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祇︰我的白發夫君 結局(下)

作者 ︰ 萬千風華

半個月內。

水災,接二連三的發生。

河水,無情的淹沒了一座又一座的村莊小鎮。

司雲出站在房間的窗邊,雙手,撐著窗稜望向窗外從早上起便未曾停歇的連綿陰雨。

菡韻取了一件白色披風走過去,輕輕的披在了司雲出的肩膀上,神色關心道,「宮主,莫要著涼了。」

「菡韻,陪我去一個地方吧。」司雲出聞聲,側頭,對著走近身旁的菡韻淺淺一笑。旋即,轉身就往屋子外走去。白色的衣袍,輕微晃動在身側。三千如緞青絲,只用一條簡簡單單的銀絲帶綁與身後,素雅如畫。

菡韻連忙抬步跟上。同時,從屋外婢女的手中取過了兩把油紙傘,邊走邊問道,「宮主,這是要去哪?看這天氣,恐怕待會兒會有一場大雨。」

「前段時間,我就覺得那水災有些奇怪。按理來說,那個時候,不該發生水災的。」

前段時間,也就是當初剛剛成親、呆在陵國皇宮的那一段時間,陵國也曾發生過幾次水災。當時,她便已經覺得有些奇怪了。如今,更是……

菡韻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將其中的一把油紙傘,送到了司雲出的手中。

司雲出伸手接過,並未帶其他多余的人,就與菡韻兩人一道踱步出了城池,一路漫步向著陵國與蒼國交界、橫跨‘嶺南六省十八寨’的那一條寬廣河域走去。

那一條河域,臨接陵國這邊,幾乎順著嶺南六省十八寨將兩國涇渭分明的劃分了開來。

菡韻默默的跟隨在司雲出的身側。一襲淡綠色的衣裙,衣擺的邊緣不一會兒的時間便被雨水淋濕,輕微飛揚在半空之中。秀麗的面容,若隱若現的隱蔽在了油紙傘之下。

司雲出緩步而行,並不在意時間。微微沉凝的眉宇間,似乎正在淡淡的思索著什麼。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怎麼開口說話,顯得異常的安靜。自瑞香那一件事發生後,沒想到,時間一晃都已經過去整整半個月有余了。而,此刻回想,當時的情形還歷歷在目。甚至,那些畫面,時不時的串聯成線盤桓在司雲出的腦海,帶出輕微嘆息。

臨近夏日的雨,漸漸的,越下越大。

呼嘯的狂風,肆意的席卷而來,仿佛不將人吹走不罷休。

「宮主,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去吧。」菡韻步履艱辛,擔心手中的油紙傘隨時有可能折斷在風中。

「前面,再走一會兒就到了。今日,我想要親自前去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司雲出輕搖頭拒絕,腳下的步伐,沒有絲毫停頓。白色的靴子,染著泥濘。

菡韻听著,抿下唇不再多言,只默默的跟隨在司雲出的身側。

前方的河域,河面寬約二三十丈左右。清澈的河水,因連日來的驟雨而猛然上漲,湍急非常。一眼望去,波瀾壯闊,儼然是另一種風情,與百花宮山清水秀的的宜人景色截然不同。呼吸間,給人一種暢快淋灕的舒爽感覺。忍不住輕閉上眼。

片刻,司雲出在岸邊慢慢停了下來。

一襲白衣,早已經被風雨打濕。朦朧雨幕中,顯得有些飄渺,恍若凌風歸去。

冷風拂面,沁心的寒意,便剎那間從四面八方灌入了身體的四肢百骸。半刻,司雲出側身望向了幾步之遙處的菡韻。嫣然淺笑的容顏,在朦朧雨霧中顯得親切而又溫和,一如往昔,「菡韻,我記得當年,你曾有一次也這般陪著我站在這里。」

「是啊,可是宮主你的身體,不適合淋雨,也不能受半分的寒氣。」

所以,那時的她,因為擔憂她而嘮嘮叨叨個不停。簡直,就像個老婆婆。司雲出抿唇,那些畫面,此刻,也還殘留在腦海之中。許久,淺笑著嘆息道,「菡韻,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宮主,瑞香的事,我希望你能夠再給她一次機會。」

菡韻聞言,對上司雲出的眼楮,不緊不慢的打斷司雲出的話。長睫映襯下的眼眸,籠著一層薄薄細霧。

司雲出微微一怔,良久,莞爾一笑,並沒有太過生氣,也說不上太惱怒什麼的。輕音素言,淡然道,「這一次的事,就到此為此。瑞香,我會看著辦的。」微微一頓,一聲若有還無的嘆息,隨風吹散在雨幕之中。一時間,司雲出握著油紙傘傘柄的手,指月復不自覺輕微叩動了一下柄部的木桿,「菡韻,其實你該早一些跟我說清楚,不需要故意為了瑞香頂罪。」

「……」菡韻微微側開了頭,不語。

司雲出看著,再一聲嘆息,隨即將話題轉開道,「菡韻,我們回去吧。」

雨,再度下大。灰蒙蒙的天空,就恍若裂開了無數道的口子。閃電,帶起一道又一道的銀光一閃而過。

可能,是因為發生了這一次事件的緣故吧,如今,雖已解開了一切的謎團,但兩個人之間,卻似乎已然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薄膜,誰也跨越不過去。無形中,將那一絲生分,絲絲縷縷的流瀉了出來。司雲出側頭,一邊走,一邊望向走在身側的菡韻。

是夜!

祈陌回房,知曉司雲出下午的時候出去了,不覺微微皺眉。

「我的身體,最近這一段時間已經好多了。你別太擔心,我沒事的。」司雲出知道祈陌是擔心自己,于是,透過梳妝台上的明黃色鏡面對著身後的祈陌抿唇一笑。她發現,他對她,有時候真的是太過小心了。她哪有他眼中看到的那麼嬌弱?

「你呀,總是讓我不放心。」

祈陌的眼底,閃過一絲寵溺,從身後攬住司雲出的腰身。

安靜的房間,明明晃晃的燭光為房間內的每一個角落都鍍上了一層溫馨似水的暖色。也將梳妝台前那一幕,靜靜映照。畫面,美得令人眷戀,合該用紙與筆,一筆一劃的雋畫下來。

他望著她。

她倚靠他懷中、略仰頭,也望著他。

四目相對,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突然間通通遠離而去。

片刻,祈陌微彎腰,便取過了司雲出手中的那一把桃木梳子,為司雲出打理三千青絲。再打橫抱起司雲出,將司雲出安置在了床榻上,「夜涼,早些睡。」

司雲出應笑,在祈陌也躺下來後,整個人倚靠入了祈陌的懷中。

她的身體,一貫較為冰涼。而他的身體,總是那般的溫暖,讓她想要靠近些,再靠近些。

第二日,因為各地災情嚴重的緣故,祈陌帶兵,親自前往了視察。臨走時,讓司雲出留在‘吉城’好好休息。

而,此刻的吉城,早已經不再是半個月前被密不透風包圍的困境之地了。兩方的兵馬,也在經過了長達半個月時間的僵持後,慢慢陷入了另一種情態下的平靜,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整一個大陸,都淪陷在一種低沉的氣壓之中。

