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間沒有白吃的午餐,林宸清楚梵樂的潛台詞,交出梵扶疏,一物換一人,公平得很。「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倘若收下了人家的謝禮,還怎麼好意思開口拒絕她的要求。這個梵扶疏狡詐多端,交給星冥處置也好,免得夜長夢多。只是卻不是今時今日,不是交給她。
「此時還言之尚早,林小姐何不听我說完,再做定奪。」梵樂從容微笑。
好啊,索性跟她慢慢磨初雪素手輕揮,一張沉香木海水雲龍雕花八角桌,幾張紫檀木椅,一壺烏龍茶還冒著裊裊的熱氣,一套白瓷杯,一一浮現。
林宸隨意在椅子上坐下,將一只白瓷杯輕輕撥過去,「請坐下來說,來者是客。倒是我們疏忽大意,忘記了待客之道,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尊使海涵。」我倒要听听她如何舌燦蓮花,讓我改變主意。
藍天明淨,淺草起伏搖曳,廣闊無垠的綠意延綿不絕,若非憂心小亦的身體,若非藏在暗處的敵人還沒有被逮出來,在此再置軟榻一張,品茗小憩,曬曬太陽,倒也別有一番情趣。
知道得越多,探入得越深,反而更覺得迷茫,如墜雲里霧里。林宸有一種直覺,真相潛伏在深不可測的海洋中,她們所能見到的不過冰山一角,四處暗礁層疊漩渦無數,一個不慎,船毀人亡。
「奴婢不敢尊上行前特意交代奴婢千萬要以禮相待,您如此說真是折煞奴婢了。」
「你們至尊若是將各方使節奉為上賓,難道也是讓他們一直站著說話嗎?」。林宸白皙的手捏起一只白瓷杯淡淡地說。嗯,凍頂烏龍,色澤青綠,湯色金黃中帶綠意,葉底翠綠好茶
「上下尊卑,奴婢不敢僭越。」梵樂站得筆直,堅持己見。
「如此也罷,你繼續說便是。」林宸有些不耐地擺擺手。
梵樂看了一眼初雪,見她點頭示意,「蓮少主之事尊上俱已知曉。尊上憂慮蓮少主貿然在星冥露面,會引起軒然大*,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到時候恐怕連她也無法保證他的安全。尊上思慮再三,林小姐待少主親如手足,少主又對您依賴極深,他方遭遇家族巨變,正是需要一個可以信賴的人陪伴身側的時候,遂以為將蓮少主托付給您最為合適。不知您意下如何?」
原釋知他此時不宜開口說些什麼,便只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看著。
林宸臉上一肅,桌子底下和初雪小動作不斷。「照顧小亦,就算你們不多此一舉,我也自然會將他照顧妥帖既然如此,想必小亦身上出了什麼問題你們也一清二楚。我想知道小亦為什麼會一個人孤零零地被扔下?」初雪說到這兒,語調陡然拔高,厲聲道,「你們竟也放得下心,需知人在做,天在看。如此疏忽大意地對待蓮氏一族的遺孤,倘若他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如何對得起蓮氏滿門的冤魂?難道這就是星冥所謂的道義?」
上位者的氣勢瞬間爆發出來,散發出強大的威壓。梵樂心頭一緊,竟然不由自主地屈膝跪下,連聲說,「林小姐誤會了,尊上當時剛剛在逆賊星淺的乾坤袋里救出少主,便收到密訊。尊上必須即刻趕回,才不得已而為之。饒是如此,尊上也正是料準了林小姐您的朋友必定是能發現少主,不至于令他再出什麼差池。林小姐,尊上絕不是像林小姐所說那般。」
「好了,起來吧。」初雪淡聲說。
她這才恍然一驚地緩緩起身,額際不斷有冷汗滑落下來。她是星冥至尊身邊第一女侍,多年來什麼樣的陣仗沒有見識過,可是那一瞬,她居然恐懼得失了理智,居然覺得自己是面對著至尊的怒氣,不,比至尊還要可怕。
這個林小姐,到底是何方神聖?其實,她來之前便是抱了輕視之意的,面上恭敬,心底著實有幾分不屑。「你如何待我,便如何待她。」至尊的交代,她不理解,什麼人竟然能讓至尊禮讓三分。在她眼里,除了那人,天底下是再沒有誰有資格與至尊平起平坐的。什麼明域的明皇,不過跳梁小丑。至尊執掌星冥,威震天下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哪里穿著呢
拉回飛遠的神智,她又掩飾地笑了一笑,說,「其實,至尊將所有事情都準備妥當了。至尊知道蓮少主吃了些苦頭,已經備下了藥,交由奴婢轉交給您。請過目。」
她將紫玉匣子置于桌上,退開一步,口中念動密語,對準「兩儀」圖案上的一對黑白小圓射出兩道青色光刃,陽光下青芒被渲染得奼紫嫣紅,變化萬千。匣子極緩地開啟,從縫隙里泄露出一縷迷離閃耀的眩光。「鏗」地一聲,匣蓋猛地彈開,突然爆射出萬千靈氣,如霓虹炫舞,狂飆而出,四處飄蕩。匣中的一個凹槽里輪廓貼合得放置著一顆紅色的月幽蘭,花瓣鮮艷欲滴,紅得耀眼灼目。豐沛的靈氣從月幽蘭上裊裊逸出,紅光鼓漲,波蕩搖曳,恍然層層紅浪翻卷蕩漾如幻水漣漪。
林宸等看得目眩神迷,心神激蕩。
「月幽蘭之心……」初雪輕聲呢喃。
梵樂傲然一笑,「林小姐實乃見多識廣。此物正是月幽蘭之心,轉解‘月色瀲灩’之毒。取須彌山絕頂聖水澆灌,每日以千萬靈株仙草的精氣喂之,每夜吸收月華,然後由韶華少女貼身飼養。饒是如此,也極少有成功開花的,開了花也極難保存,需得少之又少的精純的紫玉貯之。將月幽蘭之心讓蓮少主即刻服下,便可痊愈。」
林宸等不動聲色,等著她的後招,果然,「梵扶疏乃星冥一級通緝犯,理應交由星冥處置,還請林小姐將他交還與奴婢帶回星冥,交給尊上處置。」
初雪意念探掃,那月幽蘭之心倒的確是真的,她說的沒錯,遂對林宸使了個眼色。林宸心下正大為不快,竟然拿小亦的性命威脅她。