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翌日，林若醒過來後已經是辰時末了。梳洗完畢後，丫環躬身說道︰「林大人，公子說他今日有事，不能陪大人你了。讓伊籍大夫陪大人你在江陵游上一游。」
林若一听當下皺眉，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說道︰「伊籍大人如今在何處？」
「伊籍大人，在堂上等候大人吃早膳，請大人跟奴婢來！」那丫環低頭說道。
林若隨著那丫環到了大堂，發現伊籍已經在堂上等候了，他一看到林若，當下拱手說道︰「林先生，昨夜可睡得好？」
林若點了點頭說道︰「若早年四海為家，到哪里都睡得著。」
「如此便好。請……」伊籍當下笑著說道。
吃罷了早膳後，兩個人又一番寒暄，伊籍旁敲側擊地詢問，林若的意思。是支持劉琦當太子，還是支持劉琮。還說了所謂的荊州大勢，最後伊籍說道︰「林先生，如今曹操雖然兵敗宛城，可是折了子佷，必然不會善擺甘休。若不是北門馬騰鬧得厲害，只怕他會舉兵來攻打荊襄，以雪前恥辱。此危急之秋，先生又是陛下的愛婿，當為陛下分憂才是啊。」
「伯機，覺得若該如何做才對？」林若听到伊籍這話，並不多說什麼，只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後放下茶杯問道。
「林先生是聰明人，何必多問呢？公子身邊正需要像先生這樣的人才輔佐，才能興復漢室，重振河山，討伐曹操逆賊，保我漢家基業秋千不敗。」伊籍當下說道。
「若早就看淡了時間的所謂的功名富貴了。這次來，不過是盡孝道罷了。若是公子，真是聰明人，該知道，如今荊州不可久守，該圖謀出路才是。」林若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苦笑地說道。
「林先生……你難道是說客？為嚴新說降公子不成？」伊籍一听當下變色看向林若說道。他早就听說了，嫣然山莊和江東走得很近，而林若又是嚴新的師兄。
「說降你們？你以為嚴新是懼怕你家公子那點點兵才屯兵江夏不動的嗎？並非如此，他之所以不動，那就是想讓你們內部自己打起來。他好坐收漁翁之利。我那師弟，我還不知道？他這個人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林若一听當下笑著說道。
伊籍當下變色，嘴角抽搐了一會，因為林若一句話就點出了當今荊州內部矛盾十分嚴重，只怕再這樣下去，不用曹操或者嚴新來攻打荊州，荊州已經不戰自亂了。
「林先生，你既然洞若觀火，莫非就眼看著荊州陷入危機，而不出一言相救？」伊籍好一會兒看向林若說道。
「救？我為什麼要救荊州，荊州于我何干？」林若冷笑地看向伊籍說道，「當初我身陷囹圄，又有誰想要救我？只怕你們這些人還想落井下石呢！如今你們自己咬起來了，我正好可以看熱鬧。我為什麼要救你們？」
伊籍一听當下彈起身來說道︰「林若……你是來看熱鬧的？」
林若當下說道︰「沒錯，我就是來看熱鬧的。本來我不想來看熱鬧的，可是陛下，一連給了我發了三道詔書，非要我回荊襄，我不得不來看熱鬧。」
伊籍當下氣憤地說道︰「我原以為先生是一個忠君愛國之士，沒想到竟然如此眥睚必報，小肚雞腸，空有滿腔才學，卻無為人之本。」
林若被伊籍這般罵，當下也不鬧，只是淡淡地說道︰「當日曹操一再挽留我，我都沒有動心，沒有答應輔佐他。後來我回到荊州，本想將自己這顆熱心輔佐陛下，可是陛下卻只讓我去當了一個小小的當陽縣令。」
「我那個時候就在想，或者當一個縣令也好，起碼可以和自己所愛的人，如此平靜地過完一生，誰知道上天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林若當下說道，「劉雲的死，讓我對荊州的最後一絲牽掛都已經沒有了。」
伊籍當下知道林若心中的怨恨太深了，不由嘆氣，然後說道︰「既然如此，你還回來做什麼？你師弟在江東混得風生水起，你大可以投效江東。以你的才華，比起你師弟，當仁不讓，何必回到這個傷心的地方。」
「雲兒還在這里。我不能將雲兒孤零零地留在荊州。我這次回來，是想要將雲兒，將嫣然山莊在江陵和荊州的所有的產業都變賣了，把東西帶到朱崖。這是我回來的主要的原因。」林若當下黯然地說道。