下午時分,一只雪白色的鴿子,忽然煽動著翅膀落在了窗邊。

司雲出正坐在書桌前看著書,听到聲音本能的回頭望去。在微微一愣後,起身,走過去將鴿子腳上的紙條取了下來。那熟悉的字跡,竟是——赫連蒼。

菡韻端著水果,敲門而進,看著屋內的那一幕問道,「宮主,發生了什麼事嗎?」

「菡韻,陪我出去一趟。」司雲出沒有回答,只是將手中的那一張紙條收入了衣袖下。心中,在那一片刻的時間,已有了一番計量。

菡韻看出了事情的嚴重,沒有說話,點了點頭。

府門外的士兵,在司雲出與菡韻出去的那一刻,一如昨日詢問去向。

司雲出沒有答,直接躍身上馬,就與菡韻兩個人一揚馬鞭,絕塵而去。同時,勒令士兵不許跟著。

嶺南六省十八寨中的——封靈寨,城池外的那一座沿岸山坡上,司雲出按著飛鴿傳書上的地址,很快便找到了赫連蒼一行人。只是,曲妃顏並沒有跟在赫連蒼的身邊。看赫連蒼的樣子,傷的不輕,似乎還中毒了。而依赫連蒼的武功,這世間,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傷了他。

空曠的山坡上,右面,臨河域。湍急的河流沖擊礁石的壁面,蕩漾起白色的浪花四濺,壯闊非常。

一時間,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而站。翻涌的衣袍,肆意飛舞在半空之中。菡韻與赫連蒼的那一行侍衛,無聲無息中,早已經悄然退了下去。

赫連蒼望著司雲出,幾步的距離,卻似乎,隔著茫茫無邊的蒼海。

司雲出亦望著赫連蒼,幾步的距離,卻早已經將兩個人涇渭分明的劃分了開來,難以跨域。

許久,又或者不過剎那,赫連蒼淡然一笑,用雲淡風輕的笑容掩蓋了眉宇間那一絲因身體傷痛帶起的褶皺。黑色翻涌的衣袍,帶著沙沙聲響,「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他漆黑深邃的眼底,是含著一絲溫柔的,一絲異樣的溫柔。

「赫連蒼,你知道的,其實,我並不想我們走到今時今日這一步。」

「是嗎?」淡淡反問。下一瞬,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麼,眸底的溫柔頃刻間盡褪,語氣猛然一轉道,「可是,當初是誰那般決絕?司雲出,若說我赫連蒼心狠,那麼,你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衣袖下的手,伴隨著話語,一寸寸收緊。但面上的神色,卻始終分毫未變。到了今時今日,他悲哀的發現,他對她的在意程度,有增無減。不知有多少次,他竟希望一切可以從頭再來。

「可是,又到底是誰,讓我會那般的決絕?」

她反笑,這一刻,有些惱怒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過來指責。好像,他全是沒有錯的。

赫連蒼聞言,再早以前的過往,驟然一下子狂涌入了腦海。是誰?到底是誰呢?是他呀!今日的這一切,完完全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下一刻,一直強壓制在喉間的那一口鮮血,抑制不住的吐了出來。

司雲出明顯一怔,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竟會造成這樣的結果。心中,倏然閃過一絲擔憂。于是,就快速的邁步走了過去,「你怎麼樣?」話落的那一刻,她的手,已經把上了他的脈搏。

赫連蒼頓時反手一把扣住了司雲出的手腕,「雲兒,你今日前來,還是擔心我的,對嗎?」

司雲出不料,待要抽手的那一刻,卻已經來不及了。如此近的距離,她甚至還可以清晰的聞到他身上那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氣息。只是,那氣息,卻再撥動不起她的心湖。確實,在看到飛鴿傳書的那一刻,她是有些擔心的。但之所以前來,更多的卻是為了另一件事,為了另一個男人——祈陌!

迅即,司雲出抬頭,對上赫連蒼希冀的眼楮,「不,赫連蒼,你錯了。我來,是為了陵國。」

赫連蒼不信,低頭審視的銳利目光中,迫切想要在司雲出的瞳眸中找到一絲自己的痕跡。但,她明明望著自己,瞳眸中映襯出來的,卻是另一道身影。

一剎那,赫連蒼扣著司雲出手腕的手,風馳電掣般反射性松了開去。

司雲出趁機將手收了回來,負于身後。平靜的神色,看不出一絲感情。一雙鳳眸,波瀾不興,語重心長道,「赫連蒼,兩國之間的戰事,才剛剛平息不久,你又為何非要再度挑起戰亂呢?天下的百姓,他們全都是無辜的。這麼多年來,也該讓他們好好的休養生息了。」

「你想要勸我退兵?」他嗤笑,一語點破她的真實意圖。

司雲出點頭,並不掩飾,冷靜道,「赫連蒼,再這樣下去,我敢保證,敗的絕對會是蒼國。赫連蒼,我真的不想有一天與你在戰場上相見。」

「你決定幫祈陌了?」赫連蒼望向司雲出的眼楮,面無表情。

下一刻,就在司雲出點頭的那一剎那,赫連蒼的另一句問話,已經落了下來,「是不是你?」

沒頭沒尾的話語,令司雲出一時間有些不明所以。凝眉間,只听赫連蒼語氣不變緊接著道,「是不是你將消息傳給顏兒的?」話音剛落,一雙強而有力的雙手,已經一把扣住了司雲出消瘦的肩膀。低頭,赫連蒼再一次認真的凝視上司雲出的眼楮。認認真真的凝視,不願錯過她眼中哪怕是一絲一毫的變化。

司雲出擰了擰眉,不語……

赫連蒼這一段日子以來,一直懷疑是司雲出將消息傳給曲妃顏的。盡管,有些不可思議,但是,他卻希望這是真的。不然,又會有誰對陵國的情況那般的了如指掌?誰又能將祈陌下的命令,在第一時間準確無誤的傳出去?可是,這一刻,清清楚楚望著面前這一雙閃過迷茫的鳳眸,赫連蒼知道,是自己猜錯了。

身上的毒,早已經發作。在面前之人到來之前,便已是強撐。

慢慢的,赫連蒼的喉間,再次涌上來一口鮮血。旋即,忍不住一個側身,便難以抑制吐了出來。面色,蒼白如紙。

司雲出在剛才的那稍一把脈中,已經清楚了赫連蒼此刻的情況。對眼下的局面,也完全可以猜測出一二,「是不是那個清風寨的寨主?」

赫連蒼沒有回答。但他的緘默,無形中又已經給出了答案。

「是那個清風寨的寨主傷了你?也是他對你下的毒?」司雲出語出肯定,心中,暗自慶幸當日自己與祈陌沒有妄動。只是,一時間對那一個寨主,不覺又多了一分好奇。他究竟是什麼身份呢?

赫連蒼依然沒有回答,不甚在意的一把拭去看唇角殘留的那一縷紅色鮮血。當日,他敗給了那一個妖冶的紅衣男人。事跡,也因此敗露。不過……一瞬間,突然想起了什麼,赫連蒼忽的道,「那兩個孩子,如今,就在清風寨中。」

「你說小鄴與小蘭花?」當日,司雲出要劍蘭去接他們幾個人,再將他們幾個人先送去百花宮去。可是,劍蘭卻很快的派人傳回來消息,說小鄴與小蘭花不見了。

她知道後,立即派了人四處尋找。可是,時至今日,也始終沒有他們的消息。

赫連蒼頷首,淡漠的語氣卻隱著一絲寬慰,「他們很好,那一個人對他們不錯,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謝謝。」謝謝他將這一個消息告訴了她。而,短短的兩個字,卻又將那一份疏離給帶了出來。到了今日,早已是物是人非。或許,更早以前,已是如此。

接下來,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寒風,席卷在周身,將人的溫度悉數帶走。

而赫連蒼的面色,在這一過程中,越發的蒼白。同時,呼吸也漸漸的加重起來。毒性,再難以壓制。生命……

司雲出將這一切盡收入眼底。心中,在最初看到飛鴿傳書時的那一絲擔憂,霎時,如蔓藤一般不斷的纏繞了上來。原來,真真實實的看著他的生命面臨危險,她根本做不到冷眼旁觀。半響,眼前,忽的一亮。心中,已有辦法解開赫連蒼身上的毒了。于是,快速詢問道,「你的那一行侍衛中,可有誰是會水性的。」

