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民國春歸 第一百二十六章 嫁妝

作者 ︰ 孔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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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不必客氣,我自便就是。」

宛春微微地笑,笑容里說不出是譏諷還是憐憫。一樣的面孔,不過是換個身份,就叫陸家的人卑躬屈膝起來。要是以往,哪里還有她坐下的份兒,早就該端茶遞水的伺候了,由此可見權勢逼人之甚。

秀兒乖覺,瞧宛春腿腳不便,放下了水果就去搬了椅子來道︰「四小姐,坐吧。」

宛春慢慢坐下去,陸老太太的目光還在她周身打著轉。

這四小姐不止是樣貌像她死去的大兒媳,就連一舉一動都像到了極點。比如她走路的樣子,看人的神情,都同那個人如出一轍。——只除了身份和年齡,果如建裙所言,這位四小姐的年紀看上去比謝雅嫻要小上許多,更像是謝雅嫻初嫁過來的模樣,也是這般青蔥貌美,一對眸子如墨畫似的,左右鄰里都夸她生得好。

而今才知,生的好又怎樣,到底是投錯了胎,瞧瞧人家這氣派,北嶺李家豈是尋常人可比?

陸老太太暗暗搖著頭,倘或當初建鵬娶得是這樣一位小姐,她如今可不就是僕佣成群了,何必要受女兒的罪,想想都讓人生氣。

她無聲喟嘆幾句,瞧著宛春坐在床沿只看自己微笑,忙就掩蓋起煩亂的情緒,笑道︰「早幾日就知道四小姐住在隔壁了,怎麼樣,你的傷好了嗎?」。

「多謝老夫人掛念,我的傷……已經好了許多。」宛春低眉看了看腳踝,要是不好,她這一趟還不能夠出來呢。難得有機會可以和眼面前的老太婆平起平坐,她便又道,「早知老夫人也在這里休養著,一直要來拜會,可惜傷勢未痊,竟一直不能如願。方才我在隔壁听到你這里吵吵鬧鬧的,像是出了什麼事情,心里記掛的很,所以過來問問,有沒有我們可以幫忙的地方?」

她明知和她吵得那個人就是建裙,卻還要再提一遍,存心的讓她不好受。

陸老太太焉知她的鬼主意,只以為這個四小姐的心地真是良善,她原就裝了一肚子的不滿,苦于無人可說,現今有人登門安撫,她便一五一十的說出來道︰「能出什麼事情,還不是家門不幸?四小姐大概是沒听清楚,我那個不爭氣的女兒不知想了什麼法子,給她丈夫捐了個交通部的視察一職,這還沒上任呢,就拿起官太太的架子來,要攆了我這個老母親走呢,最好不要拖累了她們。你說說,這是什麼道理?」

宛春點頭勉強地笑勸她兩句,腦袋里卻如擰開了機括,喀擦擦就活動起來。她正要去問仲清陸建裙捐的是什麼官,想不到眼下老太婆就一咕嘟說了個完全,倒省了她一步功夫。

交通部的視察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總是個可以說得出口的官位,還不至于讓人看不上眼。仲清大開口許她這樣的官,背後要的酬勞必定不少,陸建裙不肯奉養老母也算是事出有因。可是,陸建豪為什麼不來?

宛春微蹙著眉,就算那人心狠手辣,這畢竟是他的親生母親,便是走個過場也該到病床前問候兩句,以免落人話柄。他不來,總像是一塊石頭,沉甸甸的壓在心上,不知哪日就出了事。宛春便向那陸老太太問道︰「老夫人,這幾日我只瞧見了你女兒常來常往的,怎麼不見你的兩個兒子來?」

陸老太太臉色一白,似乎沒想到宛春知道的這麼多,忙就道︰「四小姐怎知我還有兩個兒子?」

宛春張張口,半晌失笑著應付她道︰「是陸小姐去我那里說話時聊起過的,據聞你的大兒子還是財政部的次長,那真是了不得呀。」

她幾乎要說漏了嘴,幸喜老太太當了真,想著陸建裙那個大嘴巴子果然是什麼都敢往外說的,況且她求人辦事,不拉出陸建豪撐場面人家誰願搭理她?于是說道︰「了不得有什麼用?自我住院,我那大兒子一日都沒來過,倒是小兒子還時常惦記著,往醫院里跑跑看一看我。小兒子說他大哥公事忙,任務重,一天竟要編出七八個理由替他大哥遮掩。我也看得透了,他來便來,不來……就當我沒這個兒子罷了。」

