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東窗
1
「看來你們的事情都解決好了喲」
「是啊，經過一系列慈善公關活動以及各類媒體的輪番正面報道，公司形象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黎博濤解釋著。
「是啊，說到底就是一個字︰錢這年頭，就沒有錢解決不了的事」崔浩宸望著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得意地說。
「浩子，听濤說公司這次損失了不少呀」李枔關切地詢問道。
「還好，只造成了一億多的損失，比預料的好些。」崔浩宸淡淡地說，那語氣仿佛只是我們不小心丟了一塊錢的硬幣。
「呵呵，沒辦法，有錢人就是不一樣，人家說錢是以「萬」、「百萬」、「億」為單位，我們是以「元」為單位……」黎博濤嘆氣道，無奈地搖搖頭。
「嘿嘿嘿嘿……感覺到壓力了吧？」崔浩宸奸詐地笑著。
「早聞崔大官人富可敵國，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崔兄，近日經濟危機物價飛漲，小可食不果月復不知可否接濟一二？」尹睿文酸溜溜地說。每當他的心情格外好時，便會這樣滿口古文。
頓時，四人笑得前俯後仰。事實上，每次尹睿文這樣都會引起大家哄堂大笑。
「你小子……太酸了你……」崔浩宸笑著指指尹睿文，「好了，不說我了，倒是你怎麼和老頭子言歸于好的？」
「啊，這個嘛就說來話長了。」尹睿文止住笑聲慢悠悠地賣著關子，「其實也沒什麼，船到橋頭自然直。」
「去沒說一樣」
「本來就是父子嘛和解也是遲早的事情，對吧？」停止大笑的李枔望著作家。
「正是如此，世事本是如此，萬般不可強求，一切順其自然即可。」作家繼續他的滿月復經綸。
「也對。」崔浩宸淡然道。
「看來你們今天心情是真好，一個酸溜溜滿口古文，一個不再得理不饒人。」李枔托著腮望望兩人笑盈盈，「真為你們高興」
「是呀，好久沒有見過他們這麼高興了」黎博濤笑得直喘氣。
「要我說，今天最開心的還是要數我們的大作家今**請客」崔浩宸笑嘻嘻地望著作家。
「是啊，十年了現在這個結終于解開了」作家長舒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詳細情形，不過，看見你們高興的樣子真好」李枔托著腮笑眯眯地望著兩人。
「謝謝枔子」兩人異口同聲地向李枔舉杯。
「不客氣但是，話說，你們謝我做什麼？我又沒做什麼。」李枔奇怪的望著兩人。
「管它呢，就讓他們謝吧總之呢，希望大家以後都這麼開心」黎博濤亦舉杯。
「就是，你就讓我們謝吧」兩人望望李枔，相視而笑。
「好吧，希望大家笑口常開」李枔緩緩舉杯。
「Cheers!」
「不醉不歸」
霓虹燈華麗地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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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經說，世界是陰陽調和的。世界便也就真如此，有人富便有人窮，有人美便有人丑，有人笑便有人哭，仿佛這才是和諧的，正常的。事實本來也是如此。
所以，在富豪瞬揮萬金的時候亦有無數的人餓死街頭，在世界小姐傾倒眾生的時候亦有無數的人連鏡子都不敢照，在眾人歡笑的時候亦有無數的人連哭都哭不出來。
你以為自己會是那個意外嗎？不，不會。就像地球少了誰都照樣轉動一樣，在世界面前我們都無能為力，你不會，我不會，尹瑾瑜也不會。
2
「從前冬天冷呀夏天雨呀誰呀……」電話鈴聲不斷。
尹睿文揉揉脹痛的眼楮，從眯著的細縫中瞄了一眼手機，11:15，已經這麼晚了，完全不記得昨夜……確切地說是今日凌晨什麼時候回來的，又是怎樣的方式回來的……
「你好，我是尹睿文，」還未完全清醒的作家眼也沒有睜開便接起電話。
「睿文，你怎麼還在睡啊快點起來出大事了」電話里傳來黎博濤焦急的聲音。