赫連蒼一愣,不明所以,「沒有。」

司雲出聞言,眉宇輕微皺起。稍稍的沉默後,再次把上了赫連蒼的脈搏,

旋即,緩緩一笑,笑容誠摯,「我會。」她的水性,一貫是比較好的。只是,這麼多年來,因為身上寒毒的緣故,她都盡量避開踫涼水。

話落,目光落向浪花四濺的岩壁。

赫連蒼慢慢的明白過來,一把扣住了司雲出的手,「我立即召人過來。」

「來不及了。你身上的毒,恐怕是拖不到那個時候。」赫連蒼身上的毒,毒性,非常的猛烈。再加上赫連蒼受傷,更是加快了毒性的發作,「木草,一般都能在水底找到。再配上我的血,一定可以解開你身上的毒。」而為什麼她的血能夠起到如此功效,那還是因為祈陌。

那一個人他不知道,在他第二次喂食她飲他血的時候,她就已經恢復味覺了。

而他既然不想讓她知道,又有意隱瞞著不告訴她,于是,她也就故意裝作不知。心中,她想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一生一世都陪著他。

「你身上有寒毒,受不得一絲涼。」

赫連蒼阻止,如果見到她前來的那一刻是欣喜的話。這一刻,已是震動了。

「我的身體,都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沒關系的。」司雲出淺笑一聲,神色異常堅定,已是做下了決定。

當身體,完全浸入了冰冷的河水中時,司雲出抑制不住的渾身一顫。但最後,卻是暗自咬了咬牙,快速的沉了下去,去水底找尋那木草。

赫連蒼站在岸上,這一刻,震動的心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究竟是何種感覺。

片刻後,司雲出渾身濕透浮上岸來,扶著岩礁連連的喘息了一下。面容,不知不覺已經染上了一絲蒼白。

赫連蒼蹲,一把握住司雲出的手,「算了。」

「沒事,我再繼續找找,一定可以找到的。」司雲出搖頭。

「為什麼?如果我死了,祈陌就可以一統天下,你也不需要再有那擔心,為什麼還要救我?」

他牢牢的握著她的手,怎麼也不肯放。那不自覺加重的力道,昭示著他是何等的想要知道這個答案。夕陽的光線,無聲無息的向著這邊拂落過來,他屈膝下蹲的高大身影,將還浸在水中的她完全籠罩。她仰頭,對上的,便是那一雙再熟悉不過的漆黑眸子。為什麼要救他?為什麼呢?明明前不久,他還想要殺她。明明這麼多年來,他是那般的對她視若無睹。明明,他的存在會帶來以後無法預知的戰亂,明明……

司雲出聞言,頓時,也忍不住捫心自問。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可是,他不是別人,正是赫連蒼啊!就單單這三個字,便足以讓她不論何時何地都出手救他。

「你曾說過,只要有你在的一天,你就會保護我,不讓任何人傷害我一分一毫。我也曾說過,只要有我在,我也會保護你,絕不會讓任何人傷你分毫。」微微一頓,輕輕一嘆,「或許,你已經忘記了當年的承諾。可是,我卻永遠都記得。記得從小到大,是你護我,陪著我。」

話落,她笑著掰開他的手,毅然再一次沉入了水中,毫不猶豫。

當年,都還不過只是懵懂的孩子。那一段純真無憂無慮的歲月,曾是她生命中最美的存在。

所以,即便當初的祈陌,有多麼的好。可是,她就是喜歡一直陪著她、保護她赫連蒼。喜歡他為了自己而捉弄了自己母親後那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喜歡他深夜跑出去練劍,還故意拖上一個她在旁邊看著。喜歡他烤了兔子卻說不喜歡吃強塞給她的樣子。喜歡上山采藥時,他走在前面,再回頭伸手拉她。喜歡過小溪時,他褪下鞋子讓她拎著,背著她過溪。喜歡下雨的時候,與他一道折一張荷葉帶在頭上,然後,雙手支額並肩坐在小院的門沿。喜歡他認真的望著她時,說‘我會保護你’……

母親的責罵,母親的鞭打,她曾一度不知道什麼是‘笑’。

那青梅竹馬走過來的日子,那美好的過往,即便今時今日世事變遷,亦無法調度它的色彩、磨滅它的存在。

——所以,赫連蒼,你問我今日為什麼會救你,笨蛋,我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死。怎麼能眼睜睜的對當年那一個說保護我的大哥哥見死不救?

——我只是有些悲哀,悲哀我們竟走到了今日這一步。

眼眶,忽然不知不覺有些酸澀。于是,努力的睜眼,任由清透的河水將酸澀沖散。

赫連蒼怔在原地,腦海中,驀然劃過了當初說那一句話時的情形與畫面。那個時候,他曾用自己的生命發誓,他決不讓任何人傷害她分毫。

可是……

究竟是誰令她遍體鱗傷?

又究竟是誰,狠心的想要……想要置她與死地?

她說︰當年的承諾,她永遠都記得。

可是,他呢?

昨夜的一場大雨,讓今日的晚霞看上去格外的絢麗。

他蹲在原地,一動不動,如一尊雕像。高大的身影拖延在碧波水面上的影子,隨著粼粼波光閃動開來。

許久許久,赫連蒼深深的閉了閉眼。有史以來第一次這般徹底的放任過往的畫面,佔據自己全部的腦海。她的一顰與一笑,她的挑眉與眨眼,她的……

司雲出努力的找尋著要找的東西。

同時,也將水底深處精心布著著的陣法審視入眼底。

良久,一只緊握著「木草」的手,猛然破水而出。緊接著,是那一張熟悉的臉。

她笑,美麗的晚霞映襯著她唇畔的欣喜弧度,仿佛得到了全世界那般開心。粼粼波光閃動的光芒,跳躍的灑落在她的容顏之上,「我找了。」這一刻,過往的一切,似乎突然間遠離而去。她依然是那一個為了他傾盡一切的小女孩。她望著他,他亦只是當年那一個保護她的大哥哥而已。

赫連蒼深深的望著水中的人兒,深深的、深深的……

這一刻,這些年來的一切,都已經隨波逐流、煙消雲散。她沒有記仇,而他……我會保護你的。

漆黑的瞳眸,一時間,各色各樣的感情一一劃過。最後,終沉澱為了開始之初的那一抹真摯。他也笑,「司雲出,其實你該拿起劍,狠狠的報復我。」

「你知道,我是一個不喜歡恨的人,我不喜歡將時間花費在那無關緊要上面。」

「……」他不語,似是了然。然後,伸手將她拉上了岸。而久蹲,讓赫連蒼在起身的那一刻,眼前,不可避免的閃過了一陣陣眩暈。一口鮮血,便又涌上了喉間。

往往,在生死之際,一切的恩恩怨怨都會變得很渺小。而人的視野,也會在那一瞬間變得異常開闊。而這,只有真正經歷過了的人,才會明白。

司雲出從不曾恨過赫連蒼,真的不曾恨。這一刻,她無法控制自己為面前的這個人擔心。雙手,一把扶住他。

夕陽西下,自那一年後,他們似乎還是第一次這般平靜的坐在一起,坐在河水猛烈拍打岩礁的壁岸上。晚霞,將兩個人的身影平行的拖延在身後。

「我以為,我這一次必死無疑。我飛鴿傳書給你,卻並未抱任何的希望,也並未報希望你會出手救我。雲兒,你知道嗎,在死亡迫近的那一刻,我最想見的人,是你。」

「……」

「雲兒,我們終于又一次心平氣和的坐在了一起。可彼此,卻早已非當初的樣子。」

「赫連蒼,生命有時候真的很寶貴。天下的百姓,他們也都有自己最想要見的人,最想要守護的人。戰爭,統一,權勢,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我,終是自私的。那一刻,我想過救你的後果,可是,我卻依然想要救你,也一定要救你。所以,以後,若真有一天,我會站在他的身邊。」

