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山上的夜
黑山之上，一到了晚上，溫度降下來，特別的冷。濕度太濃，整個人就像是被罩在露水之中，黏黏的冰冰的，讓人很不舒服。
常年呆在這種環境下生活，遲早要得關節炎。
耳邊有風呼嘯，吹卷著茂密的樹葉，獵獵作響。夜空中不見有幾顆星星，被迷霧籠罩，顯得孤寂，看了都讓人心里添堵。這黑山，不能再多待下去了，秦漢本就打算，從西城到潁川，來回不過十天的功夫，盡早在一個月之間，把這件事情搞定。
要知道，何思思肚子里的孩子，在年前應該就要誕生了。自己要有孩子了，秦漢滿心歡喜，也滿是期待。
就快要做父親了，秦漢心里比誰都緊張，這兩天夜里，秦漢晚上經常做噩夢。每一次醒來，身上都被嚇的渾身大汗淋灕。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常常在夢中不是夢到自己突然被人殺害，就是被人給抓起來，關押在監牢之中。秦漢一想到自己死了，或者自己失去了自由，那他的孩子，該怎麼辦？豈不是一出生，就沒了父親嗎？
孩子是他最大的牽掛，秦漢想要及時趕回西城，一則在西城安全，他也想親眼目睹孩子誕生的過程。
周倉藏在黑暗中，看著秦漢孤寂的背影，心里一陣難受。好多天沒有見到典韋了，也不知道典韋現在是去了哪里，周倉本就不怎麼喜歡說話，現在典韋一走，陪他說話的人，就更少了。
「哎……」
秦漢長吐了一口氣，徑直朝著忽閃的火光下走去，在空曠地大鍋的旁邊，三三兩兩的坐了一堆黃巾軍。反正一時間也睡不著，倒不如學著他們坐在大鍋邊上湊湊熱鬧。
大鍋下邊，溫暖的火光，在寒風的吹卷之下，呼呼作響。像是有妖媚，在火中跳舞，搗亂。
見秦漢過來，黃巾軍忙讓開一個座位，讓秦漢坐了進來。在火光的映輝下，一群黃巾軍坐在一起，讓秦漢感覺似乎來到一個村子似的，而這些坐在大鍋前的農民們，正坐在一塊開會呢！灰頭土臉的臉上，蘊含著憧憬和期待，像是再商討來年的稻子，會不會豐收。
黝黑的臉滿是褶皺，手掌上厚厚的老繭，散落在額前的發絲，枯黃，干燥。「秦大人。」見秦漢過來，黃巾軍忙起身相迎，表示尊重。
能不能活得久一點，能不能去西城，就看秦漢怎麼決定了。在這廣闊無垠的黑山之中，總共有黃巾軍近五十萬人，其中有三十萬是直接有戰斗力的中年青年，其他則是黃巾軍的家屬。
秦漢嘴角上揚，笑了笑，盤腿坐了下來，伸手拿了根柴火，丟進火中。放眼望去，這空地上的大鍋邊，也坐太多人了吧？秦漢滿是疑惑，現在都已經是三更半夜了，他們怎麼都不去睡覺啊？看著身邊幾人問道。「你們晚上不休息嗎？」難道要這麼多人來守夜？
說話的是個年紀稍長的中年了，身形佝僂，有點駝背，卷曲的胡須，拉碴的不像話。在他後面不遠，有一個拇指粗細削尖的棍子，這棍子應該就是他的武器了吧！不知道這根棍子伴著他多少年了，看樣子棍子都要腐朽了，要是發生戰事，秦漢不知道他要用這根馬上就要斷裂的棍子，怎麼去傷害別人。
「秦大人，你也是冷的睡不著了吧？這山里天氣就是這樣，白天還挺干爽，一到了晚上，空氣就變得粘稠，溫度下降，到了夜里，根本沒辦法睡覺。年輕的身子卷縮，還能抵抗的了，我們這些體質差點的，被凍醒了，沒辦法，就只能出來大鍋邊上，烤烤火暖和暖和身子。」
秦漢聞言，鼻子一酸，甚是無言。昔日攪的大漢八州動蕩，京師震動的黃巾軍，現在居然晚上連睡覺，都冷的沒辦法睡。「沒被子嗎？」秦漢話音才落，就有些後悔發問了。
被子這東西，在這個時代，那可是稀罕東西。
以前，秦漢曾經為了一床被子，不知道奮斗了多少天，賺夠了錢，還得拖關系才能買的到呢！
尋常的百姓家，連衣服都沒有的穿，又哪里來的被子睡？到了寒冷的冬季，百姓們無不是把田間的稻草，曬干了，鋪滿床鋪。天氣一冷，就把家里所有的衣服，全部挪到床上來取暖。
還有的窮人家，譬如西城周邊的村子，農民們更為窘迫。一到了寒冷的冬天，為了捱過冰霜，常常是幾戶人家，在一張床上睡覺的。
像剛剛解放的時候，不都如此嘛！