「怎麼了？」尹睿文立刻坐起身來，多年的記者生涯練就了他敏感的神經和瞬間進入工作狀態的習慣。
「你爸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這些年的記者生涯也讓他變得寵辱不驚，喜怒不色。
電話那頭突然靜下來。
「濤子，怎麼了？」尹睿文追問道。可能是黎博濤覺得自己太過平靜的緣故吧？
「你打開電腦就知道了。」短暫的平靜後，傳來了黎博濤的聲音，和之前天壤之別的，平靜的有些冷的聲音。
「濤子，你別誤會，這是我的職業養成的，你知道的，每天都有那麼多新聞……我……」尹睿文突然覺得事情有些嚴重了，完全清醒過來，和黎博濤解釋著。
「我知道，沒事，咱兩誰跟誰……別廢話了，你還是趕快看看你爸的事吧，開電腦。」黎博濤的聲音依舊平靜。
尹睿文迅速打開電腦，和往常一樣跳出了眾多網頁，和以往不一樣的是所有的頭條幾乎都是一則標題為「最新賄報」的消息。
尹睿文個人郵箱彈出了自己報社最新一期的報紙——頭條竟然也是這個
他帶著疑惑點擊進去︰
一張不太清晰的照片附上「最新賄報」字樣。照片是一張褶皺的舊紙，上面有若干名字和一些數字，其中顯示著三個熟悉的字眼——
——尹瑾瑜
尹睿文的手不自覺得顫抖起來。記者的直覺告訴他，事態嚴重了。
「濤子，快……趕緊刪了它」尹睿文急促地喘著氣。
「刪了也沒有意義了……來不及了……」電話傳來黎博濤無奈的回應。
是啊，尹睿文望著信息，轉播上百萬次，幾乎所有網頁的頭條都是它，刪了又怎麼樣？——對了，父親，父親會怎麼樣呢？
尹睿文顫抖著撥通了父親的號碼，無應答，再撥，還是無應答，無應答……
尹睿文瘋了般打電話給所有可能知道父親去處的人，沒有一個人知道，哪怕是一種可能都不知道……
電話驀地從濕潤的手中滑落，突然有很不好的預感……
直到這一刻，尹睿文才突然意識到父親的重要性，可是，可是不正是因為如此，才受不了父親的不完美嗎？……
再怎麼否認，也改變不了父親對自己的影響，為人處世，言談舉止……一切的一切，是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都改變不了父親那太陽般的存在，是的，父親對尹睿文而言就像是太陽，陽光已經深入骨髓……
慪氣，冷戰，不過都是因為受不了父親的不完美……太陽應該是完美的啊……
可是，十年……十年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和好，怎麼會出這種事
那個人說不定會知道，是的，她一定會知道……
尹睿文撿起電話，顫抖著撥出一個號碼。
「你好，請問哪里？」電話傳來柔和的女中音。
「你知道尹瑾瑜去哪里了嗎？」。初次听到這個自己恨了十年的女人的聲音，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請問您哪里？」對方的聲音依舊柔和，帶著防備。
「尹睿文。」沒想到會以為這樣的方式開始和她打交道，作家平靜下來。
「啊，是你」對方頓了一會，「這個，局長剛才出去還沒回來，有什麼事嗎？」。聲音帶著驚奇。
「去哪里了？」作家質問道。
「這個局長沒說……」女人的聲音透著不安。
「他今天有什麼異常嗎？」。話一出口，作家自己都詫異，為什麼問她這個？可是，不問她還能問誰呢？
「異常……今天局長說了些話，讓人費解。」女人沉思半晌。
「什麼話？」作家追問道。
「局長笑著說一切都是因果，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天，上天對他不薄。」
「還有嗎？」。作家那不祥的預感更加濃烈。
「沒了。」女人很干脆。
「謝謝。」作家無力地掛斷了電話。這個電話更加強化了他的預感……
3
塑城。陽明路。
那年的事故就是發生在這里吧？尹瑾瑜望著這條變得繁華的街道。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大家都在匆匆趕路。沒有人關心。
當年這里不過是一條小街道，今日竟也變得這麼繁華了。世界的變化還真是大啊大嗎？可是有的事情不管怎麼變化都是沒有辦法改變的，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人死了可以復生嗎？不可是，是的，不會。