「……」

「赫連蒼,曾經,我愛你,是用我的生命在愛,真的。」

「可是,如今,我愛的人是祈陌。我愛他,也是用我的生命在愛。現在,對我而言,他就是我的一切。」

兩個人,並肩坐在一起看夕陽、看晚霞,只隔著一步的距離。而出口的話語,並不交錯在一起。似乎,他說他的。而她,說她的。只是,她卻已明白了他的嘆息,他亦明白了她眼下的心。

曾經的美好,到了如今,也只能存在在曾經。終是,再也回不去了。

赫連蒼靜靜的望向前方的河域,望向天邊漸漸沉落下去的美麗晚霞。似乎,在那天之涯山之巔,隱隱約約的看到了那兩抹牽手而行的小小身影。

當夜,司雲出發燒,著涼了。

躺在床榻上,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菡韻端著藥進來,在床沿落座,忍不住有些擔憂的道,「宮主,你怎麼能下水去幫蒼帝找藥呢?你可知,這有多危險?若是陵帝知道了……」

「這一事件,菡韻,別告訴他。」司雲出囑咐,不想祈陌擔心。

菡韻不再多話,在司雲出喝了藥後,為司雲出攏了攏身上的錦被,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司雲出無法入睡,睜著眼望著頭頂昏昏暗暗的紗幔。今天下午,親眼在河底看到了陣法。一切的猜測,已得到了證實。只是,那陣法,如果她沒有看錯,是百年前早已經失傳的「天水陣」。它的原理,是利用世間萬物的相生與相克,令水底的水流互相激蕩,最後……

最開始的水災,並不嚴重,應該是對方還沒有完全的掌控好此陣法。

如今,水災接二連三的發生,再加上昨天那一場罕見的大雨,司雲出輕輕的揉了揉額,再三凝眉之下,卻始終不明白對方究竟意欲何為。

第二日傍晚。

又一只白色的鴿子落在了窗邊。筆跡,還是赫連蒼的筆跡。

司雲出看著,如昨日一般,將紙條收入衣袖下。然後,只帶著菡韻一個人出府而去,並不留去向。

波濤洶涌的河域邊上,到來的司雲出,並沒有看到赫連蒼的身影。環顧四周,也見到一個人。許久,就在司雲出準備要走的時候,卻看到了一襲水藍色錦衣的美麗女子,漫步向著這邊行來。

——一舉一動間的優雅尊貴,一顰一笑間的妖嬈嫵媚,不是曲妃顏,還能是誰?

一時間,河水如海浪一般時不時潮涌上來的沿岸上,便只剩下了司雲出、菡韻、與曲妃顏三個人。

咋一眼望去,那三道衣袂飄飄的縴細身影,仿佛鐫畫在山水墨畫上的三抹迤邐風景。白衣蹁躚、青衣渺渺、藍衣絢美。而那清波蕩漾的廣闊河域,更是為這風景徒添了多姿的一筆。並不遜于昨日的晚霞,染紅半邊天空,交織出如錦如緞的各色圖案。

若有人,在此時此刻遠遠的望著這一幕,那麼,相信他定會驚嘆出聲!

風過處,飄逸的長發半遮般掩住人的容顏。司雲出似乎有些詫異,又似乎意料之中,淡笑道,「是你引我來的?」

「對,是我引你來的。雲出,真是好久不見了。」

曲妃顏在司雲出的面前三步之遙處,緩緩站定腳步。亮麗的紅唇,隨之微勾起一抹弧度,笑容依舊。一襲絲緞藍衣,腰間用著同色的錦緞腰帶相束,將那玲瓏有致的身軀淋灕盡致的展現了出來。三千青絲,綰成一個華髻,玉簪相束。不可否認,曲妃顏一直是美麗動人的。而這一種美麗,與司雲出的素雅截然不同。十指縴縴,輕握交錯與身前。

司雲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上當的惱意。但面上的神色,卻並無太大的變化。余光,淡淡的瞥了一眼不遠處站著的菡韻後,再次問道,「你故意冒充赫連蒼的筆跡,將我引來此,為什麼?非顏,赫連蒼他受傷了,此時此刻你不是該好好的陪在他身邊、照顧他嗎?」

「雲出,沒想到,你還是如此的關心他。」

曲妃顏再笑,但俏麗的眉宇眼梢卻讓人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淺笑,還是嗤笑。

迅即,緊接著道,「雲出,其實我真的很好奇,今時今日的你,究竟是愛祈陌,還是依然愛著赫連蒼?昨日那一幕,真是讓我記憶猶新呢。」

「昨日,你也在場?」司雲出听著,忍不住月兌口一聲詫異。

「對,我也在。只是,那麼兩個人也太‘投入’了,竟誰也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似乎,有些淡淡哀怨的意味。但是,仔細的看,卻只在說話之人的容顏上看到了譏諷與嘲弄,再無其他。

司雲出抿唇不語。好一會兒後,忽的道,「非顏,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其實,我也很好奇,你究竟愛赫連蒼嗎?如果愛,你怎麼能親手將他推入那般危險的境地?」

「這個問題,以前,我無法回答你,但是今日,我卻可以很清楚明白的告訴你。」

對上司雲出的眼楮,曲妃顏一時間不由笑得越發燦爛。這問題,在近日來,她曾不止一次的自問過自己。而答案,現在很清楚也很明了了,那就是……「不愛!」從始至終,都不曾真心愛過。

司雲出雖然已隱隱知道了結果,但此刻听曲妃顏這樣直言不諱的坦然說出來,還是猛然一驚。

兩三步的距離,面對面而站。衣袍翻涌飛舞在半空中帶起的颯颯風聲,清晰悅耳。這麼多年來,她們兩個人,好像也很少有機會能這樣站在一起說話。這一刻,似乎突然間再沒有了任何的顧忌,可以心隨所欲的說出掩藏在心中的一切,「司雲出,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會突然下嫁嗎?」

「不是兩家婚約,再加上皇帝賜婚嗎?」

「當然不是!」紅唇一勾。輕挑的眉宇間,嘲弄相帶,「是因為,你。」

話落,曲妃顏越過司雲出,越發向著岸邊走去,任由腳下時不時涌上來的河水浸濕雙足亦無所謂。

然後,望著前方湍急的茫茫河域,望著河域盡頭被晚霞的霞光印染的紅色河水再道,「司雲出,那你可還知,我又為什麼會那麼的恨祈陌嗎?」似問語,卻又似自言自語,並未要等司雲出的回答,「還是因為,你!」

「哦?我不覺得這與我有什麼關系。」

司雲出望著曲妃顏衣袂飄飄的背影。淡然的話語,同樣含著一絲嗤笑。

曲妃顏沒有回頭,話語,似回憶,「從小,我便是太師的女兒,身份尊貴、千金之軀。而我,也是與祈陌從小一起長大的。可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會在一夕間愛上了你。」說到此處的時候,曲妃顏的眼底,閃過一絲明顯的殺氣。迎著夕陽的絕麗面容,亦一閃而過一絲扭曲,「那一年,他前去找你,我跟著他而去。你可知,當我看著他望你的眼神時,我有多想殺了你?後來,我試過,真的試過很多方法想要挽留住他、想要得到他。可是,都失敗了。最後,對,是我勾引的赫連蒼。司雲出,枉費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可是,你根本不知道赫連蒼心中真正所求的是什麼。」

