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先生拿著綰舒寫的那張字，滿臉的驚訝，這讓眾人都有些模不著頭腦。
舒向綰舒望去，卻見她臉上表情淡淡的，心中就有幾分打鼓。莫非……她的字真就這樣好？讓先生都驚訝？想到此，舒臉上就冷了幾分，咬著唇主動開口問道︰「先生怎麼了？莫非是妹妹的字寫得太好了麼？」
榮舒一听，忙也湊上前去看綰舒寫的那張字，想要從中看出什麼道道來。
先生听得舒問，點了點頭，道︰「四小姐的字寫得確實很好，在閨閣小姐中實在是很難得……」
舒一听這個話，頓時心中就涼了半截，咬著唇眼中含淚。其他人都沒發覺，先生也只是自顧自地繼續道︰「只是，敢問四小姐，小姐的字體是臨摹的哪位大家？」
綰舒一怔，反問道︰「怎麼？難道我的字有什麼不妥麼？」
「也不是什麼大事，要說字的好壞，小姐自然是寫得很好的。只是我觀小姐的字，處處透著一股凌厲……這……若是男子，那麼自然是好事，可小姐是女子，字太過凌厲，就並非好事了。」先生意有所指，說完後頗有深意地望著綰舒。這位四小姐面上看來實在溫和好欺，只是，若是字如其人的話……先生再次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字，這樣劍弩拔張的字體，再配上這首《破陣子》，若是一個男子寫就，她必定會拍掌叫好。而如今這卻是出自一位年歲尚幼的小姐……
綰舒面對先生的欲言又止，卻是落落大方地一笑道︰「我並沒有刻意地臨摹過哪位大家的字，只是臨摹的多為字體比較豪邁的大家，時間久了，許是就沾上了一些銳氣。」
舒和榮舒在一旁听了，已是明白過來，綰舒的字雖好，先生卻好似並不太欣賞。舒頓時轉悲為喜，而榮舒卻是一臉的不解，搶著問道︰「字凌厲了不好麼？我看四妹妹的字很好啊，稜角分明，很大氣啊」
舒略帶鄙夷地瞥了榮舒一眼，心中頗為不屑地想，這三妹妹真是個腦袋簡單的。轉頭帶著笑意對綰舒道︰「妹妹們年紀尚小，還不知這其中關鍵。都說字如其人的，四妹妹的字如今這樣凌厲，我們自家人自然是知道妹妹最寬厚不過的了，可若是外人，許是會說出些對妹妹不好的話呢。」
榮舒恍然大悟︰「啊，這樣子麼？瞎，好就好，不好就不好，怎麼還這樣多的規矩呢？真麻煩」
女先生也點頭道︰「正是二小姐說的，我這里有一本衛夫人的字帖，四小姐不妨從現在起每日臨摹，消一下字中的銳氣。」女先生拿出一本字帖遞給綰舒，意有所指道，「練字，也是修心的一種。」
綰舒怔了下，默然接過字帖，點頭道︰「綰舒明白了，謝先生指點。」
榮舒舉手咋呼道︰「我也要練字，先生也給我一本」
「難得見三妹妹也想要練字，我這里還有一本字帖，三妹妹若是想要，就拿去好了……」
舒還未說完，榮舒已是擺手道︰「我還是要四妹妹練字的字帖吧，雖然先生說四妹妹的字太過凌厲，我看著卻喜歡呢二姐姐的字娟秀工整，我哪里寫得來呢。」
榮舒是無心的，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就直說了，舒一听，卻是煞那間就白了臉，狠狠地剜了榮舒和綰舒一眼，咬牙道︰「三妹妹是嫌棄我的字太小家子氣了麼？」
榮舒一呆，不明白她為何這樣生氣，莫名道︰「沒有啊，姐姐的字很好，只是我更喜歡四妹妹的字而已啊……」
榮舒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她話音未落，舒已是氣得渾身發抖。綰舒忙拉住榮舒，笑著對舒道︰「二姐姐莫氣，三姐姐是說玩笑呢，先生都已說了我的字不好，要重練的，三姐姐怎麼會還跟我練一樣的呢？不知二姐姐練的是哪位大家的字？我改日也去找一本來臨摹……」
「不用了先生剛才不是給了你衛夫人的字帖麼？妹妹就好好地臨摹吧姐姐的字實在拿不出手，妹妹就別取笑我了」說完，徑自給先生行了個禮，就起身走了。
榮舒呆呆地望著舒帶著丫鬟氣哼哼地去了，回頭皺眉對綰舒道︰「二姐姐也真是的，我哪里有說什麼了？值得她這樣子生氣的？」
「姐姐一向快人快語，二姐姐許是有些誤會，過會兒我們去找姐姐認個錯吧。」
「我才不去我哪里錯啦？」綰舒一勸，榮舒反而也是脾氣上來了，「就許她耍性子，別人都得將就著她麼？不就是平日里有那麼些才名麼？就傲氣得那個樣子，誰都不放在眼里的四妹妹你是不知道，別看二姐姐一副溫柔內向的樣子，其實最是眼高于頂的這回這樣子生氣，肯定是因為妹妹的字寫得好，把她比了下去她這才內心嫉恨呢」榮舒這樣一番亂發脾氣，居然還真就說中了舒的心事。
榮舒這一番話不管不顧地，綰舒看看還在一邊的先生，心中破有幾分無奈何尷尬，也不好接她的口，只能沉默不語。倒是女先生見趙家的三個小姐鬧得不歡而散了，自覺也不方便多呆，就給兩人布置了一些課業後，提前給她們下了課。
綰舒跟晴天回了房，門一關上，晴天就氣鼓鼓地道︰「二小姐這是什麼意思嘛只需別人比她差，就不許別人比她好的麼？」
綰舒倒是也沒攔著她抱怨，只問道︰「從前二小姐是個怎樣的人？」
「二小姐啊，知書達理，懂的也多，琴棋書畫樣樣好，是我們趙府最有才學的一位小姐，就是在吳州城，二小姐也是有幾分才名的。」晴天想了想，皺眉道，「從前我們房跟二小姐不大接觸，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二小姐的性子。只是听說溫柔的很，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個眼里容不得人的」
綰舒點點頭，但凡是有幾分才華的，都自有幾分傲氣，正所謂文人相輕。從前趙府里並沒有哪位小姐能夠跟二小姐一爭才女之名，如今自己被夸贊字寫得好，許是讓二小姐覺得受到了威脅，這才一改從前的溫柔，露出了自傲的刻薄。
哎，看來以後對二小姐也要多加注意了。綰舒嘆了口氣，低頭看著手中的字帖，有些發怔。綰舒的字是跟著丞相學的，那時候丞相一筆一劃握著她的手，教她念書識字。丞相心中有丘壑，自然字寫得也是凌厲大氣，婉淑的字不知不覺地也就帶著些銳氣，只是，那時候還並不像如今這樣明顯。綰舒進了里屋，走到書桌前，攤開宣紙，提筆寫了一個「往」字，果然筆鋒凌厲，帶著一股懾人的味道。
綰舒默默地放下了筆。果然是心性影響到了字體，自己實在是太心急了……
正當綰舒沉默不語的時候，晴天突然一臉笑容地掀簾子沖進了里屋，連說帶比劃道︰「小姐快看，是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