那人眼中也是疑惑，「秦大人，您是不是也冷的睡不著覺啊？」下午的時候，秦漢可是讓恐狼們，把他們帶來的數百斤的臘肉，全部都分下來給他們吃了。對秦漢，大家都充滿了感激之情，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天沒吃上肉了呢！「要是秦大人不嫌棄，我們把外衣月兌了，讓給您拿去暖和暖和吧！」
說話間，周邊十幾個人，都跟著那老者，利利索索的把自己身上破破爛爛，髒兮兮的外衣給剝了下來。
黃巾軍破舊的外衣上，散發著一股子汗臭味，臭的都有些發酸了。他們不月兌還好，這一月兌，在他們腋下藏了多少年的老味道，全散發出來了。
臭氣燻天。
秦漢此刻卻是沒有計較這些，心里只有深深的感動，誰說這些人是賊，是反賊是逆賊？上位者讓他們沒有活路，難道他們只能等死，不該抵抗，要回原本就屬于他們的尊嚴嘛？
上位者為尊？百姓就是賤？
上位者天生就該富裕，良田萬畝，奴僕過千，妻妾滿園？百姓們就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輩子到頭來，不說別的，連飯都吃不上，難道上位者還不能允許他們造反？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幾度有人贊美，艷羨百姓這種寧靜的生活。嘴里大大厥詞，說百姓遵循大自然的規律，又沒什麼煩惱，身體好，不用想太多，心情也好。
純屬扯淡！
菜田里長蟲子，農民不蛋疼啊？雨水不夠，他不躊躇嗎？貪官污吏下來訛人時，百姓們還得貼著笑臉相迎，他心里不想草他全家啊？
上位者權利的爭奪，吃盡苦頭的都是窮苦百姓，身為窮幣的秦漢，可是深有體會。「你們還是穿上吧！風大，不要被冷到了，我房子里邊又爐火，不冷。」秦漢很慚愧，于毒就差沒把大廳里管亥的虎皮給扯來給他了。
「你們家管亥管大人大概還有多少天，才能回來啊？」按照于毒的意思，是讓秦漢在這山中，等著管亥歸來，讓他們兩人也見見面。畢竟管亥才是這黑山的正主，于毒只不過是幫著看家的。
秦漢急著趕回西城，要是管亥一天不回來，他豈不是就要在這里再多待上一天？到時候不說曹操會不會焦急，秦漢他自己也肯定著急了。
可是又不好直接跟于毒提要下山，在這山中，于毒雖沒有派人嚴加看守，也沒把他們給囚禁，但在這山中，秦漢還是有種被人給軟禁起來的感覺。
心里或多或少，還是有些不舒服，被人束縛了手腳一樣，限制了自由。從這里到北海，來回也得耗費一些時日，況且管亥是去搶糧食，不是去買。其中種種元素，也可能導致管亥在途中耽擱，要很久才能回來，也有可能……回不來。
李月他們現在還在山下，對自己發生的情況不知情呢！要是李月回來之後，沒找到自己……秦漢一想到李月，心中一緊。要是李月上山來，循著他們的腳步，發現他們被黑山黃巾軍帶走的話，李月一旦飛鴿傳信到西城，秦漢擔心……
不行，不能在這山上呆下去了，就算要在這黑山呆著，也務必要先聯系到李月才行。
想到這，秦漢突兀站起身來，一臉肅穆道。「于毒壯士是在哪里睡覺？秦某有重要事情，要找他相商，麻煩給指條路。」
要是李月把自己被黃巾軍給帶走的消息，傳回西城，秦漢擔心西城黃忠他們會不顧一切，帶兵殺到這黑山來。到時候，他耗費一生心血打造的西城，就要被別人給佔據了。
西城要是沒了，他和西城的將士們，和這些流浪在黑山中的黃巾軍又有什麼區別？
孩子就要出生了，秦漢可不想讓自己的老婆，孩子跟著自己一塊流浪。再說了，以目前看，于毒他不會迫害秦漢，按照現在這樣的關系，只要李儒他們把西城給保住了。
西城在，于毒才有念想啊！要是西城丟了，誰知道于毒會不會翻臉不認人？就算不殺秦漢，起碼，劉協是別想下山了。
況且，就算西城所有的將士們，全部殺過來，也無濟于事。
三萬人，對黃巾軍三十萬，根本就沒有懸念。
西城的將士們，也不擅長山地戰，他們來這里，也是送死。與黃巾軍血拼，到最後得到好處的還不是曹操啊！
「秦大人，我帶你去。」
秦漢點了點頭，一干人才起身往于毒居住的地方走去，營寨門前，突然傳來來一陣騷動聲響。藏在黑暗中的周倉以及二百恐狼，紛紛跳了出來，將秦漢身邊的黃巾軍全部驅趕到遠處，殺氣凌然的掃向寨子大門。
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