「難道,你知道?」司雲出神色平靜的淡淡反問。

但無人看到的心中,卻是猛然一震。怎麼也沒有想到,曲妃顏真正喜歡的人,竟會是……會是祈陌。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但是,努力的回想回想,卻又似乎有蛛絲馬跡可尋。只是,當初的當初,誰也沒有留意到那些細微之處。赫連蒼他……他竟是被曲妃顏給利用了……那樣一個驕傲的男子,他……

「對,我知道。所以,我能夠輕而易舉的走近他身邊去、輕而易舉的將他從你身邊搶走。」

說著,曲妃顏不緊不慢的轉過身來,笑望向司雲出。眉宇間,帶著掌控一切的帷然,坦言而語,有些不屑的味道,「在確定赫連蒼已經徹底的愛上了我之後,我毅然毫不猶豫的選擇了下嫁。然後,我告訴他,我是被逼的,我就是要他恨。娶你,是我求他的。我說,我想要你好好留在他身邊,代替我照顧他。然,最終的目的,卻是要祈陌痛苦。他不是愛你嗎?那麼,我就是要他永遠也得不到手。你不知道,那一刻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我的心忽然就奇跡般的不痛了。甚至,有著一種從未曾有過的報復快感。而赫連蒼,司雲出,你難道就沒有發現,從那以後,他是恨你的嗎?」

「或許,是我太愚笨了,我竟一直都沒有發現他的恨意。」

那一段時間,那一個人看她的眼神,總是帶著一絲無法言喻的復雜。當時,她還不太懂,只覺得有些奇怪。而她,也壓根就沒有往那一方面去想。

試問,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她又怎麼會去想他恨她呢?

「是的,你真的很笨。可是,他偏偏就愛你。司雲出,我真的不知道他究竟愛你什麼。我自問,我沒有一樣比你差。」一剎那,不知道是不是什麼字眼刺激到了曲妃顏。只見,在司雲出話音剛落的那一刻,曲妃顏原本平靜的神色,驀然激動了起來。並且,眼中,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恨意。

司雲出不語,腦海中倏然劃過那一襲白色的身影,只覺……安心與滿足。

曲妃顏將司雲出神色,收入眼底。剎那間,神情變化就恍如翻書一般,忽的又轉會到了平靜。平靜的簡直有些過分。紅唇微掀,柳眉微挑,不緊不慢的開口道,「雲出,如果我說,你今日死在這里,會如何呢?」一字一句,森寒得令人戰粟。

而話語轉變之快,令人一瞬間的蒙頭轉向。

下一瞬,司雲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面色微微一變。旋即,腳步不自覺就後退了一步。繼而,上前一步拉住菡韻的手就道,「菡韻,我們走。」那是人在面臨危險時,往往會做出的舉動。而從這一舉動中可以讓人很容易的看出司雲出對今日發生的一切,毫無準備,出乎她的意料。然後,也讓人不知不覺會暗暗放下心中殘留的那一絲警惕。

可是,菡韻卻站著不動。

自曲妃顏出現的那一刻起,她便一直維持著那一個姿勢,一句話也沒有說。從司雲出的角度看去,只看到了她的長睫,卻看不清她長睫下的那一雙眼眸。

「司雲出,你現在才想著要走,不覺得晚了一些嗎?」曲妃顏望著司雲出的舉動,冷笑一聲,藍袍翻飛。

司雲出拉住菡韻的手,因著這一句話,不由自主的一寸寸的松了開來。似乎,怎麼也不敢置信。呼嘯的狂風,刮得人眼眸有些生疼生疼的,「菡韻。」

不死心,不敢置信,司雲出忍不住再喚了一句。

「司雲出,若說我是這世間最恨你的人的話,那麼,她對你的恨,絕不會亞于我。」

司雲出搖頭,用力的搖頭,依然不敢相信。但半響,卻終是敗在了菡韻那面無表情的冷漠神情之下。然後,黯然的閉上了眼楮,止不住的失笑出聲,「今日,是你們兩個人串通好了的吧?故意引我出來。可是,菡韻,這是為什麼呢?」

菡韻不語,面上的神色無絲毫起伏,就恍若僵硬住了一般。

于是,司雲出猛然望向曲妃顏,「既然你們兩個人早就已經串通,那麼,菡韻要殺我的機會,多的是。為什麼一直不動手?非要等到現在?」

「因為現在這個時間,才剛剛好。」

環顧四周,除了那連綿不絕的狂風與身後壯闊的河域,再看不到一抹身影。

司雲出不由蹙眉,那‘剛剛好’三個字,正是她一直以來最想要知道的。為什麼說今日,是剛剛好呢?

曲妃顏再度笑了,為了今日,她可算是籌謀已久。抬步,一步一步走近司雲出。而在人一眨眼的轉瞬,她已經扣住了司雲出的手腕。

……

同一時刻,另一邊。

赫連蒼意外的看到了司雲出給曲妃顏的‘飛鴿傳書’。

心中疑惑,司雲出怎麼會約見曲妃顏?難道,她昨日騙他,真的是她暗中將消息傳給曲妃顏的?

看著飛鴿傳書上的內容,她們約見在昨日他們見面過的那一個地方。片刻的沉默後,赫連蒼步出房間,便快速的向著昨日的沿岸邊而去。

……

另一處,祈陌也收到了消息,知道了司雲出與曲妃顏相見。

……

沿岸邊,曲妃顏扣著司雲出的手腕,「司雲出,枉你聰明一世,可最後,還不是要死在我的手中?」

司雲出凝眉,想退,卻無法後退。對上曲妃顏的眼楮,冷靜從容道,「昨日,我發現河域底下布了陣法。今日,你故意約見我這里,那麼,這定與你月兌不了關系。看來,這些日來以來的水災,都是拜你所賜了。你想要殺我,想要在這里殺我,還說如今的時間剛剛好,是因為陣法如今終于大功告成了嗎?」

「是,也不全是。」

曲妃顏勾唇,「知道我為什麼那麼迫不及待想要得到‘這六省十八寨’的掌控權嗎?」

問,但卻同剛才一樣,並不等司雲出的回答,「其實,這不過是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障眼法而已。我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利用赫連蒼去引開對方的注意力。否者,我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成功在此布陣?司雲出,你知道麼,為了這個陣,我可是努力苦心研究了多年。即便是你,也絕不可能輕易的破除。」那精妙絕倫的陣法,已經失傳多年,她能得到,也全是一次意外。

「那你想要殺我,為什麼偏偏就選在這里?是想要向我炫耀嗎?」

「不,我才沒有那麼無聊。」說著,曲妃顏笑著拽著司雲出的手腕,就強行拉著司雲出走入了河域之中。

司雲出推拒,但卻根本抵不上曲妃顏的力道。在雙足被河水浸濕的時候,清晰的感覺到了那侵入肌膚的冰冷刺骨感覺。于是,目光,驀然落向菡韻。那一瞬,她竟希望她能夠出言,希望她能夠反過來幫助自己。

但卻見菡韻依然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望著河域,對這一切冷漠的視若無睹。

真是,好無情、好無情,無情的令人心寒!