「或許,他真是大忙人。」宛春兀自笑笑,慢慢低下頭,一張臉卻如初冬的冰面,融雪未消。

這會子衙門忙不忙,看一看姐夫就知道了,听芳菲說他三日倒有兩日是閑在家中的。陸建豪不過是個財政部次長,再忙也不見得忙過鎮守使去,怕是又不知跑到哪里投機鑽營了。這人當真是沒有絲毫的舐犢反哺之情,宛春無由中對他的憎惡越發深了一些。

老太太倒是沒覺察,猶自顧自的說下去道︰「再忙的人也該抽出點時間不是?我又不是旁人,養他們這麼大,圖過他們什麼呢,都說養兒防老,我看哪,當初倒不如自己把嫁妝留著,也省的看人眼色去伸手要保命錢。」

嗯,嫁妝?宛春听得回神,抬起頭困惑的眨了眨眼。她明明記得听陸建裙說過,婆婆當年是因了童養媳之故,才嫁給比她大十歲的公公的,哪里來的嫁妝一說?反是印象里想起那一回陸建裙同陸老太太爭吵,陸老太太曾言前世的自己嫁過去的時候陪了不少的嫁妝。

她那時還當是陸老太太哄建裙所言,而今見她當真說的是嫁妝,心內不由暗自生疑起來。莫不是,母親亡故的時候的確給自己留下了嫁妝,而自己卻不知道嗎?

母親只有她一個女兒,給人家做幫佣那些年,雖所賺不多,總夠娘兒倆的花銷,後來上海時局好轉,母親一人同時在幾戶人家兼職,要說有積蓄也不是不可能。況且,她那時同陸建豪的往來已經公開化了,母親是見過陸建豪其人的,明著沒說什麼,背地里卻很贊同,因為陸家說是窮,到底比她們家要好過許多。不過,送嫁妝只見過明著送的,哪里有暗送的道理?

而且,陸老太太那時還說漏了嘴,言明肯答應陸建豪娶她是因為她們家有一寶之故,至于這寶是什麼,她倒沒有說清楚。但宛春長至如今,卻並未從母親口中听過關于寶藏的只言片語。

種種疑惑,狂如雜草,在心田瘋長起來。

宛春垂眸許久,方做不經意的樣子笑道︰「或者你的兒女也有他們自己的難處,說了幾句氣話總難免的,您畢竟是他們的母親,他們孝敬你也是應該。說到嫁妝,我們舊京的風俗都是女兒家自己留用,倒不知你們上海的風俗如何,難道同舊京不一樣嗎?」。

她言下滿是打探,陸老太太張嘴欲說,話到舌尖上卻陡然就打住了。她當真是讓陸建裙氣糊涂了,一時忘記嫁妝並不是自己的,而是大兒媳的。說來也奇怪,謝雅嫻明明是個窮人家的女兒,嫁過來的時候,也不知誰有那麼闊的手筆,竟在新婚前夜一送就送了十幾箱的嫁妝來,且是以謝雅嫻至親的身份。

她記得建豪曾說過,謝雅嫻父母雙亡,在上海無依無靠,並沒有什麼親朋在,所以婚禮大可從簡。以至于嫁妝送進門的時候,她看著那一箱箱的綾羅綢緞,珠寶首飾,瞪大了眼珠子都難以相信。事後偷偷問建豪,會不會謝雅嫻在上海還有門富親戚,建豪卻一力否認了,對于如何會出現這麼多嫁妝,不僅他不知道,連謝雅嫻本人也都不知道,所以她才敢背著兒媳將嫁妝全部收歸己有。只是藏住的時間不長,就讓陸建豪一並借了過去,充作官場活動的物資。

這件事在陸家一直都很隱秘,建裙之所以知道,也是因為自己無意露了富,讓她誤以為那嫁妝是司家送給她的彩禮。

這時既是宛春無意問起,老太太隨即打起馬虎眼圓場道︰「送嫁妝的習俗南北兩地都一樣,我就這樣一說,人老了,話總是沒完沒了的。這麼大的歲數,即便有嫁妝,也經不住這麼多年花銷呀,我就是氣兒女們不爭用罷了。」

「哦,看來是我誤會了。」

宛春笑了一笑,抬眼看著斜對過的掛鐘,自己出門的時候不過是…一刻,這會子就已快到四點了。她本身同陸老太太就沒有什麼話要說,要解恨的事總不能操之過急,只要陸家知道有她這麼一個長得同謝雅嫻相似的人在,就已足夠了。

他們欺負過自己的,自己終會一點點欺負回去。

建鵬去送建裙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此處不宜久留,宛春于是就起身告辭道︰「老夫人既是沒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且安心歇著,下次得閑我再過來陪你說說話。」

陸老太太且喜一個大家的小姐這般客氣對待自己,登時便笑道︰「四小姐客氣,請慢走。」

宛春含笑帶著秀兒出了房門,听到身後傳來 噠的關門聲,那笑容才似收線的風箏一般,慢慢降落下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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