「林先生，你愛雲公主，愛得很深，伊籍自是知道。可是你卻不能將雲公主的死遷怒于陛下，乃至公子，他們都是雲公主的親人。他們也不希望雲公主的死，甚至因為雲公主的死，一直傷心。尤其是陛下，當初雲公主去世後，他整個人就衰老了十歲。哎，你如今也為人父母了，怎麼就不能易地而處，體諒一下陛下呢？」伊籍可以看得出來，林若真的很愛劉雲，已經愛如骨髓的那種。
否則他也不會不遠千里在這個時候來荊州，就為了移走劉雲的骨骸。
林若沉默了，好久才說道︰「若是雲兒再，也不希望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哎，算了，等見了陛下後一切再說吧！也不知道陛下如今怎麼樣了。」
最後林若竟然喃喃地說道︰「四年沒來看雲兒了，也不知道雲兒的墓上是不是長滿了草……」
伊籍沉默了好一會說道︰「林先生，每年雲公主忌日的時候，陛下都會到雲公主的墓前掃墓……都會讓人打掃，除雜草，還有讓人做雲公主最喜歡吃的糖蜜糕……」
林若听了之後，愣了一下，然後說道︰「這些我怎麼不知道？」
「只怕荊襄里知道的人也不多，就陛邊的三兩個人。」伊籍看到林若的臉色變得有些奇怪，當下知道自己已經模到了林若的軟肋了，不由趁熱打鐵地說道，「你可知道，陛下登基之前對左右說了一句什麼話嗎？」
林若愣了一下，搖頭反問︰「陛下說了什麼？」
「他說他做了一生中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將林若這般賢才放到朱崖這樣一個蠻荒的地方。否則今天在朝廷上，他就多了一位可以倚重的大臣了，大漢就多了一個國柱。」伊籍當下說道。這話劉表是說過，不過沒有伊籍說得那麼夸張，當時劉表是感慨地說道，若是林若能回來的話，他就多了一條可以依靠的臂膀。
林若听到這話，當下淚水不由落下來，喃喃地說道︰「陛下……」
林若說著便跪了下來，十分傷心地趴在地上哭了起來，嘴里說道︰「岳父大人，小婿對不起你……小婿應該早些回來的……」
不可否認，林若乍听到這樣一個消息，內心是何等的激動，何等的感慨，不過早對劉表死心了的林若只是將這樣的激動和感慨留在了心中一小會，就悟出了什麼道道。他心里感慨地想到，伊籍果然是一個人才，竟然用懷柔這招來對付自己。
可惜就算劉表真的說過這話，有過這樣的悔意，也遲了。因為此刻自己的忠心，早就給了一個人，那個人是劉備，而非劉表。
林若這些年來因為要表演兩個不同的身份，演技早就爐火純青了，何況他的身邊時不時還跟著一個「哭帝」劉備，那眼淚說下來就下來，那表情要多逼真就有多逼真。
伊籍看著林若悲傷的樣子，心里暗暗想，這林若果然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多情之人。看來自己果然是沒有猜錯。當下他說道︰「林先生，你如今回來也不遲。先生，莫要哭了，先生可是一個飽學之士，這讓下人瞧見了，要笑話先生了。」
伊籍說著，搖手示意左右都退下去。
此刻在與大堂有一牆之隔的眾人听到這樣的聲音，不由欣喜地相互對望。
就連徐庶也不由暗想，這伊籍果然是有急才，這樣的法子都能想得出來。他當下不由欣喜的同時也擔心林若會因為劉表對他的看重，而鑽牛角尖。
輔佐劉表統一天下？這可能嗎？
劉表都是一個快入土的人了，而劉琦和劉琮兩兄弟，肯定會爭荊州爭得頭破血流的。哎，林若選劉琦還是劉琮？
劉琦，就劉琦那能力，或者可以當得了一方刺史、州牧，可是卻不可能當得了這天下之主。
若是選劉琮，只怕林若還要和蔡家、蒯家等世家爭權吧！估計應付內斗都夠林若忙的了，還要應付外敵，林若忙得過來嗎？
徐庶想到這里，自己都倒吸了口涼氣。自己真應該和龐統一起走了，不該留下來趟這趟渾水，弄不好他們兄弟內部戰爭會將自己這個外人卷入危險當中。
就在徐庶想到這些，外面的林若似乎停止了哭聲。
「若失儀了，讓伯機見笑了。」林若擦干眼角的淚水，然後說道。他坐了下了，努力地平復著自己的情緒。
「先生，你許久不回江陵了。不如讓在下陪著先生到江陵四處走走，過兩天，再派人送先生到荊襄？」伊籍當下試探性地問道，「這樣也好與先生說說，如今荊州的實際情況。否則，就算先生想為國盡忠，只怕也因為不知道情況，而心有余力不足。」
林若當下搖手說道︰「不用了。陛下病重，招我回京，我豈能在這里多做逗留。」
此刻的林若一副恨不得馬上飛到荊州看望劉景升的樣子。
「那也等公子回來，再出發也不遲，公子今天早上到軍營去操練士兵了，中午應該可以回來了。到時候，先生再與公子好好聊聊，再走也不遲。」伊籍當下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