……

赫連蒼策馬而行,以最快的速度飛速趕來。心中,不知為何,竟無端冒起了一股無法言喻的不安。忽然,一個馬失前蹄,駿馬的雙蹄猛然高高揚起。

……

「曲妃顏,你以為,就憑你,真的殺得了我嗎?」

司雲出笑,白色的衣袍,在風中狂亂的飛舞。在曲妃顏冷笑的那一刻,被扣住的手腕巧妙一轉,指尖的銀針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逼近了曲妃顏。然,也就是在這時,在這千鈞一發之時,一只突如其來的手,一把準確無誤的牢牢扣住了司雲出的手腕,成功的阻止了司雲出的舉動。並且,利落的打掉了司雲出手中的銀針。

順著那一只手的方向望去,是她——菡韻。

而,看著那轉瞬而至的迅疾速度,她竟是,竟是會武功的。

霎時,司雲出的身體不可避免的輕微一晃,若不是一只手腕還被菡韻扣著,險些就跌入了河中。抬頭,夕陽灑落在對方的臉上,讓司雲出絲毫也看不清她的神色。也因此,越發將那一份冷酷無限制的擴延了開來。

半響,司雲出緩緩的閉上了眼楮。失望,在眸底一閃而過。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只在頃刻間發生。前後加起來,一轉眼的時間都不到。

曲妃顏看著這一幕,忍不住似笑非笑。而剛才的那一危險,半分未看在眼里,「菡韻,我還險些要以為,你要後悔了呢。」

菡韻不語,從曲妃顏出現後,她便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一刻,三個人一同站在了河水中。冰冷的河水淹沒過各自的小腿。衣擺,全都浸濕在水中,再也吹楊不起來。寒意,滲入人血液。

只是,最終寒的,是身體?還是人心?

司雲出想笑,卻笑不出來。望著面前近在咫尺的菡韻,「菡韻,為什麼?」

「這個問題,其實,應該問你呀,司雲出。」似乎,知道菡韻不會回答。于是,曲妃顏代語笑道,「當年,她跳崖自盡。那個時候,絕望有多深,對你的恨,便有多深。不,或許恨往往是要加倍的。司雲出,她恨你,非常非常的恨。恨不得你死。」

後一句話,曲妃顏傾過頭去,幾乎是挨著司雲出的耳畔而言。

司雲出搖頭,火光電石間,一把用力的推開了靠近的曲妃顏,面無表情道,「當年的那一件事,與我又有何干?」當年,菡韻會跳崖,完全是因為袁少卿悔婚之事。可是,那與她完全沒有關系。並且,那個時候,還是她救了菡韻,也是她第一次見到了雅洳曾偶爾對她提起過的女子。

曲妃顏猝不及防,在司雲出那一推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笑道,「他悔婚,難道不是因為你嗎?」

司雲出怔住,因為她?怎麼會?當時,她與袁少卿認識也還不久。並且,當時袁少卿隱瞞了身份,她並不知他就是天下第一山莊的少莊主,不知他就是雅洳的未婚夫。

菡韻扣著司雲出手腕的手,在曲妃顏的這一句話下,一把收緊。空氣中,一剎那,甚至還可以清晰的听到司雲出骨骼咯咯作響的聲音。由此,不難知道菡韻究竟用了多重的力道。

司雲出吃痛,另一只手覆上菡韻的手背,「菡韻,你別听她胡說,不是她說的這樣。」

「是嗎?」兩個字,清清淡淡,沒有一絲的感情,也沒有一毫的溫度。而這,是她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出聲。那望著司雲出的眼神,好陌生,陌生得讓司雲出覺得有些可怕。望久了,很容易凍結在其中。

曲妃顏笑,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對峙的場面,霎時,展了開來。茫茫空曠的地方,依舊只有她們三個人。

良久,司雲出緩緩的閉眼。這樣的誤會,她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來的。但從此刻菡韻的神色中,她知道,菡韻原來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她恨她。跟在她身邊這麼多年的人竟然恨她,如此的恨她、恨不得殺了她。可是,菡韻,你的偽裝也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菡韻也閉了閉眼,而那一閉眼之下,是絕然。

下一刻,扣著司雲出手腕的手一松,再往司雲出的肩膀上一推。

畢竟是習武之人,那力道,令司雲出剎那間連連後退了好幾步。然後,腳腕一扭,整個人便驟然落入了河域之中。頓時,清冷的河水,從四面八方包圍上來。並且,狂亂的涌入司雲出因驚呼而張開的嘴中。

曲妃顏在這個時候不緊不慢的上前了一步。迅即,在司雲出連連咳嗽要起身時,一把扣住了司雲出的手腕,就拽著司雲出往更深處走去。

司雲出來不及反抗,腳步跌跌撞撞的往前,「曲妃顏,你放開我。」

「司雲出,你覺得,走到今時今日這一步,我還能放開你嗎?」曲妃顏笑,幾步之下,河水已經淹過了腰身。

司雲出想要掰開曲妃顏束縛著自己的手,想要推開曲妃顏,但是,依然還是沒有辦法。下一刻,似是為了拖延時間,忽的問道,「曲妃顏,你說你喜歡祈陌。那麼,當日,你又為什麼要求赫連蒼用我來交換解藥?為什麼要將我送到祈陌的身邊去呢?」

「將你送到他的身邊去?」曲妃顏聞言,腳下的步伐一頓,止不住嘲弄一笑。

「難道不是嗎?」望向曲妃顏的眼楮,同樣被河水淹沒了腰身的司雲出,渾身濕透,盡顯狼狽。

曲妃顏望向司雲出,深深的相望。好一會兒,一字一句道,「司雲出,如果我現在說,當日,祈陌身上的毒,是我利用那個女人下的呢?月夫人要在我身上下毒之事,我事先根本就知道,卻故意飲下那有毒的酒呢?」

「你……」司雲出渾身一僵,不可置信的猛然睜大了眼楮,「為什麼?」

「我說了,看著祈陌痛苦,我的心就不痛了。」

「你……」

「司雲出,今日,不是我曲妃顏殺你。而是你自盡的,你知道嗎?你愛的人,一直是赫連蒼。為了他,你可以不惜一切。你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所剩無幾了。于是,你想要幫赫連蒼達成他最後的心願。于是,你犧牲自己,去到祈陌的身邊。利用這一次的事,你在這河域內步下了陣法。只要陣法一旦全面開啟,河域內的水,便會互相激蕩而狂涌上來。到那個時候,淹了整一個陵國都不是難事。而你,覺得自己已經‘髒’了,已再無臉見赫連蒼。于是,就選擇了這一條路。司雲出,我說的對嗎?」

「……」司雲出聞言,真的震驚了。

「司雲出,如果祈陌知道了這一切後,你覺得他會如何呢?」

那一個人,他若信以為真,那麼,他會將她的死全都怪罪在他自己的身上。他會覺得,是他害死了她。他……司雲出不敢想象。猛然,用力的推向曲妃顏。在意外掙月兌開曲妃顏後,步履踉蹌的就往岸邊跑去。

曲妃顏不料,旋即,反手靈敏的一把扣住了司雲出的手腕,就直接將司雲出推入了河水之中。

司雲出掙扎著站起身來,但她的力道,絲毫抵不上曲妃顏。

曲妃顏在司雲出每每起身之時,便一把按住司雲出的頭。多年的恨意,全傾注在這一刻。

司雲出本能的奮力反抗,一手被曲妃顏死死的扣著,一手不斷的伸出河面,五指努力的想要抓住什麼,卻只一次次抓到了空氣,「菡韻……」

碧水淹沒下的眼眸,她隱隱看到那一抹綠色身影。于是,她不由自主的求救。

可是,菡韻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她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曲妃顏一次又一次的將司雲出的頭按下去。然後,再眼睜睜的看著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如斷了線的風箏,無聲無息的向著河底沉去。

心中,究竟有多恨她呢?

確實,當初自盡時有多絕望,恨就有多深。

這麼多年來,她陪在她身邊,那些關心,有時候就連她自己都當真了。

——所以,司雲出,你也一直當真,是麼?司雲出,如果,如果不是因為你,那該多好?

