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客棧里終于平靜了,窗外電閃雷鳴,雨依舊在淅淅瀝瀝地下著,一樓的大廳里不時地被閃電光照亮,恍惚中,似乎有個女人站在空蕩蕩的大廳里,她低垂著頭,亂糟糟地頭發披散在她的肩上,她的臉上,看不清她的樣子,但隨著閃電光的亮起,隱約可以看到她穿著一件花布襯衫!
盧樹青昏昏地睡著,他的額頭上滲出許多的汗水,似乎又在作惡夢了。隔著一間屋子里睡著半夜來的那四個人,他們都是土匪,可如今他們卻也是虎落平陽,沒什麼威風勁兒了。屋子里並排擺著兩張雙人床,每張床上睡著兩個人,那個老二睡著睡著,忽然就瞪大了眼楮,盯著黑漆漆的房梁看著,他總是覺得身上一陣一陣地發冷,似乎總有一雙眼楮在黑暗中盯著自己。
他好像看到黑漆漆的房梁上纏滿了密密麻麻的頭發,在那些雜亂的頭發中隱藏著密密麻麻的眼楮,它們有的四處環視這,有的在發著呆,有的在射出凶惡地光,有的在死死地盯著他看。
老二伸出手去推這誰在他旁邊的老三,然後還低低地叫著︰「老三,老三,你睡著了嗎?」
「什麼事兒呀,大半夜的!」一旁的老三吧唧著嘴迷迷 地說。
「你睜眼看看那屋頂,你看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啊?」老二低低地說。
「能有什麼東西啊!」老三不耐煩地說了一句,然後轉了個身繼續睡。
老二繼續伸出手去推這他,然後說︰「你看看嘛,我怎麼總覺得有好多眼楮在盯著我們呢!」
老三慢慢地轉過頭來,朝上看著那黑漆漆地房梁,上面漆黑一團,顯然什麼都看不見,然後他也低聲說︰「上面什麼都沒有,我看是你是心疑的,睡吧!」
天亮了,可雨卻沒有停,依舊靜靜地下著,外面陰的一塌糊涂,比起黑夜似乎沒有亮多少。盧樹青睜開了眼楮,他的眼楮變得紅紅的,這一夜,他一點都沒睡好,他呆呆地坐在床上,想著剛剛做的那個夢。
他果然夢到了自己的母親,她一身水漬地站在自己的身邊,他還為母親擦去了臉色的水,他問母親︰「媽,你咋來這了,我爹呢?」
母親卻說︰「我和你爹住在很遠的地方,你一個人要好好活下去,我來這里看看你!」
「媽,我要和你們在一起!」
「不行!」母親的口氣很堅決,接著她又說︰「好了,我該走了!」
「不,你不要走,別走啊,媽!」
然後母親就消失在了空蕩蕩的房間里。
盧樹青轉頭看了一眼窗外,沙土路上泥濘不堪,可是那雨卻還不停的下著,難道今天走不成嗎,盧樹青心中想。他拖著步子,走出了房間,走到隔壁的時候,盧樹青忽然又想起了那個用頭撞牆的人,趕緊就往樓梯口走去了。
他往下走時,陳舊的木樓梯又發出嘎吱嘎吱地響聲,當他走到大廳時,發現有一個桌子旁坐著那四個人,就是昨天半夜來的那四個人,還有一張桌子旁坐著兩個人,是兩張陌生的面孔,他們倆應該也是住店的吧。
老板娘站在櫃台旁邊大聲說︰「這真是天不留人雨留人,我看你們呀,走不了了!」
「這該死的雨,怎麼下個沒完呢!」那個老二望著玻璃外的雨憤憤地說。
「老板娘你這可有飯菜?」另一個桌子的男人問道。
「有啊,不過只有面條和餛飩,你們倆吃點什麼?」
「那給我們來兩碗面條吧!」
「我們也要四碗面!」老三這時候說,接著他又問︰「老板娘,你這里有酒嗎?」
「有!老刀燒!」
「那給我來四碗!」
老刀燒是那個地方最普遍的酒,听說是地方人自己釀的,都是用壇子裝的裝的,在飯館里都是一碗一碗的要。
盧樹青走了過來,坐在一張空桌子旁,這時候老板娘走過了問他︰「小伙子,你吃點什麼呀,這天我看你是走不了了?」
「那,那我也要一碗面吧。多少錢啊?」盧樹青看著老板娘問。
「五毛!」老板娘說道。
「哦,行!」
面還沒上來,盧樹青走到門口從旁邊的窗戶上看著外面的雨水,忽然覺得想方便一下,于是他拉開了木門,這時候老板娘在後面問他︰「你去哪里啊?」
「哦,我去方便一下!」盧樹青說完就走進了雨里。
外面的雨真的好大,下了一夜雨的路面到處都是泥坑,盧樹青的鞋子很快便濕了,當他回來的時候,衣服也濕了一些,盧樹青看著滿天的烏雲,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他進去客棧的時候,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老板有出現在櫃台里了,他坐在那里抽著煙在看著什麼。
很快熱氣騰騰的面就由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伙子端了上來,盧樹青的肚子早已咕咕叫了,于是他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旁邊座位上的那兩個也似乎也很餓了,在大口地吃著,而另一個桌子上的那四個人則是在一邊吃一邊喝著老刀燒。
吃完了飯,那四個人便問老板娘要來了兩盒撲克,然後就在桌子上玩了起來,而那兩個人便上了二樓,可能是回房間休息去了吧。這樣的天氣,反正大家也都走不成,盧樹青也要上去,他走的時候問了老板娘一句︰「大姐,怎麼不見隔壁的那個人下來吃飯啊?」
老板娘地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尷尬,然後她敷衍著說︰「他一般都不下來吃飯,他屋里有!」
「一般?他一直都住在這里嗎?」盧樹青忽然問道。
「啊?哦,哦!哦!是啊,好長時間了!你就別管了,回你的屋去吧!」
盧樹青覺得的老板娘的回答似乎很有模糊,但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對,然後就慢慢地朝二樓走去了。
回到屋子里,盧樹青看到窗戶外地雨水不禁又惆悵了起來,雨這麼大,自己根本就走不了,還不知道這雨什麼時候能停,他希望早點去到魂迷溝,找到自己的大伯,講自己一肚子的苦水講給他听。父母已經不在了,盧樹青的心里無時不感到孤零零的,他想起了自己母親那盈盈的笑容,想起了父親那高大的背影,他的淚又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