一切諸果，皆從因起，一切諸報，皆從業起。
因果循環，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一切都是因果，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天，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這個結局。
可是，即使再讓我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什麼都不會改變，是的，為了文文，我還是會那樣做。
這都是我自作自受，罪有應得。
文文，我的兒子，謝謝你，謝謝你原諒了我
小娜，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負了你，我該死……
人群中，尹睿文看見一襲橙色長裙的她沖著他招手、沖著他笑……
妹子，我們都是為人父母的人，你能理解我的，對吧？
她沒有回答，她只是沖著他笑……
笑得尹瑾瑜全身冰涼。
妹子，欠你的我還給你，這件事件就到此為止吧……
她依舊沖著他笑……
尹瑾瑜猛地踩下油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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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鈴……叮鈴鈴……」
「死了都要愛，不哭……」
「一念生，慈悲起，一緣起……」
塑城晚報報社。各種電話的鈴聲交雜著，喧雜不堪。辦公室的人們行色匆匆，各種繁忙。
「您好，這里是塑城晚報……好好好，謝謝您……」
「這個事情已經有同事在跟了……誰？我幫您查一下……」
「快快快，小林，陽明路發生的那場交通意外怎麼樣了？結果結果我要結果」
「小張，小陳，城北有人要跳樓自殺，快去，現場報道，死了再報導就沒意義了」
「你們磨磨蹭蹭的干什麼？啊？什麼是新聞？及時，及時，還是及時人死了幾個小時趕過去，有意義嗎？奧巴馬當選總統一個月了去慶祝，有意思嗎？元宵節都過了你和人家百年嗎？啊速度時間就是金錢，時間就是新聞……什麼都不知道，要你們干什麼吃的……」
即使在這個喧雜不堪的塑城晚報報社，總編劉庰的聲音仍然清晰可辨……
是的，這個世界每秒鐘都不斷發生著各種故事，各種新聞，但是就在這一秒人們還津津有味地說著的故事，在下一秒便無人問津。
是的，人就是這樣，與你無關的人，即使死1000個，即便當時多麼驚天動地，你都不會記得。不信麼？好吧我們不說遠的那些二戰、唐山大地震……我們只說近的，你記得汶川大地震死了多少人嗎？記得日本海嘯、高鐵事件嗎？對于你來說，不管是1000人還是10000人，那都只不過是一個阿拉伯數字而已……
但是，如果死的那個是與你有關的人，你會忘記嗎？如果是你親近的人呢？你能忘記嗎？
……
——此刻，對于尹睿文來說就是如此。
尹睿文完全不關心其他，只是焦急地聯系著各方關系，幫忙尋找父親。
中午12︰00。不過才短短三刻鐘，尹睿文卻覺得過了一個世紀。
「從前冬天冷呀夏天雨呀誰呀……」是同事小林的電話。
「小林，怎麼樣？」尹睿文無力地接起電話。
「睿文，找到你父親了……」
「是嗎？在哪里？」尹睿文激動地站起來。
「在……在陽明路發生的交通意外，就是剛剛要我來采訪的，與一輛貨車相撞那個事故，已經證實了，是你父親……睿文你先冷靜下來听我說……」小林吞吞吐吐地說著。
「現在怎麼樣了，你不要那麼多廢話，現在我爸爸怎麼樣？」尹睿文焦急地吼道，他的心里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搶救無效……」小林艱難地說出這四個字。
「啪」的一聲，手機從尹睿文的手里滑落。
尹睿文頹然坐到地上……
……搶救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