下一刻,菡韻忽然一個邁步上前,神色急切的就去緊追那一抹悠悠蕩蕩沉入河底白色的身影,「不,不要……」

曲妃顏一怔,再往岸邊一望,紅唇的弧度稍縱即逝。然後,也急切的在河水中拼命的找尋了起來,「雲出,雲出……」這一刻,已經越發深入河中,河水,蔓延過全身。

而菡韻,是不懂得水性的。

曲妃顏在找了一會兒後,攬住不顧自己性命的菡韻,心痛道,「菡韻,你不要這樣。」

一襲白衣的男子,飛快到達的那一刻,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面。同時,他還在岸邊看到了一封信函。火光電石間,也沖進了河水之中。

「陵帝,你快救、快救雲出,陵帝……」曲妃顏攔著菡韻,焦急的對祈陌開口。

祈陌顧不得什麼,迅速的沉入水中。而曲妃顏,在祈陌如水的那一刻,再次抿唇一笑。旋即,拖著菡韻的手腕就上了岸去。對菡韻的演技,一直以來,都是佩服的。

可是,那一刻,真的是假的嗎?

——菡韻,你自己捫心自問,你是不是後悔了?

然,這個時候,還能後悔麼?搭箭上弦的利箭,已經射出,沒有人能夠追溯回時間。

一襲黑衣的赫連蒼,後一步趕到。所以,看到的,便只是曲妃顏與菡韻兩個人而已。神色擔憂問道,「顏兒,你們怎麼了?」旋即,目光環顧了一圈,「雲兒呢?顏兒,究竟怎麼一回事?」

曲妃顏的眼中,滿是悲慟。在上岸的那一刻,無力的松開了菡韻後,便屈膝倒了下去。

赫連蒼急忙上前攙扶,蹲來。黑色的衣擺因此浸入水中,「顏兒,到底怎麼了?」同時,余光瞥見了不遠處的那一封信函。疑惑之下,手臂一伸,便拾了過來,打開。

是那一個人的字跡無疑。

蒼——

當你看到這一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

有生之年,我遺憾自己沒能看到你一統天下的盛況。傻瓜,我怎麼會不愛你呢。可是,我就是因為太愛太愛你了,所以,在你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曲妃顏的那一刻,我只能走這一條路。

蒼,如果此生無法陪在你的身邊,那麼,生命對我而言,就已經毫無意義了。

蒼,這一次,我與妃顏聯手。你與妃顏在清風寨拖住那里的人時,在祈陌應對蒼國的兵馬而無暇他顧時,我已經趁機在此處步下了天水陣。

至于,機關與要領,我已經告知了非顏。

蒼,如果可以,我只希望我們能夠回到過去。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存在。

——雲

寥寥數語,卻道盡了一個女子的情意。

赫連蒼拿著紙張的手,一時間,止不住的輕輕顫抖了起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下一刻,雙手一把緊緊的扣住了曲妃顏的肩膀,用力的搖晃。根本顧不得會不會弄傷了曲妃顏,「她在哪?她現在到底在哪?」

曲妃顏眼角殘留著一絲水汽,半響,毅然指了指茫茫河域。

菡韻跌坐在一旁。淺淺波涌上來的冰冷河水,淹沒她的。眼底,亦滿是悲慟,但卻又強行壓制著。目光,落向平靜下來的河面。

一切,完美的找不出一絲破綻。

赫連蒼震驚了,旋即,起身,不管不顧的沖入了水中。

曲妃顏是知道赫連蒼不識水性的,于是,連忙一個伸手,就一把緊緊的拽住了赫連蒼的手腕,「蒼,不要去,你若是有事,雲出她會死不瞑目的。」

「你放開……」

「蒼,雲出心中最愛的人就是你。她今日所做的一切,也全都是為了你。你難道要辜負她嗎?」曲妃顏不放,雙手同時將赫連蒼的手抓住。

赫連蒼用力的拂開曲妃顏的手,頭也不回向著河域走去。

然,也就是在這時,平靜的河域驟起波瀾。中間,河水猛然噴涌上來,遠有數丈之高。

曲妃顏一恁,眼眸微微一眯。難道,會是沉入水中的司雲出觸到了陣法嗎?這陣法,失傳已久,她研究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研究出來。

噴涌而出的水,在片刻後,驟然回落。

那回落時帶起的狂風與漩力,幾乎可以將一個人直接吹走。

一剎那,三個人本能的伸手擋在了眼前。待,放下的那一刻,只見那一襲白衣的男子,打橫抱著一襲白衣的女子一步步走上岸來。

赫連蒼第一個跑上前去,就要從祈陌的懷中奪回司雲出。

祈陌自然不可能放手,于是,兩個人,便在河域中打斗了起來。而赫連蒼身上有傷,很快便敗下陣。

祈陌並不取赫連蒼的性命,在擊敗赫連蒼後,一個躍身便帶著司雲出落在了岸邊。抱著司雲出的手,一寸寸收緊。望向曲妃顏與菡韻的黑眸,冷厲的殺氣令人心驚。他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菡韻雙手撐地,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渾身,亦是狼狽。半響,悲慟道,「陵帝,你還是將宮主留給蒼帝吧。宮主愛的人,一直是赫連蒼。這麼久以來,她與你在一起,不過是為了蒼帝。所有的情報,也都是宮主暗中傳給曲姑娘的。如今,她已死,你讓她可以陪在她心愛之人的身邊吧。」那一份恨,究竟有多深呢?深到如此的狠絕,即便是死,也要分開他們,也要她不得陪在自己心愛之人的身邊?

而說這一切的時候,菡韻的神色,除了那一絲悲慟外,再無其他。

赫連蒼在這個時候,也已經掠上岸來。這一刻,看著那一個毫無聲息的人,他只想殺了祈陌、將他千刀萬剮、碎尸萬段。如果不是他,一切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曲妃顏也從水中站起身來,沉聲道,「陵帝,放手吧。」

祈陌不信,一個字也不信。卻听,菡韻道,「陵帝,難道,你想宮主死都不安生嗎?」

話落,菡韻轉身離去。被水浸濕的背影,獨顯蕭條。一步一步,似乎,這世間,再沒有什麼東西值得她留戀。

曲妃顏隨之彎腰,拾起落在一旁的那一張紙走向祈陌。然後,遞給他。

祈陌並不看,因為,他不信。

河域,已經再次恢復了平靜。粼粼波光的河面,將前一刻發生的一切,完美的掩蓋。

「陵帝,雲出一直以來,只愛蒼一個人。如今,你已經逼死了她,你還想要怎樣?」悲痛哀然的神色,拿著紙張的手,一寸寸收緊,幾乎頃刻間將紙張揉成了一團。祈陌,為什麼你的眼中,只有一個司雲出?為什麼你就是看不見我呢?只要你看我一眼,只要一眼,那麼,我也不會這麼逼你,真的。

祈陌望向曲妃顏,對這個女子,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子,曾經,他將她當成妹妹看待。

四目相對,這樣的畫面,曲妃顏曾多次的幻想過,可卻從不曾想會是這樣的場景。而他的眼中,即便望著你,也依然沒有你。

——祈陌,你可知,我究竟有多恨你呢?

——祈陌,當年,我設下一切,讓你一輩子也得不到司雲出。可是,十年,整整十年,你對她的感情,還是依舊。我留在陵國,原本是可以走的,但是,我不走。你知道麼,更多的原因,是因為我想要見你。即便只是遠遠看著你,我也覺得滿足。

——祈陌,不要愛司雲出,好嗎?

——祈陌,你越是愛她,我就越想要看著你痛苦。因為,我在痛苦,你知道嗎?

