頭看了看其他人，高橋又低下頭去繼續喝他的湯去了。
「有足夠的棉被麼？」契先生突然這樣問道。
留美咽下口中的食物擦了擦嘴，「可能有些人要兩個人一起蓋了。」
淳子拿著勺子的手好像稍微頓了頓。
希留看了看她，「沒事的，一共有四個女生。」
「別這麼說嘛，也不一定非要這樣分配啊。美人可以和我一起睡啊。」那個大叔這樣說道，扯著嗓子大笑了幾聲，不過好像並沒有人有心情理睬他的玩笑，他便露出厭惡的神情，低下頭沒有做聲了。
「那就自己安排吧。」契先生這樣說，低下頭喝了口湯，「我們明天去西邊搜索，盡可能找一些百貨大樓的殘骸，那里可能有足夠的被褥和糧食。關鍵就是尋找其他的幸存者，不管怎樣壯大集體能增加我們活下去的可能。」
「那食物呢？也要分給他們？」好像是身後的那個大學生的聲音。
「這個時候只顧自己的存活才會引來死亡。」契先生稍微提高了音量，並沒有再去理他，「路過電話亭的話去看看有沒有信號，和外界取得聯系也是當務之急。明天的搜索分幾個小隊進行吧，之後回到這里會面。」
「好。」
外面的雨聲慢慢變大，冷風從破了的窗戶中吹進來，讓人有些發麻。
打了個噴嚏，浩太揉了揉鼻子。
這就是，世界毀滅後的第一個晚上。
平淡無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