「陵帝,將雲出還給蒼吧。如果,人真的有鬼魂,那麼,雲出也是想要陪伴在蒼身邊的,而不是你。不要讓她連死後,都不安寧。」

她平靜的說,但那樣的話語,卻足可以將一個人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如果,這一刻,司雲出真的死了。如果,眼下這一切,信以為真,結果,又會是如何呢?

可是,她愛他。如今的司雲出,愛著這一個名叫祈陌的男人。所以,她舍不得他有一絲一毫的痛苦。如果,人真的存在鬼魂,那麼,她也願一直陪伴著他。祈陌,你知道嗎,我愛一個人,就只會那一個人一心一意。如今,我只想對你一心一意。

所以,她緩緩的、緩緩的睜開了眼楮。

時間,在這一刻定格!

四周的空氣,霎時,絲絲縷縷靜止住。

曲妃顏看著,面色一變,不可置信的猛然後退了一步,像是活見了鬼。

司雲出讓祈陌放她下來,這一刻,終于徹徹底底的明白曲妃顏那‘今日剛剛好’這幾個字是何意了,「非顏,你千算萬算,步步都算無遺漏。可是,你沒有想到,那一個被你利用的女子,在菡韻下在她身上的毒發作的那一刻,恢復了清醒。一早,我就懷疑菡韻,所以,你們故意留下破綻,再拖出一個瑞香來頂罪,讓我重新召回菡韻。然,就是菡韻的再一次回來,讓我越發肯定了她的背叛。適得其反四個字,是你沒有想到的吧?」

曲妃顏瞳孔睜大,久久無法說話。事情,似乎突然間發生了戲劇性的急劇轉變,「剛才,那你……」

「如果,我不這樣做,又如何知曉你真正的目的?另外,河底的陣法,我與祈陌已經在剛剛聯手關閉了。非顏,你可知,那可怕的陣法一旦開啟,洪水泛濫,會有多少無辜的百姓就此遭殃?」

另一邊。

菡韻離去,卻在半道上,看到了那一襲緩步而來的紫衣。

熟悉的面容,他是她一生難以走出的劫數。可是,當初,也是他狠心的毅然悔婚,沒有絲毫轉圜的余地。愛,究竟有多深,絕望就多深。于是,對司雲出的恨,便有多深。

「菡韻,我說了,那一件事,與雲出無關。」

「是嗎?」這一句話,她听了很多遍很多遍。然,越是听,卻越是覺得他在掩飾。

「如果我悔婚,真的是因為雲出的話,那麼,你覺得依著我的性子,我會不努力的想要娶她嗎?可是,這些年來,我有嗎?」袁少卿嘆息,當年的事,他從未曾有過解釋。因為,真正的原因是……

聞言,菡韻一怔。腳步,不自覺的倒退了一步。

難道,她真的錯了嗎?

封靈寨城池外,那一座沿岸的岩礁山坡上。

一大一小兩抹身影,無聲無息而站。白色的衣袍,隨風紛飛在半空之中。

「爹爹,你早就知道知道了嫂嫂的身世,對不對?」小身影清透的聲音,如山澗的泉水悅耳動听。

大身影一恁,‘嫂嫂’二字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旋即,淺淺笑了笑,風華絕代,「你倒是叫得親切,但就是不知道那一個人願不願讓她嫁給你哥哥了。」

「爹爹,其實,只要你向他斟茶道個歉,相信,一切還是有機會的。」小身影人小鬼大,一本正經的說道。

「鄴兒,你覺得這可能嗎?」大身影不是別人,正是祈陌的父親祈玥。而他口中的那一個人,正是當日那一襲紅衣的妖冶男子——風攸。

與風攸之間的恩恩怨怨,那可是說來話長了。

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竟喜歡上了他與豐初雲的女兒。

初雲,雲出。兩個字,讀音不正是倒了回來嗎?不過,風攸到目前為止,也還不知道這一個女兒的存在。但,很快的,老徐已經通知了豐初雲。而那一雙瀲灩鳳眸,幾乎完完全全遺傳了風攸,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

「爹爹,如果娘親來了呢?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不許通知你娘親。」祈玥低頭警告小人兒。這一生,他可不想夜千陵再見風攸。

「爹爹,你什麼都算到了。你還要故意引風叔叔來此看這最後一幕,讓風叔叔看見嫂嫂對哥哥的深情,到時候好心軟不拆散他們。可是,爹爹,你有一點沒有算到哦,那就是小蘭花已經通知娘親了。相信,娘親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小鄴笑著說道。

「……」

「爹爹,當年偷走了嫂嫂的那一個人,究竟是什麼人?」

「……一個恨你爹爹的人。」不過,這一輩子,誰也沒有機會再見到她了,更不能讓風攸見到。否者,若風攸知道因為自己的原因害得他女兒從小受了這麼多的苦,恐怕,祈陌就真的是別想與司雲出在一起了。一個曲妃顏與一個菡韻,算得了什麼?他所做的一切,只因一個風攸。

沒想到,幾十年後,竟還要和那個男人糾纏在一起,著實可惡。

司雲出與祈陌並沒有殺曲妃顏,而是將曲妃顏交給了赫連蒼。赫連蒼恐怕這一輩子都沒有想到,自己深愛的女人,對他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場利用吧?

之後,赫連蒼退了兵。兩國,終于再一次恢復了和平。

——雲兒,你知道嗎,那一刻,我寧願你活著,而不是那一個結果。當年,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雖然,這些年都沒有做到,但是,從這一刻開始,好嗎?

——應該,不會太晚。

司雲出收到信函,短短幾句話,她似乎看到了當年那一個牽著她手采藥的大哥哥。

祈陌從身後攬住司雲出的腰身,將司雲出唇角的那一抹笑意看在眼里,柔聲問道,「什麼事這麼開心?可以告訴我嗎?」

這時,一名侍衛忽的前來,稟告道,「皇上,外面有一位姓徐的老者求見。」

司雲出與祈陌相視一眼,知道是誰。于是,一道走了出去。只是,一眼看到的,除了那一個姓徐的老者外,還有一個面紗蒙面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听到聲音,轉頭望來。但見她,雪白色的華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寬大裙幅逶迤身後,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于地。線條優美的頸項,被面上那垂落下來的蒙面白紗遮擋。墨玉般的青絲,簡單地綰成結鬟式高鬟,有巍峨瞻望之狀。銀白色的過長流蘇,垂墜在身後,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整個人給人一種淡雅出塵的感覺。

而那感覺,似乎,與司雲出給人的感覺有些相似。

司雲出一愣,記憶中,從未曾見過那女子,但不知為何,卻有一絲異樣的親切。下一刻,邁步,緩步走了過去。

祈陌也一道並肩走過去。

女子的目光,落在司雲出的面上。然後,漸漸的落向司雲出腰間的那一塊玉佩。

姓徐的老者撫了撫山羊胡須,在司雲出與祈陌走近的那一刻,和藹可親的笑著道,「祈公子,祈夫人,這就是我說的那一位小姐了。而我,就是在我家小姐作的畫像中,看到了這一塊玉佩。」

司雲出與祈陌拱了拱手,「你是?」

「我可以看看你的玉佩嗎?」女子問,音聲,恍若天籟,又似天山上流淌下來的雪水。令人只單單听著,也不失為一種享受。

司雲出淺笑著點頭,取下腰間的玉佩,將玉佩遞給女子。

女子伸手接過,玉蔥般優美的手,指尖,漸漸帶起了一絲顫抖。然後,她望向司雲出,緩緩的、緩緩的揭開了臉上的面紗。那一張臉,即便過去了幾十年,也是一如往昔的美麗,恍若造物者特意的恩賜。歲月,並未在她的臉上落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

結束,往往是另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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